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顧暖暖的敘述，暮夏若有所思，對顧暖暖說話的語氣也變得緩和了許多：“原來是這樣啊……那你也挺可憐的嘛。”　　

她看著她，眼角帶著笑意。　　

只是不知怎么的，顧暖暖總覺得，眼前的鬼暮夏，在聽到自己和喬琛合謀利用了她之后，并沒有表現得多瘋狂，反而還對著自己傻笑，甚至說出了同病相憐的話。　　

可越是如此，顧暖暖就越是不安。　　

傳說中，纏上人的鬼，不一般都是厲鬼么？　　

況且還是一個半死不活的鬼。　　

她不敢看暮夏的眼睛。　　

顧暖暖水靈靈的眸子漸漸黯淡，良久，她略微干裂的唇口重重地吐出：“對不起。”　　

“謝謝你。”幾乎是和顧暖暖處在同一節拍上說出，暮夏莞爾一笑，聽到顧暖暖幾乎同一時間說出的話，愣了愣，又笑了。　　

顧暖暖猛地抬頭，黑亮的眸子閃爍著不可思議，本能地回道：“你說……什么？”　　

“我說謝謝你啊笨蛋！”暮夏長舒了一口氣，“謝謝你和那個偵探，如果沒有那些昂貴的醫藥器材和天價藥品，我應該很快就可以解脫了吧。”　　

很快就可以……解脫了？！　　

“其實，早在那晚我被送進醫院的時候，我就應該已經死了。”暮夏回憶著那晚的事情，眼里不禁多了幾分閃爍的東西，但始終沒有落出來。　　

或許鬼是不會哭的吧。　　

“本來，我已經死了，我看到自己的身體，全身上下都是血，腦袋還被鋼筋戳了對穿！當時我的第一反應就是，看看到底是誰撞了我。可誰成想，當我跟著自己的意志，快要找到頭緒的時候，我的鬼魂竟然絲毫不受控制地被什么東西吸走了！”　　

暮夏越說越氣，窗臺抖得咔咔作響。　　

“我看到，一群醫生圍著我滿身是血的身體這戳一下那割一下，接著……接著我就失去意識了。”　　

“那種自己已經死了、卻又硬生生被醫生拉回去，成了半死不活的廢物的滋味當真不好受！尤其是這樣如此往復了好幾遍！你是不知道，開始有好幾次，我看著一動不動的自己，心臟儀器上毫無波瀾的線條，我以為終于解脫了，可每次，這些可惡的醫生都要把我拉回來，那種魂魄撕扯，硬生生塞回身體里的感覺，簡直生不如死！　　

“不過現在好了……”　　

廁所的窗戶的劇烈搖擺，戛然而止。　　

暮夏若有所思，回想起過去的種種，眼神里是厭惡，是煩躁，一如當她看到暮恒牽著顧暖暖的手時的抵觸那般。　　

“你能看到我，能聽到我說的話，那么你也一定能夠幫我完成我自己完成不了的心愿，幫我解脫。不過在這之前，我還得做一件事。”　　

“什么事？”　　

暮夏咳了兩聲，義正言辭地說道：“我總覺得，我的這場車禍發生得非常蹊蹺，但是你看……我現在是植物人狀態，魂魄頂多只能在醫院里飄蕩，要是飄得遠了，真身又得心跳停止，到時候我就又要被拉回去；如果我直接死了，魂魄會因為真身死了，很快就會從人間離開……”　　

“所以，既然你成為了我，那就答應我三件事吧，第一，幫我找出真兇，第二，幫我解脫，這個時間我會在適時的時候告訴你；第三嘛，暫時保留。”　　

“你……不恨我？”顧暖暖看著暮夏，疑惑的眼神里有了死灰復燃的神采。　　

“我為什么要恨你？”　　

她說她不恨她，不僅感謝她，還需要她的幫助？　　

顧暖暖雙手捂住雙眼，一連串無聲的淚水從她眼眶里啪嗒啪嗒地滴落下來，劃過臉頰，最后還沾濕了衣角。　　

“你……想我恨你？喂……你哭什么啊。”　　

“謝謝你……謝謝你……”　　

顧暖暖整個身體都蜷縮起來了，彼時，她心里那緊繃的罪惡感，終于得到了寬慰。　　

顧暖暖本以為所有的人變成了鬼之后，都會變得殘忍無道，瘋狂肆意，卻沒想到，自己就這么輕易地被原諒了，傳說中的鬼魂也沒有那么恐怖。　　

“你倒是別哭啊……啊喂……”　　

咚。　　

突然，女廁的大門，被毫無征兆地踹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