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堂一瞬間就蒼老的十多歲,他昏沉二十多年,全是媚娘在照顧他,可是他的清醒卻也是因為媚娘的死。
他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埋葬了這個愛到骨子里的女人,可是又聞聽自己的姐姐早就過世,噩耗一個接一個,即使鐵打的漢子也有崩潰的時候。
虞子語很是同情他,蹲在他身邊輕聲道:“云叔叔,可能你不認識我,我叫虞子語,我父親是虞昊。雖然之前從未見過,但是云叔叔和云姨的大名我卻是聽過的,而且,云姨不一定就過世了,我聽父親說當年因為云姨的事情云家鬧翻了天,但是最后是一位久不出世的長老出來平了此事。云姨被放在了玄寒潭底,所以,她很有可能還活著,但是卻一直沉睡著。”
云天堂抬起頭來,聽到虞子語這么說才漸漸平穩(wěn)了心情,他多打量了虞子語幾眼,心中很是詫異。
當年他們?nèi)置贸鰜須v練,來到這青嵐域,后來便分散開來,因為張楓的原因自己和姐姐翻臉,二哥也只是幫著姐姐,當年他們大婚之日他眼見心愛的女子悲痛欲絕,便不顧一切的攪亂他們的大婚儀式,而后被生氣的二哥給扔了出來,之后便陷入懵懂之中。
這么多年來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由媚娘在照顧他,但是他自己并非是沒有意識,只是思維混亂而已。
他心底中早就原諒了他們,和媚娘在一起,他就是快樂的,不管媚娘為什么要把自己變成那個樣子。
此番清醒過來,媚娘又去了,他只想回到家族,從此再也不理這外界的事情了,卻不想會遇到張凌。
他的外甥!
這是姐姐和張楓的孩子,他長得這般俊秀好看,繼承了姐姐和張楓的一切優(yōu)點,聰慧果斷,是一個好孩子。
而第一次聽虞子語說起這些的張凌,心中如同驚濤駭浪一樣的翻滾。
原來母親的名字叫云天女,原來母親被放置在了玄寒潭底。
張凌一時之間百感交集,既是激動又是傷心,這樣的消息對他而言是好消息,他應(yīng)該高興才對,可偏偏又滿是心酸。
母親,她一個人,被放置在聽起來就很冰冷的玄寒潭底,她會不會冷?會不會孤單?
她生下了兩個孩子,卻一眼都沒有看過,她若是有意識,會不會感到悲傷和凄涼?
張凌緊咬著牙,渾然不知此時自己的臉色有多么差。
“你是虞昊和穆煙圣女的孩子么?”云天堂撐著自己的身體站起來,拍打干凈里衣上的泥土,向虞子語問道。
虞子語點頭,“正是。”
云天堂多看了她幾眼,他有些記不清虞昊的樣子,但是當時大名鼎鼎的穆煙圣女他是非常熟悉的,虞子語和她確實在眉眼處有些相像。
云天堂沒有再多說什么,這才正眼看向張凌,他覺得張凌不僅僅像張楓,甚至是和自己都有那么兩分相像的。
“你叫張凌?”
“是。”張凌回道,他并沒有對云天堂表現(xiàn)出太多的親近,但是也不疏遠,本來就是陌生人,突然間認起了親戚,即使是這么親密的關(guān)系,張凌也沒覺得多么親切。
云天堂顯然也沒有要和張凌拉近關(guān)系的心思,只是問道:“你是他們唯一的孩子么?”
“我還有一個姐姐,龍鳳胎。”
云天堂這才有些訝異,看向張凌的時候眼睛中似乎多了一絲的親近,感嘆道:“這是遺傳吧!我和你母親也是龍鳳胎。”
他嘴角帶了一些笑意,雖然不明顯,但是在木訥的臉上已經(jīng)很是顯眼,說話之間也多了些溫情,不再似先前那般的冷漠和疏遠。
似乎是龍鳳胎讓他想起了曾經(jīng)在一起長大的事情。
張凌有些詫異,這些事情他都不知道,他對自己的母親和曾經(jīng)母親的經(jīng)歷過往家族一概不知,此時聽到任何關(guān)于母親的事情都覺得很新奇。
“舅、舅舅,不如我們找個地方落腳,再聊聊以前的事情吧,我很想知道關(guān)于我母親的事情。”張凌道,他不知道是有些不習慣喊舅舅,還是即將了解關(guān)于母親的事情,說話時結(jié)巴了一下,呼吸都紊亂了。
云天堂卻搖了搖頭道:“我沒有那么多的時間,關(guān)于你母親的事情,既然張楓沒有告訴你,那就有沒有告訴你的理由,你不必強行的探究。”他看了看張凌,臉上終于露出一個淡淡的但是很溫暖的笑。
“你現(xiàn)在的實力不錯,如果二十年內(nèi)你能達到浮屠心境,就去找我,我會給你一個機緣。”
張凌無聲的嘆了口氣,又是浮屠心境,父親這么說,這個便宜的小舅舅也這么說,看來確實要達到那個境界才能去見母親了。
“那你接下來要去哪里?”
