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石磊所揣度和期望的那樣,官慕容終究還是放過了兩名驅魔人。
當官慕容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季恒的表情極其復雜,他愣了足足十多秒的時間才從地上爬起來,深深的看了在場的幾個人一眼,然后攙起骨頭都快要散架了的周銳,漸行漸遠。
當兩名驅魔人的身影消失不見,官慕容將石磊幾人送出森林,沿途做了一些讓人看不懂的布置,不出意外的話,石磊覺得那應該是障眼法,迷幻陣,或者是結界之類的東西。
在即將和官慕容分開的時候,石磊終于忍不住問出了那個一直困擾他的問題,她為什么會選擇上官慕容?
官慕容沉默良久,就在石磊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她給他講了一個故事。
故事是從一條靈智初開,沒什么本事卻對人類世界充滿好奇和憧憬的小白狐開始的。
那年冬天,這條小白狐偷偷爬上了一輛火車,來到了一座陌生的城市,還沒來得及好好觀察一下這個和森林完全不同的地方,就引起了人類的注意,遭到了讓她驚恐的抓捕和攻擊。
她倉皇逃竄,然而不管她逃到哪里,見到她的人都想要抓住她或者是傷害她,就好像朝她投擲石塊,看她被擊中的時候吱吱亂叫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
她不斷的逃,不斷的逃,污泥和血跡浸染了她雪白的毛皮,在疲勞、饑餓、恐懼的侵蝕下,她很快就變得奄奄一息。
就在她實在跑不動了,被人堵在一條小巷中,被不知道多少飛來的石塊砸的鮮血淋漓的時候,一個小男孩出現了,大聲告訴那些朝他扔石塊的人,她是他的。
當時小男孩和其他人打了一架,小男孩被打的很慘,即便如此小男孩終究還是將她救了下來,然后把她帶回家里,火急火燎的喊來他的父親給她治傷,一勺一勺的喂她吃飯,看她漸漸重新打起精神,又興高采烈陪她玩耍。
那是第一個對她好,全心全意照顧她,在她面前展露出溫柔笑容的人類。
那對父子將她當成了一條小白狗,寵溺她,照顧她,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差不多半年的時間,直到有一天小男孩在外打工母親回到家里,她被那個女人毫不留情的扔了出去。
那個女人告訴小男孩父子,這根本就不是狗,而是一條狐貍,狐貍是很邪性,會害人的東西,決不能留在家里。
當時小男孩哭了,那也是第一次有人為她哭泣,而且哭的撕心裂肺。
從那個時候開始,小白狐就暗暗發誓,有朝一日自己一定要重新回到小男孩的身邊,永遠永遠不再和他分開,而且……她要用事實去辯駁小男孩母親的話,做一條絕不害人的狐貍。
故事到這里就結束了,顯而易見,官慕容就是當初那條小白狐,而上官慕容,就是那個小男孩。
“慕容,我……”
在官慕容講述的時候,上官慕容一直沉默,當幾人相對無言,他終于艱難開口,擠出了無比干澀的幾個字。
“不要叫我慕容了,這個名字,我已經不會再用下去了。”曾經的官慕容,如今舍棄了名字的狐女淡淡一笑,深深看了上官慕容一眼,“再見,再也不見。”
狐女眼中有光華流轉,上官慕容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說出來,身子晃了晃,忽然倒了下去。
石磊眉頭一皺,立刻將上官慕容扶住。
“放心,他沒事,只是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有些事情,他再也不會想起來。”
狐女說著,又將目光轉向石磊,當兩人四目相對,石磊只覺得那雙眼睛深不見底,一種綿柔卻無孔不入的奇特力量驀地襲來,腦海中似洪呂大鐘嗡嗡作響,無數記憶碎片如走馬觀花般在腦海深處縈繞糾纏。
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只過了一瞬間,那種感覺忽然消失,眼前的狐女從模糊重新變得清晰,在她的臉上正浮現出愕然的表情。
自己還扶著上官慕容,小南和佩羅娜還站在剛剛的位置上,看來,應該是只過了一瞬間。
“你們……到底是什么人?”狐女微微蹙起了眉頭,目光在石磊,小南和佩羅娜之間游移,神色略顯凝重。
“至少目前不是你的敵人。”小南淡淡一笑,話音微微一頓,“希望以后也不是。”
狐女眉頭蹙的更緊了幾分,就在她正想說點什么的時候,眼前的小南忽然消失不見,一只手悄無聲息從她身后拍到了她的肩膀上面。
“我愿意相信你對我們使用瞳術并非出于惡意,但我不得不說,你這樣的行為,真的不太禮貌,你說呢?”
聽著小南的聲音從耳邊傳來,狐女不由瞳孔一縮,她的蠱惑之眼對這三個人都完全不起作用已經是意料之外,以她感知的敏銳程度,居然完全沒有發現異樣?
狐女心思起伏間,小南把手從她的肩膀上拿開,看了看石磊和佩羅娜,“好了,我們走吧。”
石磊點點頭,一行人就此離開,他們走出去很遠,狐女依舊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背影若有所思。
直到石磊回到家里,上官慕容才揉著腦袋悠悠轉醒,正如狐女所言,他忘了所有關于狐女的事情,只記得自己心血來潮想來楓江市轉轉,看看自己在游戲里認識了好幾年的師父。
當夜上官慕容就住在了石磊家里,第二天又跟石磊在楓江市游玩了一番,便提出了告辭。
送走了上官慕容,石磊走出客運站,腦海中始終縈繞著狐女眼底的悲傷,上官慕容面對那條狼時的怯懦。
上官慕容錯了么?
好像沒有,面對人外生物,會感到恐懼也是理所當然,這才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吧?
狐女錯了么?
好像也沒有,她在上官慕容身上得到過刻骨銘心的溫暖,她只是想要完成自己對自己的承諾,然而現實卻讓她步履維艱。
用文藝點的說法,或許這就叫在錯的時間遇到了錯的人?
石磊找了個街邊長凳一屁股坐下,點了根煙深深的吸了一口,覺得這真TM讓人蛋疼。
他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他接通將電話放在耳邊,當一個似乎闊別已久的聲音響起,他頓時張大了嘴巴,剛剛點上的煙“啪嗒”一聲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