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啟十六年,九月二十七日,下午。]
“等,等會兒,等會兒!”
“怎么了?”
“讓,讓我再吐一下……”
在一道巷子的僻靜處,九刀扶住了墻,開始嘔吐。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云樹含怒發問。
“我怎么知道?!”九刀白了云樹一眼,繼續嘔吐。
“我靠你自己喝的酒你自己不知道?”云樹抓狂,這貨一路上吐五回了。
九刀肚里難受,卻還吐不出來,索性把手伸到嘴里,拿手指摳起了嗓子眼兒。
他這招還未見效,在旁瞧見的云樹卻惡心壞了。
搗鼓了好一番功夫,總算又折騰出一灘,九刀長舒了口氣,然后抱著肚子,對著自己的嘔吐物開始發呆。
“啊……那位老爺爺好厲害,我這輩子再也不喝酒了……”
“完事兒了就趕快起來!這樣遲早被追上啊!”云樹無奈說道,上前將他拉起來,“你不是這里的人,還偏偏帶著我一頓瞎跑,這里已經是城東巷子的深處了,我都從未來過這兒。”
“哦,云樹啊……你家在哪?”九刀問道。
“在城南,挨著火麟書院。”云樹答著話,邊在衣兜里掏了掏,遞給九刀一個沙果。
“給,壓壓吐。”
九刀大喜,接過來,連胡啃下去一半,他嘴里嚼著沙果含糊問道:“火麟書院?殷朝開的那家?”
云樹一愣,“殷朝是誰?”
“麒麟王啊。”
“哦,應該是吧?”
走著走著,云樹忽得瞅向九刀,說道:“你怎么能點名道姓的說一位王呢?被這里的人聽見,可能會直接把你抓起來。”
九刀哼了聲,答道:“王又怎樣?我也是王!”
“嘔王?吐王?嘔吐王?”
九刀看著云樹認真的臉,一時無語。
……
……
……
“云樹啊……咱到哪兒了啊?”
“不知道,巷子怎么越來越深了?你爬上墻頭,看看太陽在哪邊。”
“可是我稍微一動就想吐……還是你來吧!”
“……你沒看到我這只胳膊已經不能動了么?”
你一句我一句間,兩人卻是不知走到了何處。
“呀,你不說我都忘了,給!”九刀這時站住了腳,開始掏衣兜,不一會,手心里多了一顆火紅色的藥丸。
“這是什么?藥?”云樹接過來端詳著。
“算是吧,就當作交換你的沙果了,吃!”九刀催促道。
“哦。”云樹手一抬,把那藥丸拍到嘴里。
在暗處,相距云樹和九刀百丈外的一堵高墻上,韓單,連同幾名侍衛,正蹲在那里。看到這一景象后,韓單不由得握緊了拳頭,在他獨眼里,閃動著絲絲怒火和渴望。
“這個小鬼……果然就是賀風烈!”
“主上,何以見得?”韓單的身邊,有一人悄聲問道。
韓單咬牙道:“那顆藥……那顆藥是‘復婳女帝’!竟然……竟然被那小子隨隨便便就送出去了,還被另一個隨隨便便就給吃了!”
“什么?!復婳女帝……這是最頂級的傷藥啊!媽的……只不過是一條胳膊受了輕傷,竟然就用了復婳女帝!我真想現在就下去,將那小子的肚子剖開,把藥拿出來!”一旁的人氣憤說道。
韓單的獨目里同樣閃動著怒火,“暫且忍耐一會兒,沒想到,西陸白虎的兒子,竟然也是這么蠢。”
剛才吃了這顆紅色藥丸的云樹,只不過走了十幾步,卻是忽然感覺到了異樣。
霎時,他只覺得身體內像是騰地躥出了一團火,全身連至四肢,盡是透出了暖洋洋的氣息。一直縈繞在肩后和手部的隱隱刺痛,登時便被這股暖流沖擊得不見蹤影。
隨后,云樹便覺胳膊和手上的幾個創口處生出了從未體會過的感受,似乎有無數小針在那里反復戳著,扎得傷口一片麻癢。同時,他能感受到自己變得極旺的血氣開始在創口出匯集,所有的這些感受加起來,帶給他的體悟,便是——他的身體在生長……
云樹驚訝地抬起右手,在之前流出的已經凝結的污血下面,他的傷口正在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愈合!幾乎用眼睛便能看到,短短地一段時間內,他的手心,已經全部都是新生的潔凈皮膚。
“這是什么藥?”
