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水牛走出百二十丈便騰空而起,直向那群和尚飛去,臉上卻已換成了那云淡風輕的樣子。
那站在蓮臺上的菩薩舉了舉手,身后誦經聲戛然而止,笑著說道:“原來是你這老牛,我道是誰在這天鐘界殺我門徒,壞我道統。”
“定光仙,不,現在該叫你歡喜菩薩了。”大水牛臉上也漾著笑容,眼角卻透著濃濃譏諷,“你們西方教就喜歡搞這些排場,生怕別人不知道你來了似的。”
“我佛渡化眾生,而世俗凡夫俗子每多愚昧,不如此,焉能顯我佛門佛光普照?”
身后眾僧齊齊高唱:“阿彌陀佛,菩薩慈悲。”
這一路萬里行來,眾生皆望天跪拜,一路焚香禱告,更有許多世俗之人當場便皈依佛門。菩薩降臨,料來不日就能傳遍天鐘世界,定光佛宗復興在望,更盛從前也不在話下,眾僧怒視大水牛同時對歡喜菩薩更是一片虔誠。
“闡教那幫人都是偽君子,你們西方教臉皮比們還要厚實點啊。”大水牛譏諷之意更濃。
“妖孽,大膽!”眾僧早知兩位老祖,一百零八戰僧皆死在這個妖怪手中,若在平時恐怕早已亡魂皆冒,但此刻有菩薩在前,自是夷然不懼,圓目怒嗔。
“現在哪有什么闡教,早就合為道教了,你呀,還是不肯承認。“
大水牛看著歡喜菩薩對他身后昂了昂頭。
歡喜菩薩倒也不生氣,轉頭溫聲道:“牛道友是本座仙界舊識,不得無禮。”
眾僧皆垂首合什:“尊法旨。”
歡喜菩薩又回首說道:“你這老牛倒是好生興致,跑來調教這兩個小妖,唔,還布下上清仙光陣。”說罷隨意往樹下瞄了一眼。
向陽、小狐貍頓時齊齊一震,好似赤身裸體,里里外外都被瞧了個通透。
向陽更是震撼,歡喜菩薩,歡喜佛,長耳定光仙……
由不得他記憶不深刻,截教最大的叛徒,在最關鍵的時候拿著那個什么幡叛投敵方陣營。上清仙訣、陷仙劍訣、妖師、天鐘世界、定光仙,繞了一圈好像又回到封神世界了……
“只是這陣卻對付不了你。”大水牛坦蕩直言。
若換個來人還可依托這座上清仙光陣與之周旋,但眼前這人卻是老爺當年的親傳弟子,在這上清仙光陣上的造詣不知強過自己多少,想用這陣法對付他,只怕傾刻間反會成為擊殺自己的利器。
“這只就是天狐吧?好多年沒有天狐現世了,合該與我佛門有緣。”歡喜菩薩繼續說道,“老牛啊,你跑來這方世界不會就為了這只天狐吧?”
他慧眼一掃,直接忽視了小烏鴉,在他眼里這種連妖氣都可以忽略不計的小妖比只螞蟻更加不如。
“有緣,有緣……”大水牛哈哈大笑,“當初準提跑到神洲仙界也是一口一個有緣,你到西方教沒幾年,嗯......也有百萬年了,也學會這么無恥了,什么好東西都與你們有緣,哈哈哈。”
“西方教已改稱佛教,準提佛圣也改稱如來佛圣了。”歡喜菩薩依然面帶微笑,看不出絲毫不愉。
其實,西方教改佛教,準提為如來已有數十萬年,做為那場封神大戰的親歷者,這大水牛如何不知道,但定光菩薩仍然解釋了一句,下一句又把話題拉了回來,“本體親臨,至少要消耗你數十萬年的修為吧,說說,跑來這個小世界干嗎來了?”
“俺就是在仙界呆煩了,來這散散心。”大水牛反問道,“你呢?你來一趟也不容易,這個蓮臺估計回去就廢了吧,不會真為俺老牛來的吧?都一個月了才來,俺要走了你找誰去?”
“沒辦法,你殺了我這么多門徒,我要不來,這方世界的傳承就要斷了。”
歡喜菩薩這句卻是實話,他可不像觀音、大勢至等人信徒遍布,一個小世界的傳承可以不放在心上。歡喜禪在西方佛土、南方百國倍受排擠,反而在這個名為天鐘的小世界卻香火興旺,是他最重要的道統傳承。在大水牛手里一口氣折損了近半實力,可以預見,不出百年便會被其它宗門侵蝕、吞并。到了他這個境界,法寶固然重要,但眾生信仰之力才有助于感悟天道。一個法寶再加十萬年修為與感悟天道相比,孰輕孰重他還是分的清的。
“唉,早知道你這么小氣,就殺你幾個徒子徒孫還大老遠的跑來,俺早點回去就好了,大意了,大意了......”大水牛故作懊惱地拍了拍腦門,“不過,說的也是,歡喜禪,合歡術,好像就是干那種媾合之事的吧?聽說你這一套在西方教也不太受人待見啊。”
歡喜菩薩臉上一陣抽搐,眼中冒出寒光,轉而卻又笑了起來,保持著菩薩風范,手指指著大水牛,道:“你這老牛啊,百萬年沒見,本事沒見長,卻學會了尖牙利嘴。”
他干笑了兩聲,收回手指,“聽說你在仙界闖下了好大的名頭,叫什么大力牛神,前一陣子還跟那只猴子攪在一起,現在四方大陸都在傳七妖神的大名啊。你不在神洲仙界好好呆著,可是這天鐘世界有什么寶貝讓你看上了?”
