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到那天看到的蓉蓉那截有些畸形的腳踝和小腿肚慘白的皮膚,謝輿一下子清明起來。
然而隨后心中卻泛起一絲密匝匝不太明顯的心疼,謝輿連忙壓下。
他謝輿的妻子必是要完美無缺的,蓉蓉只是一個很特別的讓他心疼的女人。
況且對一個女人好有很多方式,自己還是不要勉強自己了。
謝輿就在這樣的想法中進入了睡眠。
此后一個多月,他沒再去看過希蓉,只是會經常電話聯系。
希蓉下了課,背著書包緩緩走在人流嚷嚷的校園內。一個多月沒見謝輿,她竟然覺得還挺想念的。
數著自己的腳步,在想念之外,希蓉也沒有忽視內心深處的失落和一絲恐慌。
口袋里震動的手機很快打斷了希蓉的沉思,她拿出一看,是取快遞的短信。
不用猜,希蓉就知道肯定是D國寄來的。
在她收到維杰爾先生的快件一個月之后,還收到了一件來自赫斯先生的快件。
里面有一封信,幾本書,還有兩包真空牛排。當時的希蓉滿頭霧水,直到看了信才知道,這位赫斯先生是維杰爾先生的好友。信中他說是很喜歡她的那本書,同時對她的思想也萬分感興趣,然后便是一些學術上的討論。
至于牛排,另有便簽,屬于赫華家秘制,全世界獨此一份,送與她這個筆友品嘗。
希蓉后來也問了維杰爾先生,不想卻得到他說不出話來的大笑。
而赫華家的秘制牛排確實很好吃。
因為赫斯先生在信中特地囑咐了這牛排熱著才好吃,那晚希蓉便跟隔壁寢室借了個電飯煲,卻沒想到兩份牛排加熱之后,那簡直是香飄幾里。
最后不僅分給了隔壁寢室三分之一,還招來了宿管阿姨。
想起這件事,希蓉就不想去拿赫斯先生的快遞。這個赫斯先生在跟她探討了比較嚴肅的學術問題之外,每次必附帶一兩包D國特產。
弄得每次希蓉一收到赫斯先生的快件,還要愁著收集本國特產給他回過去一份。
因為經常去學校那件快遞公司取件,而且每次快件都來自D國,且幾乎每次都只有收件人姓名和專業,快遞公司的人都已經對希蓉印象深刻了。
維杰爾先生目前也只給她快遞過兩次東西,他們電話郵件聯系比較多,所以現在的快件幾乎都是不知道她號碼的赫斯先生寄的。
希蓉雖然也不知道他為什么不提倡一下時尚的通訊方式,不過也沒有詢問,二人就像幾十年前的筆友一樣交流了這好幾個月。
在快遞公司人員的打趣下,希蓉領了一個并不算太沉的包裹。
回到宿舍打開包裹,果然不出希蓉意外,又是一包吃的東西外加一封信。
赫斯先生這次寄來的是一種名叫千絲糖的D國特產,這種糖是只在D國生長的一種樹上結出的果實。因其潔白如雪,汁甜如蜜,且又絲絲繞繞,所以名叫千絲糖。
希蓉看著赫斯先生心中有關千絲糖傳說的介紹,和好幾頁D國文學史上與千絲糖有關的有名詩句,不禁從擺放整齊的盒中拿出一顆。
入喉,不僅甘甜,還有一股纏綿不盡的馨香,不知不覺間,希蓉就吃下去了大半。
看著面前只剩下幾顆千絲糖的盒子,她有些不好意思。
將拆開的這盒和另外兩盒收好,希蓉去寫了回信然后又出門賣了幾分帝都精制的薩琪瑪。晚上寄東西回來之后,看到柜子里的千絲糖,想到對她多有照顧的謝輿,還有那晚他給自己做的一桌子飯菜,她覺得有些慚愧。
深覺不能只想著自己,而對朋友很沒良心的希蓉撥通了謝輿的電話。
現在的謝輿看到希蓉的電話都是既心驚肉跳,然而又總忍不住第一時間接起。
他常常想,若是希蓉健健全全的或者之前自己沒有對她好得那么過,也不用現在這樣神經質地防范著。
當聽到希蓉要送他一盒D國特產千絲糖吃的時候,謝輿差點連手機都拿不穩了。
若是蓉蓉真的喜歡上他?那他若說根本只能拿她當妹妹疼,就是拿來當女兒疼都行,她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因為她的殘缺才拒絕?
若是她再問他前段時間為什么對她那么好,自己若是說只是憐惜她這樣一個女孩不容易。她會不會因此而產生自卑感?
謝輿的大腦一下子亂成了一團,連希蓉為什么會有D國特產都沒想到問,只無意識地道:“蓉蓉,哥最近特別忙。那糖你自己放著吃吧,而且哥也不喜歡吃糖的。”
“阿輿,我是不是哪里做得讓你不高興了,為什么每次打電話你都說忙?以前你還說就是員工也得有自己的休息日,可是現在電話中說的時間長一些你都說忙。”希蓉知道自己這些質問有些過份了,可是對于謝輿,她不想太客氣,并且大膽地放肆這種不客氣,“你是不是不想要我這個朋友了?”
可以說這一刻謝輿的大腦又被希蓉的這番話震得一片空白,他連忙道:“蓉蓉,你別多想。我的工作室還沒步入軌道,確實是很忙,沒哄你。”
靜下心神后,謝輿又說道:“這樣吧,我后天上午可以抽出些時間,到時候去看你好不好?還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個面館怎么樣?好,到時候見。”
結束通話,謝輿狠狠地抹了一把臉。
正巧方澗推門進來,看到他這個樣子,便問道:“阿輿,你這是怎么了?這兩天狀態都不太對啊。”
“方哥,當初你就該早些提醒我。”謝輿說道:“弄得現在……恐怕蓉蓉真被你說中了。”
“蓉蓉跟你表白了?”方澗放下手中文件,在辦公桌對面坐下。
“差不離”,謝輿看著桌面上的手機發呆:“她要送千絲糖給我吃。咱們從D國來時,看到那些正當季的千絲糖,我就想過給她帶些。可是因為這東西都是情侶間相送的,怕她多想,就算了。沒想到……”
方澗倒也只以為希蓉的千絲糖是在國內買的,想了想道:“蓉蓉一日不挑明,你就一日遠著唄。若是哪天真挑明了,也不是哥說,蓉蓉這才華,模樣也算中上了,你又沒女朋友,從了算了。”
“方哥你這是想害我還是想害蓉蓉?”謝輿的目光轉向天花板上的彩燈。
“那也是你自作孽”,方澗往椅背上一靠,說道:“要不你就當沒認識過這么個人。”
“可現在的問題是,我這心里舍不得讓她不好受。”謝輿煩惱地扭了扭領帶,“要不然用得著這么進退不得?”
方澗看了眼謝輿的表情,疑問道:“我說謝輿,我怎么就看不懂你了?你都不舍得一個女人難受了,怎么就沒喜歡上她?”
“方哥,你說你舍得你閨女難受嗎?”謝輿問道。
方澗噗地一聲,驚訝地看著謝輿。
謝輿點頭,“我現在對蓉蓉就是這么一種感情。雖然才認識這半年多,可是讓我把命拿給她我都能。但是讓我跟蓉蓉接吻,翻云覆雨,我就是這么說說心里都承受不了。”
方澗愣了半天,開口道:“阿輿,你或許該娶老婆生孩子了。”
謝輿站起身拿了椅背上的外套,一邊穿一邊往外走,“實在不行,我就盡量委婉地跟蓉蓉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