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喔。
雄雞一唱天下白,朝霞射進窗子,宋耀宏伸了個懶腰下了床,“無事一身輕的感覺真是好啊。對了我進了書院幾日還未給家中回信呢。”他暗暗自責一聲,“父親母親,還有姐姐弟弟一定等的十分焦急,都怪我忙起來把這事忘了。”
他拿出一張信紙,研好了磨,洋洋灑灑寫了幾百字,信中講述自己順利的通過測試,進入書院。這里老師和藹可親,同學團結友愛。書院了解到他家境不好,特意給他找了一個勤工儉學的機會,就是去書院書館抄書,這不僅能讓他得到每月一百文的報酬,還不耽誤學業,更增長他的學識。
寫完后他把信裝進信封,在信的正面寫上“宋初八親啟”,又在信封的背面寫了“隨信附帶五十文錢”一行字。
他把信揣進袖子里,再從書桌下的一個盒子中拿出一串銅錢,“第一次先給家中少些錢,免得在嚇到他們。”
忽然此時,他聽到窗外有人喊他,他便收起銅錢出門看去,卻是他的鄰居范宏義。
范宏義站在院門外,穿了一件淡藍色質地粗糙的長袍,外面套一件灰色短褂,手提一個黑色柳條編織的食盒,一副要出門郊游的樣子。他看宋耀宏出房門,也不進來,依舊站在原地,拱手笑道:“我今日約了幾個好友去城外郊游吟詩,不知宋兄今日有無要事,可否賞光同去。”
宋耀宏哈哈一笑,“巧了,我也要去城外辦件小事,不礙事。”說完他便出了院落,讓范宏義在前帶路。
兩人來到書院的后門,這里有一條石板路直通城西門,范宏義指著停在路邊的兩輛馬車說道:“宋兄,去城外路途遙遠,我與幾位友人昨日已提前雇好馬車,我們坐車一個時辰就可到城外。”
待兩人走近馬車一看,一輛車里坐了五人,另一輛坐了四人,范宏義對宋耀宏說道:“宋兄你可去人少的那一輛,我與幾位擠擠交流一下文章。”
宋耀宏并不介意坐哪一輛,他擺擺手說道:“自無不可,范兄安排便是。”
誰知那個坐了五人的馬車里冒出一個人的頭來,皺著眉頭對范宏義講道:“昨日已經約好,為何你又自作主張拉了一個外人。我們踏青游玩是帶著悠閑愉悅的心情去的,但要是在馬車上擠上一路,心情怎會愉悅。”
另一輛馬車上也有人接著說道:“浩方說的沒錯,我也是如此認為的。”聲音的主人探出頭來,卻是鄒奇正,他看了一眼宋耀宏說道:“更何況是宋兄,我們這輛車怕是配不上你。”
范宏義尷尬地對宋耀宏笑了笑,低聲說道:“實在是抱歉,讓宋兄丟了面子。”接著他又對鄒奇正說道:“那你們先走,我和宋兄再等一輛車隨后就到。”
宋耀宏制止他繼續說下去,把他推到一輛馬車上,“范兄不用等我,一會兒自會有馬車來接我。”他已經后悔和范宏義一起出來了,他決定轉身回書院,等到下午送菜的牛車來事,坐牛車出去。
“是啊,”鄒奇正在馬車里喊道:“誰不知道宋兄成了書院新的金牌小霸王,怎么可能連馬車也置辦不起。”
名叫浩方的學子奇怪地問道:“金牌小霸王不是劉封龍劉兄嗎?怎么一個無名之輩也當的了此稱號。”
兩輛馬車的簾子都被拉開了,車中的學子們都用驚奇的目光看著宋耀宏,范宏義小聲問道:“宋兄,你真贏了劉封龍?”
“正是。”宋耀宏答道。
誰知范宏義一拍大腿,痛呼道:“宋兄不該如此。那劉封龍的牌技再逆天,雕文書院人才無數,難道就沒有勝過他的?事實是大家不想對上他的師傅賭王一秤金,往日誰勝了劉封龍誰就要和一秤金對賭,而且是以命相賭,且無人能贏一秤金,死了幾個倒霉鬼后,書院里就沒人和劉封龍對賭了。”
鄒奇正嘿嘿冷笑道:“大家這幾日是不是沒見到我大哥,他是去皓星成找他師傅去了,等到他回來,嘿嘿。”
宋耀宏不屑地看了一眼鄒奇正,鄒奇正立刻停止冷笑扭過頭去,他再朝范宏義拱拱手說道:“范兄走好,告辭了。”
正在此時,一輛掛著江字旗的馬車自書院出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在車中叫住了馬夫,江亦煥掀開車窗的垂幔,面露驚喜地對宋耀宏叫道:“耀宏兄,我是江亦煥啊。你是在等車嗎?可以上我的車。”
宋耀宏順勢上了江家的馬車,馬夫一揮馬鞭,車輪轉動起來很快走遠了。
浩方看著前面只剩一個影子的江家馬車喃喃說道:“要是剛才讓宋耀宏上來,我下去,那此時與美人同車的人豈不是我,都怪我這張嘴。”
江家馬車上,江亦煥和宋耀宏兩人坐著誰也不說話。宋耀宏只是看著車窗外急掣而過的景色,江亦煥低著頭拿著一本白言詞話聚精會神的看著,良久她開口說道:“其實那日宋兄是看出了我女扮男裝的吧,其實我平日不是那個樣子的。”
吁。
馬車停了下來。
宋耀宏扭頭對江亦煥問道:“剛才我在想事,沒聽清你說什么。你能再說一遍嗎?”
