鶴田山壽朝他們的斜前方深鞠躬,大聲地打著招呼:“瞿先生,您好。”
他的聲音瞬間驚醒了瞿繼寬,下一秒,生意人慣有的笑容出現在了瞿繼寬的臉上,他回過頭,看了張純禎一眼,接著對鶴田山壽禮貌地回應:
“您好,鶴田山壽先生。”
鶴田山壽連忙迎了上去,大力地握住瞿繼寬的手:“您能百忙之中抽空見我,真是我的榮幸。”
瞿繼寬笑了笑,并沒有過多的客套,將鶴田山壽引到沙發上坐下,路過張純禎身邊的時候,她張了張嘴,準備辯解些什么,還是沒能說出口。瞿繼寬則是伸出手指在張純禎的額頭上點了一下,語調不明地說了聲:
“你也過來坐。”
張純禎“哦”了一聲,摸了摸被戳痛的額頭,撇了撇嘴,坐到了鶴田山壽的旁邊,對面的瞿繼寬輕咳了一聲:
“坐到我這邊來。”
鶴田山壽輕笑了起來,張純禎小聲嘀咕著:“你自己也沒說明白啊。”但還是老實地坐到了瞿繼寬的身邊,現在她可是犯了錯的人,底氣有些不足。
張純禎坐過去了以后,并沒有挨著瞿繼寬坐,而是隔得有些距離,瞿繼寬并沒有說什么。
鶴田山壽看氣氛還行,坐直了身子,出聲詢問:“瞿先生,我們可以繼續我電話里沒講完的事情嗎?”
瞿繼寬沒有馬上回答他,而是拿起旁邊的毯子披到張純禎的腿上,還給她掖好,其實張純禎一點也不冷,不過她也沒有阻止他這樣做,心里覺得有些暖,看樣子瞿繼寬并沒有對她很生氣嘛。
那為什么搞那么大的陣仗硬是要把她接過來,她還以為要被罵被打呢。也是,就是借他的名聲買了匹布而已,也沒多大個事,是自己想得太嚴重了。
瞿繼寬把張純禎安頓好了以后,才對滿臉期待的鶴田山壽說:
“說吧。”
鶴田山壽搓了搓手說:“所有日本的織坊的負責人應該都知道,瞿先生您最近在負責中國南方部分城市的進口紡織產業的招標。”
張純禎有些驚訝,她先前得知瞿繼寬家在經管漢水鐵廠,她以為他平日里從事的應該都是和重工業有關的工作,沒想到還會涉及手工的輕工業。
聞言,瞿繼寬帶著審視的意味看向了鶴田山壽,說:“南方的幾個城市的進口紡織產業的招標,這個胃口還是大了點。”
鶴田山壽尷尬地笑了笑,連忙點頭:“您說的是,您說的是,我對我們‘山田織坊’的實力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您看,就武漢的成嗎?武漢的進口紡織業的招標,可以給我們家嗎?”
張純禎下意識地捏緊了被子,她覺得事情似乎沒有她想象中的一匹布這么簡單。
瞿繼寬輕笑了起來,并沒有馬上回答他,還是做了一個“五”的手勢,問他:“你知道這是什么嗎?”
鶴田山壽小心翼翼地回答著:“這是手?還是‘五’?”
瞿繼寬把手放了下來,半靠在沙發上,淡淡地說:“都不對,這是武漢進口紡織業競標的商家數量,‘山田織坊’便是其中一個,但是實力在排名上卻是中等偏下。”
焦急地神色出現在鶴田山壽的臉上,他的眼珠子轉著,看樣子是在思考對策。這時,敲門聲響了起來。
幫傭的阿姨進來了,向瞿繼寬詢問道:“是否需要給客人準備茶水?”
瞿繼寬看了眼鶴田山壽,回答道:“茶水就不用了,這位先生看樣子馬上就要走了,給旁邊這位小姐準備杯熱牛奶就可以了。”
張純禎連忙擺手說:“不不不,不用了,我也馬上走的……”她的聲音到后面說得越來越小,因為瞿繼寬看向了她,眼神里似乎帶著危險的味道。
阿姨面色為難,瞿繼寬對阿姨說:“按我說的做。”阿姨應了一聲就離開了,把門又重新關上了。
鶴田山壽拿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往前坐了坐,看樣子有些不知所措。張純禎看向坐在他對面的瞿繼寬,神色自若,翻了翻茶幾上的報紙,仿佛直接無視了鶴田山壽一般。
她看過他紈绔的樣子,看過他落寞的樣子,看過他體貼的樣子,卻是第一次看到瞿繼寬工作時的樣子,竟是這樣的有魄力,掌握著絕對的主控權。
他是天生的商人,張純禎再一次肯定了這個想法。
鶴田山壽突然想起坐在對面許久沒吭聲的張純禎,連忙諂媚對瞿繼寬說:“瞿先生,我剛才在電話里和您說過的,我們店在平日里對您女朋友的光顧也多有照顧,您看是不是可以再考慮考慮?”
張純禎瞪了他一眼,就知道他當初給她打折是不懷好意的。
瞿繼寬一挑眉,有些玩味地看向張純禎:“是她自己說是我女朋友的嗎?”
“呃……我想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張純禎干笑著,質問鶴田山壽:“叔叔,我就在你們家買過一次喬其紗的時候有過折扣,您那天明明和我說是因為我和您的女兒是同學才給我便宜的,您的說辭到這怎么全變了?”
鶴田山壽的脖子都紅了,他沒想到張純禎會當著瞿繼寬的面拆他的臺,他嘴硬撒謊道:
“張同學,做人要誠實,那天明明是你自己說是瞿先生的女朋友的,讓我們給你打折。”
張純禎無語地翻了個白眼,這個鶴田山壽怎么翻臉不認人了?她準備繼續澄清自己和瞿繼寬的關系,不料卻被瞿繼寬打斷。
瞿繼寬用力地一拍茶幾,鶴田山壽嚇得噤住了聲。瞿繼寬說:“進駐武漢的進口紡織業的標被你們‘山田紡織’得了,你可以離開了,合同過兩天送到你的手里。”
鶴田山壽驚訝地看著瞿繼寬,顯然沒有想到他會這么快地下決定,生怕他反悔,連忙拍拍屁股,深鞠躬后走人了。
張純禎也愣在原地,趕緊站起來喊著讓鶴田山壽別走,話還沒說清呢,這人怎么就跑了。
她連忙對瞿繼寬說:“你沒有必要為了我影響你的公事,我把他找回了,我們當面把話說清楚。”說完張純禎準備追出去。
卻被瞿繼寬一把捉住,強行摁回位置上坐著。這時候敲門聲又響了起來,是阿姨送牛奶來了。
瞿繼寬接了過來,遞給了張純禎:“小心燙。”
張純禎嘟著嘴不樂意地把牛奶送到了嘴里,感覺自己被鶴田山壽冤枉了,好像自己打著瞿繼寬女朋友的旗號招搖撞騙一樣,更要命的是她可是冒牌女朋友,是假的。
瞿繼寬看著她氣鼓鼓的樣子,笑道:“我讓他得標,和你沒關系。”
張純禎有些疑惑:“那是為什么?”
他淡然地說:“因為……我開心”
張純禎朝牛奶里吹著氣,隨意地問:“莫名其妙地開心什么呢?”
瞿繼寬回答:“因為他說你是我的女朋友啊!”
“咳咳咳……”張純禎被他的這句話給猛地嗆到,瞿繼寬拍了拍她的背:
“我都說了讓你小心些,慢慢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