他說這話原先也只是玩笑,說完卻不覺內心一片翻騰,忽然想起了一個古老的傳說,默默念道:天鐘世界,皇鐘世界,難道那口鐘還真讓這老牛找到了什么線索?
與那口鐘相比,腳下的蓮臺連垃圾都算不上,甚至四位佛圣的法寶都要扔一邊去。
他可不信眼前的老牛會為了一只天狐付出那么大的代價,用上古妖族秘法橫渡虛空而來,至于散散心什么的,那根本就是扯蛋。盡管心中激動不已,但歡喜菩薩臉上卻絲毫不露異色,仍舊笑看著大水牛,暗中卻已打定主意,定將此妖生擒活捉!
大水牛淡淡地說道:“能有什么寶貝?那只猴子事情鬧大了,俺來這避避風頭罷了。”
“滿口胡言,猴子鬧上天庭又沒你的事,再說,就算你跟著鬧,只要不太過分,大家瞧在上清天圣面上也不會跟你為難。”
“你還有臉提起老爺?”大水牛忽然面一沉,大聲喝道,“定光,想當初老爺何等信任于你,若非你臨陣偷了老爺借來的河圖,我截教何至于一敗涂地?呵呵,老爺親自沖鋒在前,幾位師兄師姐也各率大軍血戰,你坐鎮中軍執掌河圖,自己跑就跑了,為何還要偷了河圖投向準提?”
“我自有慧根,豈能造此諸多殺孽,佛門乃清靜福德之鄉,我投入二位教主門下自有機緣造化,當日老師……老師不識……”歡喜菩薩有心說老師不識時務,但想起天圣手段,加之心中有愧,終究不敢說出口。
“呸!老師也是你叫的嗎?你是越來越無恥了,明明是貪生怕死,還能扯上機緣造化,不知有朝一日老爺回來是不是你的機緣造化?”
歡喜菩薩眼里不覺露出一絲恐懼,百萬年來那位昔日的天圣老師雖未露面,聽說是逃入了歸空之地,卻無一日不壓的他心驚膽戰。
大水牛又是一陣大笑,視線透過定光,看向他身后眾僧說道,“你們還不知道你們這位歡喜菩薩是什么貨色吧,哈哈哈哈,百萬年前他是截教上清天圣親傳弟子,是天圣最信任的弟子之一,也是俺截教最大的叛徒,當年三教會戰萬仙陣,就是你們這位菩薩為了……”
“奎牛!住口!”定光一聲斷喝,一道法力壓迫而出,饒是大水牛如此修為氣息也為之一窒,下面的話便說不出來。
歡喜菩薩雙眼寒光閃閃,臉上卻一陣青一陣白,他在佛門之所以被眾佛、菩薩孤立,固然有歡喜禪令人不齒的原因,但更重要的就是他有那段叛教求生,賣師求榮的經歷。
縱觀整個封神之戰,投入佛門的截教弟子遭擒的有之,受誘的有之,威逼的有之……卻只有他一個在恩師付以重托之時主動叛變。
在靈山,甚至一個稍有背景的佛神都敢對著他洞府指指點點,那一次叛變已成了他一生禁忌。
他回頭看了定光佛宗僧人一眼,目光森寒,若非這方世界傳承還要依靠這些人出力,他會毫不留情殺人滅口。
眾僧為之膽寒,其中腦筋轉得快的立即喝道:“孽蓄!我菩薩慈悲為懷,休得口出污言。”
歡喜菩薩聽了這話心氣順了一些,又看看大水牛,說道:“奎牛,本座與你好歹也相識一場,說出為何來這天鐘世界,本佛便放你離去,如何?”
“俺說過,就來這散散心,避避風頭。”大水牛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至于定光說的放自己離去,根本就當他在放屁,不說自己來這方世界的真正原因決不能透露分毫,就憑他花了大代價穿越虛空來這,正是降妖立威的時候,這個叛徒又豈會輕易放過自己?只是自己一死不要緊,只怕要壞了陛下的大事了……
“既然你不識好歹,也休怪本菩薩不念舊情,只好……”
“只好如何,斬妖除魔嗎?這些年你們西方教,還有人、闡兩教那幫家伙口口聲聲把俺妖族與魔族相提并論,你們這么說還要臉不要?當年是誰拼了命才擊退了外域魔族?呸!”
“不不不,你是天圣坐騎,本菩薩也不敢喊打喊殺,但你無故殺我佛門弟子,本菩薩也只好拘了你聽經萬年,以化解你暴戾之氣。”
眾僧又是一陣恭維:“菩薩慈悲!”
向陽真覺得自己一個腦袋不夠用了,又是截教,闡教,又是天圣坐騎的……
忽然靈光一閃,奎牛,天圣坐騎,暗罵自己笨蛋,通天教主的坐騎不就是奎牛,奎牛不就是通天教主的坐騎嗎?難怪他懂得上清仙訣。只是,定光偷的不是六魂幡嗎,怎么又扯上河圖了?還有,什么坐鎮中軍,什么各率大軍血戰,難道神仙打架也像凡人一般列陣沖鋒?
這特么的不像封神世界呀!至少也跟印象中的封神世界不太像啊!
“你就這么有把握?”奎牛眼中騰起熊熊戰意。
“本座百二十萬年前便已是佛君,你還是妖神境界,還不快束手就擒?”
“百萬年前哪來的佛君,誰不知道你在截教靠老爺指點才修成仙君,提這個跟俺擺什么譜?哼!”奎牛一聲冷哼,道,“若是在仙界、在佛土,俺老牛自然無話可說,但在這方世界,你我同一境界,你也只是一具分身前來,誰勝誰負還要打過才知道。再說,落入你這天下第一號叛徒手里,俺老牛不是很沒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