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之際,莫梵借著俯下的沖力拉住了曾菀的坐椅,腳尖往峭壁上左右一點,便連人帶椅飛了上去,穩穩落在地上。這個空檔,紫嫣已經過去將青姝身上的繩索解開。莫梵將曾菀放到地上后,先向她施了一拳,“多謝曾姑娘,今日之事全因莫梵而起,如今連累姑娘舍身,實在慚愧。好在姑娘并無大礙,當真叫人佩服。”
莫梵這番話的確出自真心,幸好曾姑娘沒事,剛才的狀況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放紫嫣過去,他是萬般不舍的,可是不放,他又怕紫嫣怪罪于他。“嫣兒,快過來替曾姑娘松綁。”紫嫣哪會不明白莫梵的心思,趕緊過來替曾菀松了綁,“曾姑娘,謝謝你。”曾菀反倒不在意的笑了,“莫閣主這番話,真是折煞我了。一切不過是趕巧罷了,我人也無事,不必再提了。”
曾菀哪會不知當時的狀況呢,莫梵心疼紫嫣,而無矜恐怕更是心疼青姝。好好的兩對戀人,就連她這個局外人都覺得分外美好,又何以忍心讓別人破壞。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憑著哪股沖動,硬是想到自己將她撞下懸崖,大不了就同歸于盡吧。可是被救上來之后,曾菀倒是實實在在的后怕,如果自己真的死了,藥王谷的父親和族人怎么辦呢,他們難道不會傷心難過嗎?想起自己這些年,為了讓自己開心,跟著無矜行走江湖,父親心里又作何感想呢,好像自己也很久沒回過家了吧!
縱使青姝那般高傲的性子,也被曾菀震撼到了。想必無矜也是一樣的想法,果不其然,當青姝看向無矜的時候,發現無矜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曾菀,仿佛其他人都看不見似的。青姝知道,她和無矜已經再無可能,今日之事曾菀的人品性子可見一斑,或許這就是上天的安排吧,罷了,就當是自己為無矜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吧。
青姝走到曾菀面前,“曾姑娘,既然不想再提,那么一份薄禮,還請你不要推辭。”說著,青姝便從衣領里拉出一條紅繩,利落地取了下來,那繩子看來有些年頭,都已經磨損了,尾部卻墜著一塊半塊玉佩。“林莊主,這……”青姝也不給曾菀推辭的機會,便將玉佩一把塞入她的手中,便看向紫嫣,道句“走吧”,便率先走了。紫嫣還正疑惑呢,莫梵便摟著她,跟上了青姝的步伐。
這會只剩下一頭看著手中玉佩發呆的曾菀,一頭是若有所思盯著她看的無矜,蘇槐見這狀況不對,便也悄悄溜到旁邊去了。曾菀怎么會不呆呢,這枚玉佩,確切的說,是這半枚玉佩,不就是她當年送給無矜的那塊。她早猜到了,當初無矜病重,她就見他帶了半塊,剩下半塊必然在林青姝身上。
可惜啊,后來他的病好了,便差蘇槐將那玉埋了,結果最后落到爹爹手上,又交給了自己。而青姝呢,又把她的半枚送還了自己。也罷,總算是物歸原主了,自己不也將無矜的玉佩還給他了嗎?曾菀從懷里掏出了那半枚被無矜扔掉的玉佩,又將青姝給她的那枚上的繩子扯斷,對著陽光,將兩枚玉佩合在一起。沒想到五年了,一切都歸位了,也許這就是命吧。
曾菀小心翼翼地將這枚玉佩收好,放進懷里,抬頭走向無矜,卻發現他一直盯著自己。待走到面前,曾菀忍不住開口,“你也要和我道謝嗎?”無矜的心里其實起了一絲絲奇妙的變化,很多以前被刻意忽略的感覺,現在正一點一點的冒出來。初識的柔中帶剛,照顧自己的堅持,歸還玉佩的堅強,包括這次的絕決,曾菀其實一點都不柔弱,相反她的內心其實十分強大。