云樹轉轉了肩膀,同樣發覺肩后一直都有的疼痛,已經全部消失了,取代痛感的,是說不出的舒適暖意,而且,所有的脫力和饑餓盡都消失,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氣。
九刀得意一笑,說道:“它叫紅豆。”
云樹摸著之前的傷口,已然感受不到一絲異樣,隨后詫異道:“這么神奇的藥,只有這個名字么?”
“當然不會了!不過我忘了它原本叫什么……”九刀看著一臉呆滯的云樹,得意地笑起來,接著說道:“這個藥丸,可是用至尊者的腦子和晶塊做的哦。”
“腦子?!”云樹突覺惡心,愕然看向九刀。
“對啊對啊,不過你放心,這是用蟲子的腦子做出來的,至尊者,也是一種蟲子嘛!”
九刀看著越發難受的云樹,不由大笑起來,說道:“你算是很幸運了好不好!這種藥很少啦,現在只剩下百八十顆,我跑出來時,偷出了一大半,哇哈哈!”
云樹瞧著他,略帶鄙視地說道:“我聽我師父說過,西陸的蟲子相當厲害,你把藥都拿走了,一旦有人受傷,該怎么辦?”
“沒事兒!”九刀一擺手,“這兩年蟲子們都被打怕了,乖得很!對了,有沒有覺得紅豆很甜?一路上我吃了不少,幸好還剩了一顆,哈哈哈!”
在暗處的韓單等人差點沒忍住抽刀子跳出去。
“蟲子,至尊者……至尊者是什么樣子的?”云樹問道。
“嗯……和大人那么高?用兩條腿走路,而且還會用兵器!”九刀回想著說道。
“它們很厲害?”云樹再問。
“當然厲害了!這些年里,西陸一共才殺掉六個至尊者。”九刀說道。
“才六個?”云樹遲疑問道。
“哎,你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九刀搖手說道:“至尊者和人族的修行者比起來,差不多應該在王級的領域呢!”
“王級?!”云樹一下瞪眼,“那是怎么把它殺掉的?”
“哼哼……”九刀自傲昂頭,說道:“當然是我爹干掉的!”
云樹越發驚訝,問道:“你爹?你爹是誰?”
“賀長安啊。”
“賀長安!”云樹又瞪眼。
“哇哈哈,是不是嚇到你了?”九刀極是得意。
云樹撓頭思索,“賀長安,這名兒真熟……”
“我去!”九刀瞪眼,一巴掌拍云樹背上,大聲道:“你不認識賀長安,那你怎么學會的賀王刀!”
云樹愣了一會,猛然驚醒,掉頭直直看著九刀。
“賀長安?你說你爹是賀長安?”
“對啊!”九刀怒目說道。
云樹默然良久,開口輕聲說道:
“哦,我好激動啊。”
“你哪里激動了!”九刀嘶聲大喊。
“不要激動,不要激動,不然又該吐了。”云樹安慰道。
……
……
……
城南,小院內。
一臉尷尬的秋熠和于鑫正站在屋里,在他們對面,秦臨川則是瞪著眼睛低著頭,臉上的怒色隨著呼吸,看上去越來越濃。
突然,他指著擺在身前的軟榻,破口大罵:
“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在軟榻上,正躺著打著呼嚕的魏淵海,老頭睡得很香甜,還不時的咂咂嘴翻個身。
“這……”秋熠遲疑下,說道:“我和我這位兄弟,剛剛來到了魏將軍的酒館,就發現他喝成這樣兒了。”
秦臨川氣憤地猛揮手,吼道:“把這個老蠢貨扔到街上去!放在這,真是玷污了這塊地方!”