云天堂沉默的看了一眼墓碑,而后才道:“我去見過你父親后,就要離開了,傷心地,不久留。”
張凌心中狠狠地跳了一下,良久才道:“我父親現(xiàn)在在南海邊境,比翼城中。”
云天堂點頭,而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虞子語便轉(zhuǎn)身離去。
他只穿著單薄的白色里衣,冬日中的背影單薄而孤寂,一步一步遠去,從此和這座孤墳,一別萬里,永不相見。
“云叔叔好可憐。”虞子語小聲道,她很小的時候就經(jīng)常聽一些小叔叔們說起云天女,然后就會提起和她同胞的云天堂,這些都是活在人們口中的人,有一天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卻是這般光景,虞子語心酸不已。
張凌望著他決絕的背影,卻不知道該說什么或者做什么。上一代人的恩怨,牽扯到他們這代時已經(jīng)不那么劍拔弩張,只有落幕的蒼涼,讓人嘆息。
忽然,張凌想到了什么,大叫道:“舅舅等我一下!”而后快速的疾馳向前,他速度極快,不過呼吸間便站到了云天堂的面前,有些急切的問道:“舅舅可知那些追殺我的人是哪里來的么?”
云天堂皺眉,而后搖頭道:“想不起來,我只去過那個地方一次,聽他們說什么大羅還是什么,那些一直都是媚娘和他們聯(lián)系,我渾渾噩噩,并不清楚。”他提起媚娘的時候神色一暗,而后接道:“不過你現(xiàn)在的實力還不夠,媚娘說過她是地支之一,還有天干的存在,那些天干的首領(lǐng)每一個都在冥靈上境,所以以你現(xiàn)在的實力,切不可莽撞。”
張凌心中一沉,他的猜想得到了證實,可是證實的卻是這么殘酷。那些人黑衣人要殺他,背后的實力這么的強大。張凌心中燃起一股怒氣,難不成他們以為自己是可以隨意揉捏的面團么?
云天堂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快速的離去。
大羅!大羅盤,是羅生門么?
他們已經(jīng)知道方氏兄弟的死訊了么?張凌突然平靜下來,摸著自己的下巴想著。
有意思,看來這凡塵俗事要快快了結(jié),王朝更替的腳步,要不要自己給加快一些呢?
張凌帶著虞子語離開這里,他們沒有回到驛站,而是向著邊境的第一座巨城飛去,所以兩人也并不知道,那里又發(fā)生了一次哄搶的血案。
當然,這里是沒人管的地帶,死個人是屬于家常便飯,那一片被血染紅的地面,在之后會慢慢被春夏秋冬掩埋。最后的贏家拖著被打斷的一條腿,看著滿地的死尸,一把火燒了個干凈,倒是不用大自然來清理這些糞便。
包裹里是數(shù)百兩銀子和一些貴重的衣服首飾,是這家掌柜的辛苦了十年的黑暗勾當最后的東西,此時他斷了一條腿,沒了一只耳朵,臉上滿是血跡,只余最后一口氣看著烈焰火光外的勝利者,眼神狠毒而暴躁。
為了擺脫那些討厭的尾巴,張凌沒有在路上多停留,直奔著大天海而去。
羅生門這么的派人來殺他,早晚他會殺回去,但是前提是自己的實力必須達到能夠?qū)沽_生門這個龐然大物。所以現(xiàn)在他不打算去出風頭,實力弱小就要懂得退避,他雖然不怕事,但也不想天天有事。
大天海是和冥靈海齊名的兩大內(nèi)陸海之一,位于晉國北部,和夏國隔海相望。
大天海最有名的就是天華洞府,天華珠被修士追捧,雖然一直下落不明,但是也阻擋不了修士的覓寶心理。
此時張凌和虞子語就在距離天華洞府不遠的一個小鎮(zhèn)上,這小鎮(zhèn)原名叫什么也沒有人知道,反正所有人都叫它天華鎮(zhèn),可能也是因為天華洞府的原因。
據(jù)說天華洞府每到每月十五之時,那里面便會發(fā)出一陣陣的海嘯聲,比一直平靜無波的大天海更像是一片海域。也有人說天華洞府的深處連接著冥靈海,將這兩大內(nèi)陸海連通了,所以每到十五的時候會發(fā)出海嘯聲,其實是因為這通道就是渴烏的原因。
總之這里的說法很多,張凌也沒有深究的打算,他帶著虞子語一路疾馳,風塵仆仆,只用十二天的時間就到了這里,恰好今夜就是十五,可算是掐著時間來的。
