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賊，怕是察覺到了那抹回溯體內的紫氣，猜到林毅體內暗藏的紫河丹丸。

他之所以不聲張，而是借著為張家復仇的名號將自己抓回去，便是打算獨吞這紫河丹丸。

這老東西，不僅賊精，還極度沉得住氣。

目睹自己以紫氣惑亂張恒神識的老家伙，對自己定會起防范之心，想要故技重施，以對付張晨那那套來對付這老家伙，怕是行不通。

不行。

絕不能讓他將自己抓走。

眾目睽睽之下，他為獨吞紫河丹丸，自然不會點出問題癥結所在，可若是被他抓了去，那可就必死無疑了。

“哼，你敢殺我？”

后脖頸被牢牢抓死的林毅面無懼色，反是更顯得跋扈囂張。

“如何不敢？”

老頭眼中閃過絲狐疑，口中話語卻依舊是凌厲無比。

“你且將我懷中紙張取出來瞧瞧。”

林毅冷笑著，成竹在胸的模樣。

哦？

那供奉方要去取，卻是神色中閃過絲警惕。

既然是身負紫河丹丸，雖說不知因和緣故變換了模樣，但這小子便是前些日子被張榜捉拿的外賊。

張晨丹師的死都同他脫不了干系，百余考子重傷、歐陽德背鍋下獄與他也頗有瓜葛。

這賊子怕是藏著許多暗招。

“你讓本供奉取，我便取？”那供奉冷笑連連，抓住林毅脖頸的右手卻是再施三分氣力“我偏不取。”

揪心的疼痛，順著脖頸蔓延至脊柱，隨即擴散全身。

強忍痛苦，林毅面色無邊，嘴角下勾，露出副譏諷模樣。

“怕了？”

故意激將。

老小子狡猾的很，根本不上當。

“你會后悔的。”

林毅微微闔目，渾然副是死是活，悉聽尊便的模樣。

“小賊奸滑，怕有鬼伎倆，有本座鎮壓，翻不起浪來。”他目色轉換，卻是對那恨的牙咬咬的張林招呼道“主家，你且來取出他懷中東西，瞧個究竟，也讓他死的瞑目。”

先前還正義凜然地說是為了主家安危，一眨眼，便將可能存在的危機拋給了張林。

被仇恨蒙蔽的張林倒未曾意識到這點，毫不遲疑地便將手伸入林毅懷中，掏出張薄薄的紙來。

掃了眼那紙張，恨意在張林臉上凝固，幾分苦澀浮現，無奈地嘆了口氣，將那紙張遞給齊供奉。

哦？

那老家伙眸子中閃絲驚奇，左手接過紙張，瞥了眼，右手卻是下意識地松開了。

“恩賜林毅，天北省行商特權，各級官府商賈，必須予以方便。”

落款印章，乃是那位秦國至高無上的統治者，秦皇嬴政。

“爾等，安敢殺我？”

掙脫魔爪的林毅，整了整衣衫，低聲發問。

齊供奉、張林面面相覷，倒是不敢再造次。

林毅可是皇商，若是廣庭大眾之下將其誅殺，那便是公然反抗官府，這便是借給他們百個千個膽子，那也是萬萬不敢的。

“喏，一個小幣，張大場主，麻煩把我要的貨搬到車上吧。”

林毅格外輕蔑地拋出個指甲蓋大小的銅板，滿臉不屑地言語道。

叮當。

銅板落地，發出清脆聲響，卻如同重錘打鼓般，敲在二人的心田。

“好。”

張林滿臉苦澀，稍加躊躇，他只能選擇順從。

一場鬧劇，就此結束。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張林命人拖走似乎得了失心瘋的兒子，吩咐手下將牛羊尸骨往林毅車上裝運。

原本占據了絕對上風，秦嶺城關公敵林毅必死的風波，卻以齊供奉罷手、張林退讓，張恒瘋癲癡傻而草草收場。

只源于從林毅懷中掏出的那張薄薄紙片。

人們好奇心的持續時間是有限的，在林毅從容不迫將委任憑證揣回兜中后，人群的目光當即轉移到了張恒怒吼的“妖人、妖法”上面。

于是，關于林毅的流言蜚語、揣測質疑再度喧囂塵上，鬧得滿城沸沸揚揚。

“好，好，好。”那供奉走上前去，很是客氣地拍了林毅肩膀三下，滿是笑意的臉頰中瞧不出半點尷尬，似乎先前的狠厲、欲置少年于死地，只是場微不足道的鬧劇罷了“本座齊伯光，二品星仕，同皇商林毅真是一見如故，日后得多多親近。”

旋即，如同相識多年的好友般，極為恬然地點點頭，轉身離去。

親近？

還是遠離點比較好。

林毅摸了摸被他拍打的肩膀，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惡念作祟，總覺得那兒冰涼發麻，極不舒服。

人多力量大。

原本計劃一個時辰都沒準搞不定的裝卸貨，在數百屠宰場工人的齊心協力下，一炷香的時間便整頓妥當。

“弄好了，請吧。”

張林做不到老狐貍齊伯光那般灑脫，面對林毅時有三分忌憚七分仇恨。

少年倒是不太在意對方的態度，面無表情地領著車隊，便往城門處行去。

萬幸。

總算趕在城門閉合前出了城。

騎在馬上，身后跟著十輛馬車的車隊。

一行人施施然往升龍谷方向進發。

冷風刺骨，林毅摩挲著被田伯光拍過的肩膀，回想著今日發生的事情，總覺得哪兒有些不對勁。

密布的鉛云暫時散去。

皎潔的月華中依稀泛著紅光。

行至暫時充當物資中轉站的孤峰，林毅吩咐休息吃飯。

“小友，又見面了。”

熟悉的聲音自月光中浮現，慘白的月色將他勾勒得如若催命的尖刀。

齊伯光。

林毅臉色驟變。

一路來總覺得堵塞的內心豁然開朗。

想通了。

傍晚時分，那齊伯光走的太過灑脫，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也有些突兀。

如今細細想來，問題立即浮現水面。

這齊伯光壓根就沒打算放過自己。拍打自己肩膀時，怕是已經將什么追蹤的粉末涂抹在了自己衣衫上。

廣庭大眾之下，無論是殺戮皇商，還是公開林毅體內有紫河丹丸的秘密，都不是上上之選。

但如今月明星稀，荒郊野外，廖無人煙。

林毅突然失蹤那就有著太多的可能。

或許會有人懷疑到齊伯光頭上，但沒有確鑿的證據，誰也不會去貿然得罪一位地位超然、實力強橫的二品星仕。

林毅驀然不語，齊伯光緩步前行。

只需再過數息，林毅便會被神不知鬼不覺地擄走，而那那些木訥的半大小子，也將會成為齊伯光的掌下亡魂。

忽然，林毅咧嘴笑了。

在漆黑如炭的肌膚反襯下，他的牙齒顯得格外白皙。

“好久不見。”

林毅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