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趙彥并不想曝光自己是官身的事情,但是這個宋老大身高體壯,油鹽不進,只憑路人的言語很難打動此人,而自己雖然跟著便宜老爹練過幾天武,但到底沒有經(jīng)過實戰(zhàn),想要靠武力迫使宋老大就范實在有些不太現(xiàn)實,所以只能希望靠自己的官身嚇住此人,進而解決此事。
趙彥自信的樣子明顯讓宋老大有些猶豫,報官是不可能的,畢竟自己理虧在前,一旦報官,自己搶小乞丐錢的事勢必會被提起,而且自己還把這個小乞丐打傷了,就算自己在順天府認(rèn)識人,想要擺平此事也不容易。
“你要怎樣?”宋老大氣勢明顯不如方才那般強盛,言語中流露出了讓步的意思。
趙彥面色不變,盯著宋老大的眼睛道:“先將搶的錢還給這個孩子,而后向他道歉,最后賠償醫(yī)藥費用。”
宋老大不敢與趙彥對視,扭頭避開之后反問道:“你可敢說出你的名姓官品?”
“怎么?你還想以后尋機報復(fù)不成?”趙彥冷笑一聲,想了想道:“本官姓趙名彥,字國美,沒有品級。”
“哈哈。”宋老大突然大笑兩聲,面色猙獰道:“老子就知道你是冒官,哪個官職沒有品級?你還想蒙騙老子,如今老子知道了你的名姓,你若是知趣,就趕緊滾開,若是不知趣,小心老子以后找人廢了你。”
翰林院庶吉士乃是從七品的官職,但是沒有人對趙彥說起過,在趙彥的理解里,庶吉士就是個實習(xí)生,沒有品級再正常不過,只是此時經(jīng)由宋老大這么一說,趙彥也覺得不對了,就連縣里的主簿都有個正九品的官身,自己這個比縣主簿清貴不知多少倍的庶吉士不可能連品級都沒有,看來找機會該問問別人了。
“本官方才說錯了,本官乃是翰林院庶吉士,自然有品級。”趙彥說完也覺得自己這句話說服力不大,但是事已至此,只能強撐了。
“哼,你以為老子會信?”宋老大像趕蒼蠅般的揮了揮手,惡聲惡氣道:“趕緊滾,不知道哪里來的窮酸秀才,也敢學(xué)別人行俠仗義,再不滾小心老子對你不客氣。”
“當(dāng)街毆打朝廷命官,你可知是何罪?”趙彥皺眉,直覺今天這件事不好辦了,要是李二在身邊就好了,直接上去一拳完事。
宋老大將腿從已經(jīng)昏迷過去的小乞丐懷抱中抽了出來,見趙彥依舊不肯退去,頓時怒氣上涌,便要拉開架勢,狠狠的揍趙彥兩拳。
眼看宋老大已經(jīng)拉開了架勢,拳頭也已經(jīng)開始后撤,下一步便是向前揮出直取自己了,趙彥心下有些發(fā)慌,之前學(xué)過的套路卻是怎么也想不起來了,正在此時,人群外傳來一聲大喝:“公子,掃他下三路。”
趙彥福至心靈,身形半蹲,隨后借助腰胯之力,一腿便掃了出去。
‘哎呦’,宋老大驚叫一聲,他小腿被趙彥掃中,頓時身形不穩(wěn),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上,好死不死他還是臉朝下摔倒的,這下受的傷可不算輕,等他從地上爬起來之后,身上的擦傷還好說,鼻下已經(jīng)見了血,特別是他的鼻子有些歪,似是摔斷了鼻梁。
“好樣的,大快人心……”
“剛才這位公子說得好,路不平有人踩,看宋老大以后還敢不敢橫行霸道了。”
“沒想到趙公子年紀(jì)輕輕,竟然還會武,真給咱們這些老百姓出了一口惡氣,好樣的。”
見宋老大吃了虧,圍觀眾人紛紛叫好,只把胡亂取土坷垃塞住鼻孔的宋老大氣了個夠嗆。
李二從人群外擠了進來,方才就是他喊了一聲,趙彥才沒有吃虧。
李二圍著趙彥轉(zhuǎn)了一圈,見趙彥無事方才放下心,扭頭看到宋老大在那兒瞪著雙眼,目露兇光的望著自家公子,李二頓時氣往上涌,扭頭向趙彥問道:“公子,我去把這個無賴收拾了?”
趙彥點點頭,暗想有保鏢就是爽。
在李二面前,宋老大這個空有一身力氣的莽漢壓根沒有還手之力,只三兩下便被李二打倒在地叫爺爺,一點也沒有了之前的盛氣凌人。
“爺爺饒命,爺爺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宋老大并不是沒有見識的人,他被李二嚇住了,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與李二的差距,似他這種在街頭長大的地痞無賴可沒有什么骨氣,當(dāng)下便哭爹喊娘的開始求饒。
“哼。”李二沒好氣的對他哼了一聲,轉(zhuǎn)過頭看著趙彥問道:“公子,怎么處置他?”
