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羽深望了一眼兩人離去的背影,壓下胸中燃燒著的怒意,沒有追上去下殺手,這兩人說到底只是為了討好葉云的修士,與他并無多少仇怨。
這次幸虧他有著無痕槍這般強悍的法器,否則五道龍紋去對抗八道龍紋,毫無勝算,更不可能從中取勝,藤羽擦拭著槍頭,思索著方才一戰的得失。
這兩年來,他見過太多的修士,無論自相殘殺,或是與尸妖戰斗,皆是以術法轟擊,比的是誰的術法強橫,誰的天賦較高,遇弱則欺,遇強則退,與他心目中的修士相差了太遠。
他心目中的修士,當是如李師兄那般,面對強敵,渾然不懼,舍得一身剮,敢于強者斗身法,又如百里圣那般,一槍之下,萬物俱滅,更如那肉身強橫的巨人一般,氣息流轉之下,似萬古之神,睥睨八荒。
既然此鼎因緣而得,他便要珍惜,他欲要演出萬法,做那睥睨天下的存在,但這前提是他必須悟出一絲槍意,才可去修其后天涯九槍,才可去接受小鼎上那尊肉身強橫存在的道統。
藤羽咬著牙,望向遙遠的朦朧之地,似那里有著大師姐和李師兄的身影,他站在雨落之地發下誓言。
突然,天際繚繞的雷霆瘋狂凝聚,化成一道如蟒蛇般的銀色閃電,劈落而下,照耀整個大地。
風雨大作當中,一尊龐然大物驀然出現,氣勢驚人,橫貫天穹,渾身煞氣滔天,遠遠望去,這尊龐然大物猶如鐵水澆鑄而成,青色的鱗片閃爍,充滿了震撼性的力感,隆隆碾壓而來,沉凝且大氣,如從沉淀了千百年的歷史畫卷當中沖出。
在其身后,有兩道黑點,靈力澎湃,卷著靈氣大河迅速追趕,近了,藤羽看到其中一個黑點是那位酷似大師姐容貌的女子,她如明珠吐瑞,周身月華繚繞,嬌軀挺秀,整個人氣質空靈,她的頭頂懸著一輪明月,輕輕一轉,一片月華如水波般流動而下,向著前面那尊龐然大物沖去。
而另一個黑點,正是之前從藤羽頭頂飛過,掠向禁忌之地的那人。他一身水藍色的衣衫隨風飄動,鬢角白絲繚繞,眉毛如劍,飛揚入鬢角,嘴唇亦如劍,單薄冰冷,吐出一口光華流轉的長劍,直奔那尊龐然大物匹練而去。
那尊龐然大物咆哮一聲,鐵鑄般的肉身上煞氣彌散,形成一片黑色的光幕,月華和那柄長劍撞在光幕上,蕩出一片漣漪。
女子頭頂的月盤震動,像是有大片潔白的羽毛灑落而下,片片晶瑩,隱約間由鏗鏘之聲傳出,藍衫男子冷哼一聲,口中噴出三柄長劍,旋成劍陣,再次殺去。
然而,依然如故,潔白的月光似是被定在了那片黑色光幕中,難以壓落而下,被無形的力量禁錮。
那三柄長劍組成的劍陣在空中旋轉,驀然從劍口交合處射出一道凄白匹練,轟在光幕上。
“鏘鏘鏘!”如金鐵交鳴,但卻沒有傷及那龐然大物絲毫。
女子眼中一寒,雙眸內仙光流轉,口中念出一節音符,響徹天地,四周的靈氣轟然沖那輪明月凝聚而去,似欲抽空天地靈氣一般。
頭頂明月一震,月芒如刃,泛著鋒利的光澤,漫天飛舞,凝卷著成一條橫空河流,月華洶涌,浪濤沖天,女子輕叱一聲,這條月光長河芒劃過天穹,撕拉出嗡鳴的氣流聲,鋪天蓋地般卷向那尊龐然大物。
片刻間,那尊龐然大物發出嘶吼,肉身上的黑色光幕頓時分崩離析,散成光點,消散在空中。
男子眼中一凜,手中掐訣,一柄通天光劍驀然使現在天穹之下,泛著萬丈光芒,灑在雨落之地上,驅散了千年不消的霧氣。
女子玉手輕輕一揮,頭頂明月沉落,燦燦如玉,光輝柔和,女子伸手一指,這輪明月轟然碎裂,如剔透的玉花墜落,漫天的晶瑩,紛紛揚揚,融入那天月華長河當中。
藤羽站在下方,仰頭凝視,在這兩道神光的映襯之下,他的肌體生痛,感覺像是要粉身碎骨一般。
那尊龐然大物忽然轉身,露出猙獰的頭顱,兩只燈火通明的眸子射出兇殘的光芒,狠狠盯著天空中的兩人。
它大口張開,一聲怒嘯傳出,震動天地,掀起狂亂的風,一道血紅匹練從它口中電射而出,腥氣滔天,氣息傳遍整個雨落之地,藤羽站在下方,嗅到這股氣息,竟然渾身涌起一股強烈的占有欲,那是來自生命本源的悸動。
女子和藍衫男子臉色更冷,手中神通迅速砸落,致使此地靈氣混亂不堪,有虛無被砸了出來,從中吹出一陣陣令人心悸的風。
“住手!”突然,一道聲音由遠而近,迅速傳來,緊接著,令藤羽大吃一驚的身影出現在空中,竟然是在消失在禁忌之地的章云。
“此獸為我南云派之物,兩位前輩,還請離去!”章云立在虛空,雙手背后,散發出一股不弱于那名藍衫男子的氣勢。
“哼,此獸我要了?!彬嚾唬幸坏缆曇魪倪h處炸響,藤羽再次一驚,來臨的是那個九長老,但是他身旁卻不見劍九的身影。
“我家主人如今剛剛沖破鎮壓,氣勢微弱,你等速速離去,日后可既往不咎。”忽然,一道讓藤羽眸中寒芒綻放的黑影出現,他身體四周黑霧彌漫,一如當年,模糊不清。
那名藍衫男子臉色冰寒,“好一個南云派,還有你,九長老,為了獲取那不人不鬼的長生術,竟然造成此地落雨千年,你可知罪!”
