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了墨府的大門,墨婉姝立刻揮去了慈善的神情。
“想不到,你有命活著,更想不到,你竟然還敢回來!”
墨清歡垂著頭,滿目謙卑,
“墨府是清歡的家,除了墨府,清歡無處可去。而大姐姐就是清歡的光輝!清歡后半生的安穩與榮華,全仰仗大姐姐!”
墨婉姝聽了這話,頓時安定了心神。
她封后在即,最怕鬧出什么幺蛾子。
既然墨清歡這么恭順,又是個廢材,應該翻不了天。
“算你識相!”
“那個放火燒死你的人……”
她可不想聽到,這件事跟自己有什么瓜葛。
墨清歡恭敬道:“全是三姐姐一人所為!”
說著,她認真注視著墨婉姝,堅定地說:“沒有幕后主使!”
墨婉姝仔細打量她,片晌,滿意地笑了,“清歡妹妹果然是個識時務的人!”
“只要你聽話,本宮絕不會虧待你!”
說著,掏出兩錠銀子放在了墨清歡的手中。
“多謝大姐姐賞賜!”
墨婉姝勾起細長的眼睛,道:“既然回來了,就隨我去拜見老太太,老爺和夫人吧。”
“是。”墨清歡乖巧地福了福身,十分單純無害。
進入和順堂的大門,就看見一個頭發花白,拄著拐杖的老人高高上座。
她衣著華貴,老雖老,卻依然神采奕奕。
這大概就是塵世間,墨清歡唯一的親人了,她是墨清歡的奶奶,墨老夫人。
墨老夫人的下首,輔國公墨恒和大夫人并排而坐。
他們高高昂著頭,滿目的不可一世,根本就看不到臺下那個不起眼的墨清歡。
“清歡見過老太太,見過老爺,夫人。”
她不叫奶奶,更不叫大伯和伯母,她的稱呼那么疏離,因為她根本就不想和這一家人沾親帶故。
“嗯。”
墨老夫人淡淡吐出了一個字,并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情。
親人,只是恰好流著同樣的血罷了,如果曾經的墨老夫人對大伯一家人稍加管束,墨清淺和墨清歡就不會下場凄涼。她就是一棵墻頭草,將軍府敗落了,她對將軍一家就再沒有一點情分。
如今墨清歡回來,對這個奶奶自然也不報希望,更不會貼上去巴結她。
“婉姝?可看清楚了?真是墨清歡?可別放進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臟了咱們墨家的門檻!”
打量了墨清歡一會兒,墨老夫人挑高了音調說。
墨婉姝道:“回奶奶的話,倒是有二叔送的劍,卻也不知道是哪撿來的!”
墨清歡冷笑,好你個墨婉姝!當著百姓的面裝得那么仁厚善良,一翻臉就不認人!
“老夫人若是不信!可以來看清歡的耳后!”
“墨清歡的耳朵后面,有一個月牙狀的胎記,這也是眾人皆知的,胎記總做不了假吧?”
“劉婆子!去看看!”
墨老夫人抬高了嗓門,竟是與墨清歡杠上了。
直到婆子檢查完了,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墨老夫人才蔫了下來,不再作聲。
良久,她有點不耐煩地道:“既然回來了,還希望六丫頭安分守己,別再成天要死要活的,丟盡墨家的臉面。”
這話是什么意思!就好像五年前的大火,是她墨清歡自己尋了短見一樣。
這就是這個嫡親的孫女在她眼里的分量!
一股怒火在墨清歡的胃里蹭蹭往上冒,燒灼著她的喉嚨,最后卻化為一抹和善的微笑,揚在她的臉上,“墨家的臉面是我父帥用鮮血撐起來的,清歡自然會好好珍視!”
墨老夫人一陣心驚,瞪圓了眼睛看著這個只有十五歲的小丫頭。
她和以前不一樣了!
她突然變得伶牙俐齒,竟然敢指責她這個做奶奶的!
她話說的委婉,讓人挑不出錯,但是,她分明就是在說,沒有他父帥的努力,就沒有今日墨家的榮光,奶奶這個老太婆也什么都不是。維護墨家的臉面,因為那是將軍的臉面,跟奶奶,沒有分毫的關系!
墨老夫人一口氣憋在心里,最后什么也沒說出來。
這時,精明的大夫人開口打了圓場,她正是墨婉姝的生母。
“六丫頭應該還不知道吧,你大姐姐下個月就要封后了!從此以后,咱們墨家的臉面由你大姐撐著!你可不能懈怠,要好好珍視!”
這是要告誡墨清歡,輔國將軍已經是過去時了,現在是她女兒的天下!
她真夠聰明,既夸耀了自己的女兒,又替老夫人解了圍,簡直是一箭雙雕!
果然,墨老夫人對著她滿意地笑了。
還敢笑?有你們哭的時候!
墨清歡也開心地笑了起來,“清歡聽說封后的事了!還要恭喜大夫人!恭喜大姐姐!”
“只是清歡一別五年,卻不知道大夫人可有沒有喜訊?”
大夫人上了鉤還不自知,笑得眉飛色舞,“婉姝就是最大的喜訊呀!還真是風水輪流轉,你清淺姐姐福薄,發生意外死在了墜月宮,好在還有你優秀的大姐,你大姐當了皇后,咱們家可就是京城最大的皇親國戚了!”
在場的所有人一定都想不清楚,說起墨清淺,墨清歡為什么還能笑得出來。
但是,她就是笑了,還笑得那么波瀾不驚。
“大夫人說的是!但是清歡不是問大姐姐,清歡是說,這么多年,大夫人可曾給墨家添個男丁嗎?說起來還真是造化弄人,我江栩哥哥隨父帥戰死沙場以后,咱們家業雖大,可惜就斷了香火……”
“夠了!”大夫人的臉色白了白,頓時潑辣地喊了起來,全失了端莊的儀態。
自墨江栩以后,墨家再無男丁!
這是大伯一家最困惑的問題。
大伯有妻妾四人,可是個個都生了女孩,原本四姨娘是懷了一個男胎的,卻被大夫人灌了兩大碗紅花,生生給打了下來。
這也正是墨老夫人和大老爺最痛恨她的地方。
果然,一聽到男丁的問題,墨老夫人的臉色立刻從夏天變成了嚴冬。
最后,甚至氣的發抖,拄著拐杖憤然離去。
三姨娘是墨婉冰的生母,女兒的手被扎成那樣,又挨了三十荊條,她本想著給墨清歡好看的,但是還來不及開口,就說到了男丁的問題,只能羞愧的低下頭,再不敢張揚。
大老爺也是氣得不輕,但是他向來是個草包,不會說什么話,也就仗著有個將軍弟弟,才能混到輔國公的地位。
良久,他才說:“家里還沒添男丁,但是日子還長,不必心急!”
墨清歡險些“噗嗤”一聲笑出來,你老人家都四十好幾了,還不著急?
嗯,反正她墨清歡不著急,誰著急,誰知道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