趙彥想了想,見那小乞丐蜷成一團臥在地上,原本想立馬抓宋老大去見官的心思頓時淡了。
“先送這個孩子去醫(yī)館。”
趙彥上去將小乞丐輕輕的抱在懷里,沖著圍觀的眾人問道:“各位,誰知道最近的醫(yī)館在哪里?”
有人指點了方位,趙彥謝過之后又對李二道:“帶著這個宋老大一起去,別讓他跑了。”
趙彥武力值不高,但身體還算強健,抱著小乞丐腳下不停,當(dāng)先向最近的醫(yī)館走去,而李二則推搡著宋老大跟在后面,圍觀的眾人有無事的也跟在后面,有人一邊走一邊喊道:“公子千萬不要一時心善放跑了這個宋老大,就怕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待會兒我等愿意陪著公子去官府作證。”
朱祁鎮(zhèn)遙看著一行人漸行漸遠(yuǎn),良久才對身旁的喜寧問道:“此人就是庶吉士趙彥?”
喜寧恭敬答道:“回陛下,正是此人。”
朱祁鎮(zhèn)沉思片刻,突然笑道:“倒也有些手段,似可堪大任。”
“走吧,咱們?nèi)ニ依锏人!敝炱铈?zhèn)轉(zhuǎn)過身走了幾步,似是想到了什么,便招手將一名路人叫了過來,吩咐道:“此事庶吉士趙彥有理有據(jù)有人證,你去順天府,叫姜濤速判速決。”
那名路人乃是禁衛(wèi)假扮,聞言領(lǐng)命而去,等尋到順天府尹姜濤之后說明來意,姜濤卻有些傻眼了,似這等街面上的小事根本不必由自己親自過堂,只是皇帝發(fā)話了,自己雖然無須親自過堂,卻也要與下邊人囑咐幾句,免得他們官僚習(xí)氣發(fā)作,拖拖沓沓的觸了皇帝的霉頭。
小乞丐在醫(yī)館大夫的推拿之下很快清醒了過來,隨后大夫開了幾副藥,診治便算是結(jié)束了。
在李二的注視下,宋老大不情不愿的掏錢付了帳,又把那幾枚銅板還給小乞丐,本想著再說幾句好話求趙彥二人放了自己,可惜打蛇不死反受其害這句話一直在趙彥心里徘徊,自然不會因為宋老大的幾句好話便一時心軟放他離去。
耽擱了這么一會兒,等來到順天府門前時天色已然擦黑了。
一名順天府通判早已在門前等候,遠(yuǎn)遠(yuǎn)見來了一群人便小跑著迎上去,大老遠(yuǎn)便喊道:“前面可是翰林院的趙庶常?”
趙彥一愣,等走近了發(fā)覺這名官員是個陌生面孔,不禁疑惑道:“正是在下,不知閣下如何得知?”
那通判拍了一下大腿,道:“趙庶常總算來了,哪個是地痞宋老大?”
宋老大心中一喜,雖然沒想到這個少年人竟然真的有官身,但自己在順天府里有人,大不了前腳把自己關(guān)進牢里,后腳再放出來便是了,沒看眼前這名順天府的官員一上來就向自己來確定身份嗎,肯定是王大哥提前打了招呼。
“我是我是,小的就是宋老大。”宋老大走上前,彎腰諂媚的笑道。
那名通判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隨后一揮手,道:“鎖起來,先在大牢里關(guān)上一年再說。”
跟著通判的兩名捕役揮舞著手中的鎖鏈上前將宋老大鎖了起來,正要離去的時候,宋老大終于察覺到了不對,怎么看著順天府的這名官員對那個趙庶常比對自己要親熱的多啊,該不會他們合起伙來騙自己吧?
想到這里,宋老大趕緊大聲喊道:“這位大老爺是不是弄錯了?王鵬是我結(jié)拜大哥啊。”
通判聞言眉頭一皺,問道:“你說的可是捕頭王鵬?”
宋老大似乎看見了轉(zhuǎn)機,忙道:“正是正是,小的與王鵬大哥義結(jié)金蘭,那關(guān)系好的都快穿一條褲子了。”
“呵呵。”通判冷笑一聲,道:“既然如此,那待會兒本官便送他去牢里陪你,你們兄弟二人到牢里穿一條褲子去吧。”
“啊?”宋老大傻眼了,路上他向押送自己的兩名捕役問道:“兩位大哥,方才那位大老爺是誰啊?我怎么覺得我好像說錯話了。”
一名年輕的捕役笑道:“方才那位乃是咱們順天府里的孫通判,正六品的官身呢,怎么會將沒品沒級的捕頭王鵬放在眼里。”
另一名年紀(jì)大些的捕役心情很不錯,對宋老大說道:“多虧了你方才那幾句話,捕頭的位置又空了下來,這次沒有王鵬暗地里出陰招,這捕頭之位非我莫屬了,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
“不用謝不用謝,只要把小的放了就行。”宋老大腆著臉的說道。
年長的捕役笑道:“這可不行,不過雖然不能放你走,待會兒卻可以不將你與其他犯人一起關(guān)押,便讓你與王鵬同一個牢房好了,這樣你們兄弟二人還能在牢里做個伴,就是真的穿同一條褲子也沒人管。”
宋老大悚然一驚,正想要下跪求饒,前面順天府的大牢已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