無矜點點頭,“我好像從來沒有和你說過謝謝,當初救了我,我還問你為什么要救一個廢人,一點都沒有心存感激。”提起往事,曾菀用手將一捋發絲歸到耳后,“是啊,都這么久了,還說這些做什么?”無矜笑了笑,“是啊,都這么久了,久到有些事情都成了習慣。”
曾菀也笑了,“或許現在是時候好好檢查這些習慣了。無矜,我已經離家太久了,我打算回家呆段時間了。”無矜覺得胸口一緊,曾菀怎么會突然想要回家呢,是真的累了嗎?“確實是,你也應該回去看看了。曾菀,你給我的那塊玉佩當年被我掰成了兩塊,沒想到今日這兩塊玉佩竟然重圓了。不如我把自己的這枚賠給你吧,也算是對你這幾年來貼心照顧我的答謝。”無矜說著,便從懷里掏出自己的那枚標有蘇字的玉佩。
曾菀有些反應不過來,“無矜,你這是做什么?物歸原主就好了,你我認識許久,何必拘泥于這些俗禮。你的這枚玉佩,我不能收。”無矜倒是坦然,“你不肯收,我也是送定了。這枚玉佩就當是我暫時為你保管吧,等到哪天你自愿將它拿去。”曾菀有些感慨道了一句,“也罷,隨緣吧。”
回去好生休息一番,眾人便分道揚鑣了,莫梵和明劍山莊等人自是向著明劍山莊前行,無矜和蘇槐向無塵堡前行,曾菀便一人回了藥王谷。無矜自然不放心曾菀一人上路,不過曾菀的意思,既然玉佩已經在自己手上,便召喚令藥王谷的人出現,實在不必擔心。無矜見她執意如此,也只好暗中派了一位無塵堡的密探跟隨。
回到明劍山莊,青姝本來的計劃是要昭告天下,廣邀武林豪杰慶祝的。不過經過無矜和曾菀的事情,她有些看開,也在思考自己以前是否有些太過。加上一路旅程,親眼看著莫梵怎樣照顧紫嫣,她這個做姐姐的又有什么不放心呢?于是,青姝也只是邀請了林家的親朋好友和府中家眷,辦了幾場家宴。
熱熱鬧鬧的住了幾日,離開的日子終歸是來了,沉浸在喜樂氣氛里的紫嫣一時難以適應,反而難過了起來。“姐姐,我不想走,我舍不得你們。”青姝摸著她的頭安慰道,“傻孩子,成了親,有了夫君,就等于有另一個家了。不過明劍山莊永遠都是你的家,也隨時歡迎你回來。”“可是……”,見紫嫣還欲說些什么,青姝搶先反駁道,“不想和莫梵在一起嗎?畢竟他還有他的梵音閣啊。”紫嫣便垂了頭,回了房間收拾東西。
紫嫣本想將自己平時用的小物件都帶走,收拾了一會,想想又覺得不妥,便又將它們放回了原位。“嫣兒,你這是做什么?”莫梵站在一旁不解地問道。紫嫣悶悶地回答,“這些都是我原本喜歡或平時用慣的東西,我本來想全部帶到梵音閣去。不過我后面一想,還是留在這里給姐姐留個紀念,要是她想我了,就可以來我的房間看看。”
莫梵怎么不了解嬌妻的心思,“嫣兒,是不是舍不得了。我答應你,以后只要你想,我就陪你回來住幾天,好不好?”紫嫣搖搖頭,“出嫁的女子等于有了自己另一個家,梵音閣的事務也很多,這些我都知道,不過想到離開,我還是有點難受。”“你從未離過家,后來又與你姐姐相依為命,自然不舍。梵音閣事務雖有,但不見得沒了我就無法處理,只要你想回來,我就陪你回來。”紫嫣眼里都噙著淚了,喉嚨里嗯了一聲,投進莫梵的懷里。
不論多么不舍,離別的時刻總會到來。不過,顯然莫梵的勸慰起了一番作用,紫嫣亦是十分乖巧地上了馬車,與大家揮手告別。自紫嫣走后,青姝的性子倒也改了些,沒有平時的高傲與面對外人的尖刻,整個人平和了不少。除了繼續掌管山莊的事務,教導寒兒接班,青姝竟然還研究起佛學來,想來是盼著參透人生苦厄。歐陽明一直陪伴她左右,自然是發現了她的變化,雖然不明白其中的原由,但隱隱覺得這總歸是件好事。生活還在繼續,這不過是他們人生中的一小段,具體拆分成每一天,都值得珍惜與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