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裕南百貨才是下午四點鐘的光景,吃晚飯早了些,又不肯就這樣結束今日的約會,段連鈺于是說,“今日多謝蘇小姐了,能不能賞臉讓我請你看場電影作為感謝?”
蘇家的家教甚嚴,往常即便是與女同學出門,她父親也總是要百般查問清楚才讓她出去,按著她的家規來說此時她應當毅然拒絕,甚至連今日逛百貨公司這個行程都不該答應,可此時蘇慕晴心里卻要不動搖的選擇了答應,望著段連鈺誠懇而明朗的眼眸,她仿佛是不自覺的,就點下了頭,“我本來就是和同學約了去看電影,新上映的片子好像很有意思……”
她的聲音越發低了,他的眼神卻越發亮了,語無倫次似的連聲謝她,又替她開了車門,便往福斯電影院去了。
其實那電影并不是十分有趣,她看得有些乏味,但是段連鈺卻看得認真,電影里頭的男主角擅長薩克斯風,蘇慕晴于是低聲問他,“你常去凱旋門幫舞團伴奏嗎?”
“我喜歡吹薩克斯,但我父親不同意我玩這些,所以偶爾有空便會過去那里跟樂團的人練練。”段連鈺說話間側過臉來望著她,離得近,他看著她根根分明的睫毛,忍不住柔聲道,“你來那次我剛學會一首新曲子,有機會的話吹給你聽。”
蘇慕晴不置可否的轉過頭去,只淺淺的會心一笑。
因著這句話,因著那薩克斯風,這電影仿佛好看了許多。
后來又因為推脫不過,蘇慕晴應了他的邀請一起去知更鳥西餐廳吃了晚飯,又喝了咖啡,一直到月上柳梢頭才從餐廳里出來。因怕家里人見到誤會,蘇慕晴沒有讓司機來接,也不讓段連鈺送到家門口去,只在離蘇府兩條街外的地方便下了車,可他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家,執意要送她,她雖然有些忐忑,卻也讓他送了。
不曾想第一次和男孩子單獨出去竟然會到這么晚,她從前自然也和同學們一起出去過,男男女女一群人,也鬧到過大晚上才回家,卻也不覺得有什么,可今日卻心虛得很,心想著回家一定要快些回房去,免得撞見父親又要盤問一番,但心里這么想著,腳步卻不由得放慢著,仿佛不愿意這兩條街的距離那么快走完。
靜悄悄的夜晚,人聲杳杳,風聲輕輕,遠遠聽見幾聲犬吠。天邊的一輪月亮過幾日便要滿了,月光皎潔明亮,將兩個人的影子清晰的打在地面上,一前一后,不緊不慢。
眼瞧著過了前面那條街便到蘇府了,已經可以看見通明的燈火打在門前的石板路上,一圈明晃晃的光暈。這時候兩個人的影子卻漸漸的越走越近,直到有兩只手臂重疊在了一起。
一股微涼從他的手心里傳遞到她掌心中,她攤開手一看,一把烏木梳子被他放在了她手里,竟是白天在裕南百貨里她看中的那一把。
她驀然抬起頭來驚喜的望著他,他半隱在月色中的臉龐似乎帶著幾分笑意,卻又看得出一絲緊張,而他眸子里的她或許是因為羞怯,臉龐亦是泛起了一抹緋紅,饒是在夜色中,也是明艷動人的。
“你,你送我這個做什么?”她低下頭問。
這淺淺的一個低頭,他心里卻仿佛落了一場綿綿的微雨。
“你說梳子日日要用,每當用時便會想起送梳子的人,所以,我也希望你能日日想起我來。”他這樣說著,不由分說的拉住了她的手。
她心上一驚,想要將手抽回,卻被他握得更緊了些。
“堂堂大將軍竟然輕薄我一個小女子。”她為了掩飾心里的慌張,咬著牙嗔道。
段連鈺卻饒有興致的看著她笑,說,“我若是想輕薄你,便不只是這樣了。”
她知道他是說笑,但女孩子總歸臉皮薄,抬手打在他胸膛上,說,“再這樣耍流氓,我可喊人了。”
他見她洋裝出來的薄嗔微怒,心中一動,忍不住將她拉進了懷里,緊緊的抱住。
她一顆心跳得失了節奏,卻任由他抱著,只感覺一股灼人的溫熱從他鼻息間暈染到她脖頸上,登時全身都滾燙了起來。
他柔著聲音,在她耳邊說,“我便當你是答應了,從今日起,你就是我女朋友。”
她嘴角輕輕漾起微笑,卻說,“你不是說整日忙著公務沒時間交女朋友嗎?”
他失聲一笑,說,“如果交的女朋友是你,那我便是再忙也會擠出來時間的。”
夜色寂寂如清淺的小河,緩緩流淌過他們身邊,兩個人誰也不愿放手,仿佛天長地久便要消磨在這樣一個夜晚這樣一個擁抱里,融化在她發間清淡的花香之中。
“我該回去了,再晚只怕要禁足了。”她終于還是掙脫了他的懷抱,立直了身子說。
天色已晚,他自然也不好再留,況且才剛確定了關系,也不好讓她覺得他是個癡漢一樣的人物,于是便說,“我在這里瞧著你走回去。”
蘇慕晴點了點頭,深深看了一眼,便轉身往家門走去。
腳步聲輕輕緩緩,每一步都落在他心上,約莫走了半條街的距離,他忽然在身后喊了一聲,“慕晴。”
蘇慕晴聞言轉過身來,月光剛好灑在他們兩個人中間,仿佛一瞬間也灑在了兩個人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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