晏離在旁忙說道:“師父,我這便與甄陶,去熬一鍋醒酒湯來。”
“熬湯?湯個屁湯!湯,湯……這老蠢貨還,還打呼嚕!我,我叫你打呼嚕!”秦臨川愈加憤怒,四處一瞅,猛然兩步邁到桌邊,抄起桌上裝著涼水的還未燒的銅壺,掀飛了蓋子,雙手把起壺來,就要往魏淵海臉上招呼。
“將軍,將軍!使不得使不得!”秋熠幾人忙飛撲上去。
一番拉扯勸說后。
“喝,喝!小鬼你,你莫要慫,再陪老夫……整三碗!”
院內,晏離,甄陶和游云,將喝了醒酒湯,恢復了些意識,但猶在喊著醉話的魏淵海抬進了晏離的屋子。
正房大堂內,秦臨川與秋熠和于鑫落了座,三人就著茶寒暄了一會,秦臨川先張口問起正事:
“如此說來,于鑫,你和秋熠,便是在華興分開的么?”
于鑫點頭,答道:“對,在離開華興之后,我們在山林中遭遇少量追兵,便就此失散了。后來,我所在的隊伍遇到了暗中尋來的王爺,便隨他去往了西陸。”
秦臨川點了點頭,又問道:“西陸蟲禍始終不斷,你為何從那抽身,來到了這里?”
于鑫一笑答道:“最初,我是去追尋王爺的兒子,賀風烈,因為那個小子覺得無聊,自己偷偷跑出了白虎城。不過王爺在之后,傳來訊息,允他外出歷練,我便在這兩年里,陪他走遍了半個神州。離開西陸后,我們進入了中州,再一路向南,沿著南北的分界應龍江漂流而下,一直到了東海邊。最后往北而行,經過了奉元城后,就來到了這里。所有的路線,都是出自小王爺的選擇。”
秦臨川頷首說道:“原來是因為戰王之子……他走過了這么多地方,可是……有什么深意么?”
于鑫肅容答道:“關于這一點,我可以保證,絕對沒有。”
秦臨川與秋熠均是無言一陣,過后,秦臨川點點頭,說道:“既然是這樣……那世子現在去哪里了?”
于鑫又是一笑,說道:“估計是又找到了有趣的東西吧?這樣的情景,已經出現無數次了。”
“這樣不會有危險么?”
于鑫一揮手,說道:“自然不會!請看這個。”
之后,他自袖里取出了一件事物,擺到了桌上。
秦臨川與秋熠看過去,細細關瞧,那件東西近似圓錐型,不過半拳大小,外表是以某種金屬構成的鏤空骨架,縫隙中,都是鑲嵌著晶藍色的琉璃。在這件東西的內部,還閃耀著一團光芒,它在里面緩緩地游移著,光團看上去熾烈,卻絲毫不逸散,端的是無比的神奇。
秦臨川看了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眸瞬間一縮,震驚說道:“這難道是……白澤魂燈?!”
“秦將軍好眼力,這就是在遠古傳說中,由天帝所造的白澤神燈。七盞魂燈,當前世上僅存三盞,在這盞燈的另一端,連結著的是王爺。在遇到危難時,無論距離有多遠,九刀都可以抽調魂燈內的力量,我們也可以用這盞燈來找到他。另外,九刀還隨身帶著王爺曾經的佩刀‘邀月’。”
“邀月?戰王妃在……故去前,幫戰王鑄的那把刀?”秋熠驚訝道。
于鑫默默點頭,過了會兒,再說道:“邀月上,帶有王爺的刀意,刀出鞘后,哪怕是普通人,只要心意一到,都可借助刀意殺敵,心照境界都難以抵御。況且,九刀本身,也是意生巔峰的修行者了。”
“意生巔峰?”秦臨川咳嗽了一陣,緩聲道,“世子當真是天資過人……還有,你剛剛,叫他九刀,難道……”
“哈哈!”于鑫自豪一笑,點頭道:“將軍想得不差,九刀,便是賀風烈的小名,他出生時展現的鑄兵之數,便是‘九’!”