兩人一路上沒有休息過幾次,即使是張凌那樣變態(tài)的恢復(fù)能力,也有兩次元力干枯不得不修煉才能補充的時候。不過張凌倒是發(fā)現(xiàn)在元力耗盡而后重新修煉之時所獲得的元力似乎有所增長,他記得在皇宮的時候也一樣,那個時候他元力耗盡,之后就出現(xiàn)了心臟這個怪異的現(xiàn)象。
而這兩次元力耗盡的時候,修為都有不同程度的提高。看來修煉之事也不能一味的苦修,戰(zhàn)斗也是提升修為的一種必須,此時他倒是有些后悔沒有等等那些刺客了。
他們要了兩間房間,各自洗漱休息,在晚間才又聚在一起。
虞子語臉色好了許多,上次她突破之后原本沒有什么問題,卻不想到驛站之后那天毒靈脈突然發(fā)作,幸好她當時已經(jīng)突破,實力提升了不少,可以自己壓制天毒靈脈。
張凌在外面和那些人戰(zhàn)斗的時候她正在努力的壓制,心中急切,卻也沒有辦法,直到后來外面有一瞬間的靜止,她才控制好天毒靈脈。
只是天毒靈脈畢竟是最毒的靈脈,隨著她慢慢長大和修為越來越高,天毒靈脈只會越來越難以壓制。
她今日穿了一件紫色的衣服,依舊是裹得嚴嚴實實的,圓圓的眼睛,圓圓的小臉,圓圓的酒窩和圓滾滾的身體,看上去更加的可愛了。
張凌看著她笑個不停,讓虞子語臉上的紅斑一直沒有褪去。
兩人跟在五六個人的后面,一起向著那天華洞府而去。
那是四個中年男人和兩個年輕女子,那兩個女子長得一模一樣,穿著打扮也是相同,就像是一個人又復(fù)制出另外一個分身一般。
她們身材高挑,膚色白皙,只是臉色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張凌二人也不接近,只是在后面遠遠的跟著,十五的時候本來就有許多人前來天華洞府,因此那些人并不做多想。
天華洞府有禁制,如果不知道解開的手法是進不去的,雖然這個手法很多修士都知道,但是張凌和虞子語二人卻不知道。
遠遠見到前面為首的一個男人掐著繁復(fù)的結(jié)印打開了洞府,張凌和虞子語便走向前去。
“記住了么?”虞子語問道。
張凌點頭,他對結(jié)印無比熟悉,只要別人施展一遍他就能記住。
只見他雙手合在一起,由慢到快,最后雙手更是只有殘影,一道道白色的結(jié)印從雙手中飛出,印到洞府前無形的禁制上,泛起一陣陣的如水紋般的漣漪。
張凌的結(jié)印速度極快,比剛才那個人打開洞府的時間快了一倍不止。只見前方藍光一閃,張凌拉著虞子語快速的走了進去。這個禁制開啟的時間很短,大概不到一息,后面的藍光又是一閃,瞬間閉合。
兩人這才打量起這里,這里是正殿,一應(yīng)物品都很陳舊,但是很干凈,不見塵埃。兩邊各有四條通道,不知通向何方,這里沒有人,看起來有些空蕩。
張凌二人順著一條通道向里走去,見通道里一片黢黑,不時還會響起一陣奇怪的聲音,他牽著虞子語的手,虞子語手中出了冷汗。
兩人都有夜視的能力,自然看清楚這通道里的情形,兩邊的磚壁上被涂上血一樣顏色的顏料,畫著奇怪的畫。那些畫應(yīng)該是一副敘述的畫,但是講的什么張凌實在看不懂。
第一幅是有個沒有穿衣服的男人,在一棵樹上休息,樹下有一個沒有穿衣服的女人,那女人把手伸進了自己的腹中。
第二幅是一群人在圍著一塊巨大的石頭膜拜,那石頭看不出什么樣,感覺就是個普通的石頭。
第三幅是有一片樹林,遠方有一個人向著這處樹林而來,手中還拿著什么東西,這里的壁畫有些脫落,張凌猜不透是什么,但是樹林中的樹枝上掛了很多奇怪的東西。張凌走近了一些,一看之下急忙后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那是一個個的嬰兒,被樹枝纏著脖子掛著,脖子被拉得詭異的長。
那些嬰兒全部睜著眼睛,張凌湊上去的時候,仿佛看見無數(shù)的嬰兒的眼睛都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