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客人遠道而來,菱歌家中的客房添置了簇新的被褥用具,雖是簡單陳設,自然也舒適雅靜,幾子上晚來盛開的四季海棠嬌艷欲滴,迎著窗外朦朧的燈光倒映在杜曉莉眼眸里,暈出了一片模糊的緋紅。其實模糊的并不是那花的影子,而是她此時的心。
于文光一面說著話一面鉆進被窩里,兩日來的舟車勞頓早已使他困頓不已,為著等待妻子的答話才強打起精神,卻半晌沒聽見她的聲響,支著身子探出頭一看,才發現她呆立在幾子一旁,正思忱著什么,不由得又叫了她一聲,杜曉莉如夢初醒似的回過頭來驚問,“你方才說什么?”
于文光打了個哈欠,耐著性子說,“我問你明天可否讓菱歌陪咱們上街逛逛買些特產回去,咱們這么老遠的來一趟,總歸要買些東西回去送給親戚同事才好。”杜曉莉含糊的答了一聲“好”,于文光又催她早些休息,自己便模模糊糊的睡了過去。片刻之后卻聽見房間里一陣輕微的異響,像是有人在哭,他掙扎著睜開眼睛,只見背對他臥著的杜曉莉一對肩膀抖動個不停,可他太過疲勞,實在無暇顧及,只翻了個身便又重重睡去。
菱歌收拾好客廳時已是九點來鐘的光景,昭城夜里極少人上街,原本并不晚,可因著城中太過靜謐,倒讓人覺得仿佛已是夜半時分。她打了簾子方推門入房,便聽見“噓”的一聲,付長東從床邊站起來輕聲說道,“平兒鬧了半天,才睡著。”
菱歌對他笑著點點頭,放輕了腳步走過去,只見半大孩兒被裹在草綠色的云絲被里,睡夢中猶自緊抿著薄薄的雙唇,紅撲撲的臉頰上還掛著兩道淺淺的淚痕。菱歌禁不住疼惜道,“等他睡熟些我再去打水替他洗個臉。”
付長東點點頭,自責道,“他不過胡亂唱幾句渾歌,我實在不需要這樣責怪,可這孩子近來越發頑皮了,我既舍不得對他太過嚴厲,又怕疏于管教他會學壞,也不知道他心里會不會討厭我這個爸爸。”
菱歌抬手按了按他的肩頭,柔聲道,“平兒這樣懂事,怎會不知道你的用心良苦,今日和我去火車站的路上見到一雙手工做的草鞋,還嚷嚷著要把買糖的錢攢下來給你買呢,說爸爸素來怕熱,這草鞋穿著透氣剛剛好,這傻孩子,眼下都要穿棉鞋過冬了,還惦記著你怕熱。”付長東聞言不禁綻開一個欣慰的笑容,牽起菱歌的手柔情道,“孩子像你,最會體貼人。”正說著話卻發現菱歌右手食指上纏著薄薄一層紗布,忙問道,“你這是怎么了?”菱歌忙說,“廳里一個茶盞上缺了個口子,我粗心沒瞧見,就被割了一道,不礙事的。”
她雖這樣說,付長東卻拉著她的手左看右瞧,擔憂道,“你平日里也沒有這樣粗心,想來今天是太累了,這兩天你記得不要沾水,冬日里傷口本就好得慢。”
菱歌輕笑道,“哪有那么嚴重,況且平常家務都是你一個人包辦的,我哪有什么泡水的機會,只不過我一會兒得洗個頭去,今天在街上惹了不少塵埃。”
付長東不假思索道,“我幫你洗就好了。”菱歌還要推托,他早已拉著她的手輕聲躡腳的出了門,往盥洗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