“哼,一群小修士,死了就死了,為我試藥,是他們的榮幸,如今我已成功煉出長生丹,嚴華,你可愿同我一起踏入長生,主宰這世間?!本砰L老冷笑一聲。
“無藥可救!”那名女子半晌未說話,聽到這里,竟黛眉微蹙,臉帶厭惡之色,輕啐一口。
“還有你,尸仙道一,你已擁有了這所謂的長生體,又何必出來,不怕我斬殺了你!”一身藍衫的嚴華瞥了那道黑影一眼,眼神凌厲。
“嘿嘿,這具犼尸可是我家主人,我怎能讓它落于外人之手?!蹦堑篮谟鞍l出沙啞的詭異笑聲。
藤羽渾身一怔,旋即眼中殺意彌漫,尸仙道一,我記住這個名字了,總有一天,必定將你斬落。
突然,天空虛無一顫,泛起漣漪,一道身影走出,這身影渾身氣勢澎湃,殺意滔天,藤羽再次一怔,此人竟然是大師姐的師傅,謝伯溫,他剛一出現,便掀起滔天的氣勢,靈力如華,殺向了九長老。
“謝伯溫,你既已服下我的長生丹,不奉祀我也就罷了,還敢想我出手?!本砰L老呵呵一笑,手中靈力掀卷,狠狠拍了過去,謝伯溫的身影驀然一頓,發出悶哼聲,退后了幾步。
“你又不是我的對手,何必來自取欺辱?!本砰L老拍了拍手,一道身影從身后浮現,竟是劍九,不過此刻的他沒有了那股子倨傲之氣,反而整個人看起來有點癡呆,眼中茫然,但是他身上的黑氣裊裊騰升,散發出一股驚人的氣勢,絲毫不弱于旁邊的尸仙道一。
“瞧瞧,你們看,這具肉身是多么的完美,這可是被我煉化出的長生體,此后萬萬年不死,謝伯溫,你只差最后一步,答應我,只要你心甘情愿被我煉化,我保證釋放囚禁此地千年,無數煉氣山弟子的魂魄?!本砰L老面色癡狂,聲音激動到了極致。
謝伯溫眼神兇狠,但聽到九長老的最后一句話時,目中竟出現了掙扎之色,整個人動搖了起來。
“嘿嘿,我道一可要做會好人了,此地雨落千年,謝伯溫,你以為這落下的雨是什么呢?你以為這經久不散的霧氣又是什么呢?”尸仙道一整個人被黑霧遮掩,從中發出令人心悸的笑聲。
謝伯溫皺起眉頭,嚴華和那名女子的臉色也變得極為難看,顯然早已知曉其內緣由,藤羽心中思索著,這雨落了千年,顯然有違天地規則,絕非尋常之雨,這霧風吹不散,顯然也非尋常之霧……
“我告訴你吧,這雨,可是你煉氣山弟子的魂魄崩潰,灑落下來,降了千年,而這霧,則是那本屬于你煉氣山弟子的生機所化,生機之霧,又怎可被吹散。”尸仙道一桀桀怪笑,“可悲啊,這些弟子們,就這樣被自家長老給滅的魂飛魄散了,連那輪回路都不能去走上一遭了。”
“李山!我殺了你!”謝伯溫眼中通紅,頭發怒豎,咆哮大吼,渾身殺意到了恐怖的程度。
李山是九長老的本名,此刻他不滿的瞪了尸仙道一一眼,回頭微笑著看向沖撞過來的謝伯溫,向身后的劍九招了招手,那劍九身影一晃,眼神癡呆,身邊黑氣卻如有靈性一般,瞬間凝實成一柄長劍,撩起腥風,沖謝伯溫殺去。
“魂魄為雨,生機為霧……故而雨落千年不息?!碧儆鹉X海中嗡鳴回蕩,久久不能平靜。
原來,這諾大的雨落之地,竟都是九長老所為……他感覺有股說不出的情緒在體內徘徊絮繞著,叩在了心口,悶出難解的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