秦臨川和秋熠都是震驚非常,秋熠嘆息道:“曾經聽說,劍皇賀重之子身負‘八’之數,便已經是前無古人,沒想到……這天資,已經不能以過人來形容了。”
“便是如此,所以我們無需擔心九刀的安危,天黑之前,我去尋到他便是。”于鑫笑笑,隨后,他看向秦臨川,說道:“這兩年,我同九刀一路游玩,看似漫無目的,但在暗中,我與神州各處的戰王衛,都能接得上頭。”
秦臨川沉思著點點頭,問道:“戰王如此……是所為何故?”
“一方面,自然是命戰王衛收集西陸之外的線報,而另一方面,便是探明劍皇賀重的部署,以及……搜尋如秦將軍,和魏將軍這樣的人!”
于鑫在這時,于偏座中站起身,走到了秦臨川的面前,挺身抬起右臂,放于胸前,鄭重說道:
“黑王不死!”
秦臨川突地挺身立起,定定地看著于鑫,雙拳登時緊握。
“你們!你們竟然……戰王,他竟然……”秦臨川極是激動,顫聲道:“這是賀長安的意志么?”
“對!”
于鑫一點頭,說道:“他與黑王的情誼,以及西疆與黑王的聯盟,依舊堅不可摧!”
“好……好,好!”
在秦臨川蒼老的面容上,一瞬間煥發出了光彩。他用力咳嗽幾聲,探身問道:“這么說,當年在華興之夜,戰王的舉動……”
再度提及華興,秋熠在旁閉目不語,于鑫也是面中帶出些哀怒。隨后他搖了下頭,一抬手說道:“將軍先且坐下,容我細細說吧。”
等三人再度回座,于鑫講道:“老師于陽北中伏,在當時,定然是有著劍皇的授意和手段。兄弟相殺,王爺卻不能阻止,著實令人心痛……但賀重在稱皇之后,所展現出的冷酷,卻更令人心冷!世人全然不知的真相是……在抵御蟲族的這些年里,我等在西陸,除了來自大女皇慕沙.希亞爾的援助,沒有接到過一點兒來自柔然以外的助力!”
“怎會如此?!”秦臨川聞言,頓時拍案怒道:“中州地界,疆域何其遼闊,物產何其豐饒!就算是陽北地界,在這幾年里遭到了一些來自北荒的劫掠,但也從未被霜王踏足過華興以南!劍皇到底將這些年中州的積累,用在了何處?!一旦戰王軍在蟲潮中崩潰,神州會變成什么樣子!他竟全然不顧了么?”
于鑫長吐一口氣,搖頭說道:“總之,在中州西方的銅門關的大門,早已經對我們封閉了……另外,匯集這些年的情報,我們也只能看到中州的表象。除卻暗王陽天宇坐鎮的陽北,在中州的其他幾處重鎮,以及與東州,夏朗,和云中的邊境交界處,中州的常駐兵馬皆是翻了一倍,不算輔軍,總數就已經不在百萬之下!”
秋熠冷哼一聲,說道:“賀重是在等待時機,準備掃掉所有的侯國,除掉所有的王級首領,真正的,一統天下么?”
