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我這件白毛衣到底得被潑多少次紅酒。
何穗一臉無辜,嬌滴滴地拿著紙巾擦紅酒,我也不好意思怪罪,“沒關系,我自己來就行了。”
“對不起,瑤芝姐,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你也不用灑我的酒吧。”
何穗越過我拉著大Boss的衣袖,雙眼含淚,一副受了多大委屈一樣。
我實在是佩服何穗,她在還沒喝酒十分清醒,并且在我手都沒碰到酒杯的情況下,依舊能將這番謊話說得如此發自肺腑,渾然天成,可見此人日后必定在官場上有所作為。
“何穗是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天應該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吧,何來不喜歡一說。”我自顧自地拿紙巾墊在毛衣下,避免浸染到里層的秋衣,“你是齊楚的妹妹,那今后就是我的妹妹了。”
誰還沒有個愛挑事的妹妹,想起我那堂了不知道多少輩的堂妹,她總能在我們一起犯錯的時候天不紅心跳地當場指認此事是受我指使,她頂多算個幫兇。我垂足頓胸地表示了對她的深惡痛絕,換來了素芬更嚴厲的懲罰,后來我就學乖了,直接供認不諱,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爭取寬大處理。
堂妹僅僅會在尿床的時候指認是我前晚灌了她好些果汁,鑒于作為堂姐的我也有失職之察,只好自我告誡下次一定不要再主動給堂妹倒果汁。
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何穗睜眼說瞎話的本領并不是我那堂妹可以媲美的,她撲閃著大眼睛,睫毛刷刷地刷下來幾滴晶瑩剔透的不明液體,我猜那是她剛滴進去的眼藥水,否則她完全可以考慮改行當演員。
我這個人沒什么優點,但從小心軟,見不得別個眼淚鼻涕地掉,特別是何穗還揪著我家大Boss的衣袖未放開。大Boss正欲開口時,我拍了拍何穗的肩,以示安慰她自己生自己的氣。
何穗被我拍激靈了,眼底閃現狡黠的笑意,順著我拍她的一方歪倒。大Boss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細得像跟火柴一般的水蛇腰,長嘆了一口氣,:“瑤芝,你別鬧了,我陪你回家換衣服……”
靠,齊楚你大爺!
想我窯子自詡一世英名,哪曾受過這種窩囊氣,轉身欲走。當然我只是欲走,并未真走。大幅度拉了座椅,大幅度轉身,大幅度滾動眼珠子斜眼看大Boss,大幅度地抓起包,這一切大幅度動作只為了大Boss能見縫插針地挽留我。
然而,事實證明我確實不適合做演員,非但大Boss沒拉我,在座的人也無意勸阻。
我怏怏地走出飯店,臨走前看了眼桌上熱氣騰騰的紅燒肉,一層肥肉一層瘦肉,充滿食欲的汁順著紅燒肉往盤底躺,我仰頭咕噥吞了好幾口水,悔不當初。
夢游一樣在路上晃著,我開始認真反思自己剛才的種種激蕩不已的行為,是否給我璀璨如星的人生抹上了屎一般臭的味道。
經過一個三岔路口時,我想得出神,壓根兒沒注意到斜刺里忽然沖出一輛轎跑車,等我意識到危險,早已躲避不及,大腦剎那一片空白。
刺耳的剎車聲里,那輛跑車的前臉,緊貼著我的左側身體停下。我傻立在路中間,手指頭都忘了如何移動。
那司機可能同樣被嚇傻了,好半天才拍開車門,氣沖沖下來,手指幾乎點在我的鼻子上,帶著濃濃的鄉音大聲質問:“你!怎么回事?”
我抬起頭,看到的是一張因為生氣而變形的臉,肥得流油的臉上擠壓著幾顆紅得發亮的青春痘。我恍然大悟,原來青春痘并不是青春期才有,中年人也會深受其害。
但我認為青春痘長在他臉上也真減齡,忍了一晚上的怒氣在這一刻突然爆發,我揚起手中的背包一下下砸了過去,用重慶話破口大罵:“你他媽的撞了人還這么牛逼,你誰呀你!有輛寶馬你了不起嗎?有本事你回村放肆去,在人家土地上充大爺,算什么東西!”
那人顯然被我潑婦似的發作給嚇了一跳,倒退兩步躲避著包中四散的雜物,換了普通話回應,“喲嗬,挺秀氣一小姑娘,怎么這么潑呀?走道不看路,你還有理了你!哎喲,還打人,你信不信我還手?”
我有點兒破罐子破摔,索性把潑賴進行到底,直逼到他的臉前,“行啊,你現在就還,不還手你是孫子!”
他盯著我,臉上劃過一絲奇異的表情,仿佛是驚訝,接著是恍然,然后笑了起來,“成,算你厲害,今兒我真走了眼嘿!”
背包帶被他攥在手里,我用力抽了兩下,但紋絲不動,我狠狠瞪著他,他卻笑瞇瞇的,目光肆無忌憚地在我臉上逡巡。
大Boss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一把抓過背包,怒目而視。電光火石之間,有些類似男性荷爾蒙的不明激素在大Boss臉上倒流,最后匯聚到雙眼上,大Boss紅著眼無聲地抵抗。
那人訕訕地收回手,轉回車里,揚長而去。
我蹲下在地上自顧自地揀著掉落滿地的隨身物品,揀著揀著就看到大Boss修長的手指也跟著在揀,我索性把包丟到地上,站起來雙手環胸看著他揀。
大Boss揀完東西后站在我身旁,自然地牽過我的手,“我們先回家換件衣服。”
我賭氣甩落,繼續杵在原地,“誰要跟你回家!”
“我請你吃你常去的那家大排檔。”
“你以為我是一頓大排檔就能打發掉的人啊?”
“那就吃兩頓!”
我主動牽起大Boss的手,拉著他往前走,“好的。”
大Boss好笑地揉了揉我的頭發,將我攏到懷里,輕聲安慰道:“別跟小穗一般見識,她就是那脾氣,你多讓著點她。”
“她既然是你妹妹,那就該叫我一聲嫂嫂,真沒禮貌。”
“她原本也該叫我一聲姐夫的。”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