江亦煥眼神又死死地盯在了書上,低聲說道:“沒什么,我是看書入了神,念了一句書中言。”
待宋耀宏下車后,江亦煥才覺察到自己把書拿反了,她丟下書對馬夫喊道:“不是讓你慢點嗎?為什么比平日快了這么多。”
馬夫有苦難言,他已經盡量把馬車趕得很慢很慢了。
西城外有一家雜貨店,老板每隔三天都回去鄉下收些山貨賣進城里,宋耀宏把信和錢交給他,托他下次帶去鄉里。看宋耀宏一表人才,老板答應下來。
他剛出了雜貨店,一群小乞丐就圍了上來,全都是面黃肌瘦,灰頭土臉的,一個個叫著“大爺行行好,給點兒吃的吧。”
雜貨店老板提著根竹杖走出來,一邊叫著“滾,滾,滾。”一邊朝著小乞丐頭上敲去。
崩,崩,崩。
幾個小乞丐躲閃不及,頭上被敲了幾棍,年齡最小的一個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但他很快被別的小乞丐抱走了。
宋耀宏看著四散而逃的小乞丐心中有些不忍,他拿出一錠碎銀子對雜貨店老板說道:“老板給我拿二十個饅頭,身下的換成銅錢。”
店老板手持竹杖接過銀子,對宋耀宏勸解道:“公子你不要去管那些野孩子,你也管不了。”雖然這樣說著,他還是包了一大包饅頭,又提了一串銅錢遞給宋耀宏,“這些饅頭就當我白送給公子了,你的銀子我足額給你換成銅錢。不過公子千萬不要說出去,要不那群乞兒天天來我這兒要飯,我就是有金山銀山也受不了。”
宋耀宏也不推辭,他接過后問道:“廣山城附近進來沒有發生天災人禍,這些乞兒是從哪來的?“
店老板臉上露出沉痛的表情,悲聲道:“還不是去年泗盧鄉的水災鬧得,當官的也沒人管。”
宋耀宏心事重重地走出雜貨店,一路沿著小乞丐們留下的足跡來到一個破廟前,廟里有上百個小乞丐,從牙牙學語到半人之高,烏泱泱的擠滿了破廟。
一個頭最大的小乞丐看到宋耀宏提著個布包,走上去恭敬地問道:“請問先生來做什么?”
宋耀宏看著這個小乞丐,雖然他努力做出尊敬的樣子,可是布包里飄出的饅頭香味還是讓他抽著鼻涕,干咽吐沫。
其他的小乞丐也聞到了這股香氣,立刻圍了上來,宋耀宏只看到滿眼的小腦袋和舉著的臟兮兮的胳膊。
“給我,我餓。”
破廟里的聲音都能比得上寺廟里和尚念經的聲音了,只是佛能聽到經書卻聽不到這些小乞丐的叫喊。
“都閉嘴。”那個個頭最大的小乞丐大喝一聲,破廟里頓時安靜了下來,然后他對宋耀宏歉意的一笑,“讓先生見笑了。”
宋耀宏把饅頭和錢交給他,“你來分。“
接著他在門外看著小乞丐分完了饅頭和銅錢,他招手教過那個小乞丐問道:“你叫什么?知不知道一個叫小攆的乞丐?他個頭和你一般大小。”
那個小乞丐吃了半個饅頭,臉色黃中泛起了一絲紅色,他先跪下給宋耀宏磕了三個響頭,“多謝恩公一飯之恩,我叫溫宏達,是泗盧鄉人溫家溝教書匠之子,父母在水災遇難后一路逃難到這里。”接著他眼睛泛起淚花,聲音哽咽道:“小攆是我的好大哥,他···他被雷老虎打死了。”
宋耀宏把溫宏達扶起來,等他抹干凈眼淚才問道:“雷老虎為什么打死小攆?還有這些小乞丐的父母呢?”
溫宏達答道:“他們的父母白天都去城里討飯,晚上才回來。雷老虎是這里的地頭蛇,那天早上,他從小攆身上搜到了五兩銀子,就問小攆還有沒有。小攆說沒了,他就把小攆吊起來打,一直問有沒有,最后小攆就被打死了。”
宋耀宏聽完拳頭不知不覺間攥了起來,他又想起那晚遇到小攆的情景,“你我害了你,小攆你的仇我給你報了。”
這時破廟的土路上傳來一陣馬蹄聲,還有夾雜著的大喝,
“我倒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敢來我雷老虎的地盤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