“除此之外,還有什么解釋呢?”秦臨川聲音轉冷,隨即他又緩緩搖了搖頭,說道:“但是,毗鄰中州的勢力,在東州的麒麟王殷朝,夏朗的大夏王肖鳳火,云中地界的法王納蘭霧,都不是易于之輩,賀重想用現在的這些實力,除掉他們,還是稍顯不足的……”
“我亦是這樣覺得。”秋熠點頭附和,再開口說道:“盡管這十年來,賀重冊封了四位新王,但也無法和早已成名的那幾位相比……而且,東州的虎賁軍與麒麟衛,和云中藍甲軍,以及夏朗的鐵甲翼衛,都屬神州頂級軍隊了。就算,中州已是百萬帶甲,但想一口氣吃掉這幾支雄兵,也非易事。”
于鑫在旁卻是一揚手,截下了秋熠的話頭,提醒道:“昔日,我和其余人等一同推演多次,也都是這般認為。但隨著我們漸漸看到真實,我已是再不敢這樣說了。且不說那新的四王,也不提劍皇將這十余年的中州積累和納貢,暗中轉化成了什么……”
于鑫說到這里,抬手伸出一根手指,再說道:“一件事,我們單單思索一件事……”
這時,門來傳來一聲迷迷糊糊地問話:
“一件事,是哪件事啊?”
幾人聞聲看去,只見魏淵海正一手把著門框,一手搭在晏離肩上瞧著堂內。
看這情形,老人已經是緩過神兒來了,不過臉上依然顯著點兒頹意,眼睛半睜半合的,里面還夾帶著些血絲。在魏淵海后面,游云和甄陶也趕了過來。
秦臨川當即憤然拍案,指著魏淵海的鼻子高聲怒斥:“哪件事,都不關你什么事!趕緊滾蛋!別把你的酒氣帶到屋子里!”
魏淵海腦袋一轉,張大了嘴,然后對著屋內哈了一口長氣。隨后,他梗起了脖子,對著秦臨川喊道:“老子帶進來又如何?”
“他媽的!老子還治不了你?!”秦臨川跳起來便朝魏淵海沖去。
秋熠和于鑫忙上去將他架住,“將軍息怒!淡定,淡定!”
另一邊,魏淵海也立馬換了臉色,開始挽袖子,晏離游云也是趕緊飛快地拽住了他。
“你信不信,我讓你今天再也出不了這個院子!”秦臨川咆哮道。
魏淵海揚脖大叫:“啊呸!你又算老幾!老子今日便要拿你的腦殼當尿壺!”
“死瘸子,灌了幾斤馬尿,你就不記得自己叫啥了!”
“尿?我我我我一泡尿淹死你我……淹死你!”
“娘的……你和外面樹上的那只家雀兒,今天只能活一個!看拳——”
“本大爺不把你的爛肺,從你的嗓子眼兒里薅出來!吃我一腳,你吃我一腳……”
“休要攔我,接著!”
“受死吧你……”
倆老頭被幾人拉著,依舊互相對著張牙舞爪,不住地揮胳膊動腿,兩人一人甩飛了一只鞋。
甄陶扶額嘆息,低聲苦惱道:“又來了……”
一頓折騰后,秋熠于鑫,及晏離游云兩撥人,分別把兩個老人按到了椅子里。
過了挺久,于鑫靜靜看了看互相瞪著眼對視的倆人,試探道:“咱接著說?”
“說!”二人同時張口道,依舊對坐瞪眼。
于鑫清了清嗓,接著剛的話頭說道:“兩位將軍都忽略了一件事,這件事,和神武衛,是有直接關聯的。”
“嗯?”魏淵海伸脖子問道:“是何關聯?”
于鑫說道:“神武衛最后的那支隊伍,在華興近乎覆滅時,您二人并沒有在場,但是……”
“對,對!”秋熠在旁猛然喊了出來,接著,他咬牙恨聲說道:“我竟然會忽略這件事!劍皇的心智,真是令人心寒!”
“神武衛……神武衛!”
