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姝十八歲的生辰終是到了,與此時殷切的盼望不同,日后回想起來,青姝最大的心愿就是這個生辰永遠都不要到來。
臨鏡梳妝,青姝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想著今日便能夠見到無矜,再想到三個月后,自己便要出閣,和自己的心上人廝守在一起,饒是再堅毅的姑娘,這會兒也只剩下待嫁的羞怯和歡欣。
青姝對鏡正發愣,她的貼身丫鬟夏荷便來報,“大小姐,莊主派了人來叫你,說是大家都到齊了,就等你一起用早膳了。”
青姝這才回過神來,剛才只顧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都忘了有客人在,眾人都必須一起用餐的規矩。何況這次的客人還是她的公公——蘇老莊主,老人家昨天可就到了。青姝不敢耽誤,快步提裙出了門去。
來到飯廳,大家已經座齊了。爹爹林老莊主,大哥林玄牧,大嫂祝柔,妹妹林紫嫣,未來的公公蘇老莊主,就缺了自己和蘇無矜。“爹,蘇伯伯,青姝來晚了。”青姝說完,便一臉愧疚地站在一旁,也未落座。
“師兄,切勿見怪,這個女兒都被我慣壞了。要出閣的人了,還如此不知禮數。”林老莊主板起面孔,訓斥了幾句。
“師弟,言重了。青姝,快快坐下吧。咱們都是江湖兒女,沒有那么多禮數講究。要不是無矜他娘被歹人所害走得早,老夫膝下也不止一個兒子,等無矜和青姝成了親,我就當是多了個女兒。”蘇老莊主因只有無矜一個孩子,素來對小輩很是疼愛。
與爹爹的嚴厲不同,蘇伯伯其實更為慈愛。青姝見他面帶笑意的說出這番話來,能夠得到未來公公的肯定,心中自是十分歡喜,“多謝蘇伯伯。”
林老莊主也就順勢說道,“好了,都坐下用膳吧。說起無矜,這孩子怎么還沒到?”
林玄牧回道,“爹,前幾日便收到無矜的飛鴿傳書,說是路上有事耽擱了,正快馬加鞭趕過來,還保證最晚昨日必定趕到。”
蘇老莊主深知無矜此舉不妥,這樣重要的時刻怎么能夠缺席遲到,“這孩子,要是耽誤了青姝的大事,看我如何教訓他!”
用罷早膳,眾人便各自散去。書房里,林老莊主一臉肅穆端坐在太師椅上,低聲尋問林玄牧,“事情都安排好了?”
“爹,您就放心吧,孩兒都安排妥當了。”
“玄牧,家中事物近來都交由你打點,為父自然是放心的。只不過這次事關重大,成敗在此一舉,所以要分外小心。還有,晚上顧好你妹妹們,不可傷到她們。”
“是,爹,孩兒謹記。”
紫嫣從等著青姝用早膳便憋了一肚子疑問,礙于長輩在場,又不好發問,這會也顧不得二人還在回閨房的路上,便纏著青姝,“姐姐,你莫不是昨晚思念蘇哥哥,早上才起晚了?”
青姝被她說中心意,心里又忿恨無矜,到現在還沒趕到,便口是心非的說道,“誰想他了,我是在想我的生辰能收到多少大禮!”
“難為我累死累活,徹夜不休的趕來,你卻只想著生辰禮?”這聲音,青姝轉過頭去,就看見蘇無矜立在不遠處的涼亭,確實是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雖略顯狼狽,卻依然是她心中那個風度翩翩的少年英雄。
“無矜”青姝叫了一句,就沖了過去,緊緊地抱住他,“你總算來了!”
“紫嫣小姐,咱們要不要避避,這兩人怕是有說不完的話。”蘇槐對著紫嫣問道,紫嫣看著眼前深情相擁的兩人,贊同地點了點頭,遂和蘇槐聊起他們一路的經歷。
“青姝,對不起,我來晚了。”無矜看著青姝的眼睛,真誠地說道。不眠不休的趕過來,就是為了早點見她。見到她,這一路的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這不提還好,提了才讓青姝生氣。“你為何不把時間算好,差一點就趕不及我的生辰宴會了,你知不知道我……”青姝忍下了那半截話頭,他一定知道,她的擔心與期盼,可是他還是來晚了,知道他那古道熱腸的性子必是有事耽誤了,可自己還是有些生氣。
“知道,我當然知道。路上確實有些事情耽誤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才不辜負少年英雄的名號。青姝深明大義,一定不會怪我的,是不是?”
“哼,那要看你給我準備了什么大禮了?”
“大禮嘛,一定讓你滿意。”無矜摸出藏在胸前的玉佩,遞給了青姝。不料卻是那枚白蓮玉佩,“啊,怎么是……”無矜的神色由得意轉為訝異,趕忙再次把手伸進暗袋里摸了摸,原本打算送給青姝的玉佩不見了。
“無矜,怎么了?”青姝接過那枚玉佩。
無矜腦子轉得飛快,準備的那塊玉佩是娘親從小給自己戴上的,還特意換了新穗,打算送給青姝,怕不是這一路又是匆忙趕路又是出手打斗的時候遺落了。這會可不能再讓青姝不高興,就用這白蓮玉佩先抵上吧。“這塊白蓮玉佩就是我買來送你的生辰禮物,你看上面的花紋,就是一朵并蒂蓮,一蒂生二花,甚是美妙。”
青姝細細看了一會,確實是精美,“這玉佩是上好的玉色,雕刻也精美,但你剛才神色忽變,這玉佩有問題嗎?”
“哪有啊,沒有。”無矜接過玉佩,正想著有什么說辭,雙手不自覺微微運力,只聽“叭”得一聲,這玉佩從中間一分為二了。
青姝訝異,“這是何意啊?”
“看,這就是我買這塊玉佩的緣由。所謂并蒂蓮生,可合可并,才是我對你的心意。”
“算你會說,咱們一人一塊,回頭找兩根同樣的穗子戴上。”青姝從他手上接過一半玉佩,心里卻為他的說的話而欣喜,便也忘卻了追問那抹突變的神色。看著青姝喜悅的神情,無矜心里悄悄輕了口氣,總算是圓了過來。
生辰宴會折騰到晚上,終于開席了。因著兩位夫人都已經故去,所以主位上便只有林老莊主、蘇老莊主這對師兄弟。左邊依次為祝柔、青姝、紫嫣,右邊依次玄牧、無矜。
“師兄,今日雖是小女青姝的生辰。但咱們一家人也就不說兩家話了,三個月后,青姝就要出閣。咱們林蘇兩家就將正式結為秦晉之好,親上加親。”
“師弟說的是,以后都是一家人,也不必拘禮。”
底下坐的小輩聽完這番話,神色各異。青姝和無矜自是喜形于色,連眉梢都染著笑意,紫嫣也是真心為姐姐和蘇哥哥高興。祝柔依舊是那副冷漠的樣子,似乎什么都無法挑動她的心緒,而玄牧卻有些一反常態的安靜持重。
“師兄,孩子們,咱們共同舉杯,祝賀青姝生辰。”林老莊主端起酒杯說道。說罷,眾人舉杯共飲,一時間杯觥交錯,好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