至此,秦臨川已有所悟,他用力一拍桌案,寒聲說道:“原來,還有這件事情,就是華興的那夜!當今世上,沒有人,能比我和這死瘸子更清楚,神武衛本部的戰力有多強橫,可是……”
“可是,他們卻在華興,只一夜間,就全部被殺死了。”魏淵海對著秦臨川哼了聲,掃視著另外幾人,再寒聲說道:“是皇王衛士,賀重手下的皇王衛士!昔日,在天啟內,賀重召集了各個勢力的首領,與無數宗門的修行者,以及近乎神武衛的全部,用這些力量,將王上殺死。但是,他卻依舊沒有暴露出,他自己的力量。”
于鑫緩緩點頭,道:“對,皇王衛士,就是他們。華興之夜,是他們第一次在暗處露出獠牙!這些年,我們總共才尋到皇王衛士的三處蹤跡——
第一次,是發生于五年前,在夏朗的南部邊疆。當時,夏王肖鳳火的一支部隊,在與南疆的野人交戰,結果,雙方加起來將近三千的人馬,都是全軍覆滅在了那里!當我們的斥候趕到已是一片死寂的戰場,除了一些術法的痕跡,在雙方的尸體上,還發現了夏朗和野人都不具備的武器所造出的創傷!”
“創傷?”游云自一邊開口問道,“是何種武器?”
“大多是刀劍,夏朗和南方野人都不具備的刀與劍,不下三種!除了多出來的重刀,長劍與刺劍之外,還有大槊和戟的造出來的傷痕!”
甄陶一手撐著下巴,思索道:“能將三千人殺盡,用這些武器,加上術士和念師……以曾經天下第一的神武衛的建制來算,那批皇王衛士,至少應在……”
“兩百六十人左右吧?重要的是,他們是如何出現在了遠離中州兩千多里的夏朗與野人的戰場上……或許,是和傳聞中的‘隱王’,有著些許關系?”晏離開口道。
于鑫驚訝地看著這三人,聽罷,立即開口贊道:“你們竟能思慮的如此周全,著實出乎我的意料!”他看向秦臨川和魏淵海,說道:“兩位將軍竟培育出三名這等聰慧的弟子,實在是了不得!”
兩位老人的臉上盡是得意之色,互相瞥了一眼,又同時冷哼一聲掉過頭去。
“只是亂猜而已,當不得真。”晏離對著于鑫一躬身,再問道:“于先生,第二次關于皇王衛士的蹤跡呢?”
“除卻才能外,知謙遜,更能顯露出品格。”于鑫笑起來,而后繼續講道:“第二次,是在三年前,于云中風雷谷。四百名法王納蘭霧麾下最精銳的藍甲軍,死在了那里,過了三日,尸體才被發現。之后,藍甲軍便將整個谷地封鎖了起來。但據我們的揣測,在當時,納蘭霧的‘雷神之眼’,應該都未能察覺出異象!”
“這真是……怪事情了!”魏淵海一錘大腿。
秦臨川嘆息,說道:“云中大鷹城周邊的任何一處,皆在納蘭霧眼下,竟然連他都能瞞過去?”
“這等手段,已非我所能猜測出的了。除非,你們能把他們打探得更清楚,或是……等他們自己跳出來!”說完,魏淵海再問道:“那第三次,又是在何時何地?”
于鑫伸指,點了點腳下。
“就在此時,就在望北。”
“什么?!”在場之人皆大驚。
“細說!”秦臨川急道。
“我與九刀,在來到望北之前,在藍河對岸的擁藍關待了九日,在這期間,我總共接到了十六封密報:一月前,有一批賀重的手下,秘密出了天啟城,分散向東州而來。在那些人行至西山腳下會和后,追蹤他們的戰王衛便跟丟了。而后,過了不到三天,在新接上頭的密報里,他們便已經在東州行進了七百里!”
“那他們的目的地,就是……這里?”
“就是這里!”于鑫堅決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