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崇堯被火拔父子帶到范陽,思明高坐在大殿上,召集眾將官侍立大殿之上。命教將崇堯披枷帶鎖押到大殿上。劉龍仙厲聲道:“賊漢子,見了郡王怎么不跪?”命教人拿棍棒亂打。崇堯忍著挨在身上的棍棒,怒目望著思明。思明見他瞋目張膽,頗有英雄氣概,喝道:“罷手。”思明道:“呂崇堯,還不服輸么?”崇堯大聲道:“若不是你耍陰謀手段,怎么會打到舜王坪上。”劉龍仙,牛廷,徐璜玉,李秦授,李日越,高廷暉等十數(shù)員叛將哄堂大笑了起來。思明說道:“豈不聞兵不厭詐。須怪你自不量力,逞強好勝,聚集了一幫亡命之徒,就以為可以橫掃天下了,荒謬。”
崇堯道:“我們興義兵,舉義旗,不是要跟誰爭高競低。為的是為了天下蒼生,不要受兵戈之苦,能早日過上太平日子。試問史將軍起兵以來,每每攻城略地,想的是什么?可曾想過保全百姓?你們?yōu)榱藗€人的私欲,而置千萬黎民于水火之中,燒殺淫掠,濫殺無辜。呂某不才,自問沒有勇冠三軍的武藝,也沒有安邦濟世的學(xué)問,心里想的無非是要他們過上安居樂業(yè)的日子。所以身邊聚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兄弟,為了這個夙愿而征戰(zhàn)沙場。豈能跟你們的殘暴之行相提并論。”一席理直氣壯的話,說的思明以及眾叛將啞口無言。思明見他一身正氣,臨危不懼,好是欽敬,說道:“將軍大仁大義,大智大勇,著實令本王敬佩。而今淪落為階下囚,有何感想啊。”崇堯道:“將軍沒見我舜王坪大旗麼?靖亂為國,今日既然被擒,就求一死,舍身為國,盡忠了。”
思明聞言不勝唏噓,說道:“本王敬重你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想要網(wǎng)開一面。如果你肯歸順我,我放你一條生路,還教你做將軍,封你做我大燕國的鎮(zhèn)國將軍。意下如何呢?”劉龍仙等將領(lǐng)急忙向思明,進言道:“呂崇堯心如鐵石,忠于李唐,斷然不會為我所用。郡王三思啊。”思明道:“我意已決,這等一個豪杰,殺了可惜。呂將軍,想好了么?”崇堯道:“呂某但求一死而已,絕不做茍且偷生之徒。”火拔父子叫道:“王爺,不殺呂崇堯,舜王坪那幫余孽難免死灰復(fù)燃。那時噬臍何及。”思明嘆息道:“把呂崇堯押下去,關(guān)入死牢。待我收復(fù)兩京,再做打算。”一干人遂將崇堯帶了下去。
火拔天父子跪拜,說道:“我父子二人,幸不辱使命,前來復(fù)命。”思明笑道:“兩位真是智勇雙全啊。先帝跟慶緒小皇帝都沒能打下舜王坪,卻教你父子得了這頭功。想要什么封賞啊?”火拔道:“這是王爺洪福齊天,天兵征討,所以能夠戰(zhàn)無不克。我父子何敢居功。如果王爺真要封賞,在下情愿上陣殺敵,為王爺執(zhí)鞭墜鐙,鞍前馬后效犬馬之勞。”思明笑道:“好。本王封你做將軍。令郎要什么封賞啊?”涼乙歡喜的說道:“我沒有我爹那能砍能殺的武藝。王爺愛給什么就給什么,沒有什么奢求。”思明大笑:“頗有自知之明,本王喜歡。本王就在范陽為你興建一所莊園,賜錢萬貫,享受清福罷。”涼乙大喜拜謝。思明道:“去罷。”父子兩歡悅的踱出大殿。
張氏兄弟一邊喚過火拔,問起張雁。火拔遂將舜王坪所見所聞?wù)f了。張氏兄弟大驚失色道:“甚麼?張雁嫁給了呂崇堯?”火拔道:“是啊。”張袞道:“雁兒糊涂。呂崇堯恨我入骨,她怎么能這么荒唐。”張驥道:“雁兒聰慧,志向迥異俗流,做事往往出人意表。我想她是有她的想法的。”張袞道:“他們圓房了么?”火拔道:“沒有。當晚,在下就將令愛送去你義子張鶴那里了。”張袞聽罷,教火拔自去,吁了口氣道:“還好。而今只有盡快殺了呂崇堯,才能教雁兒死心。”張驥道:“可是郡王說了暫且不教殺他,我們不要自作主張。”又一想,說道:“當日山宗僅僅一掌,就打的云天逃之夭夭。呂崇堯那身內(nèi)外兼修的山殛掌法著實厲害,我們何不教呂崇堯交出這部武功密學(xué)。然后傳給雁兒,教她學(xué)的,加上我們傳授的,合二為一,定然可以無敵于天下。”張袞笑道:“果然。我也正有此意呢。可是他怎么肯寫出來呢。”張驥道:“呂崇堯一心求死,我們就去折磨他,看他寫還是不寫。”
正行間,只見烏承恩,李思敬急急奔入大殿去了。張袞道:“烏承恩聽說了郡王抓來了呂崇堯,定是來興師問罪的。”張驥道:“莫管他。郡王自會糊弄他。”兩個說笑著唐主迂腐,徑自走了。
且說唐廷任命烏承恩為范陽節(jié)度副使,已經(jīng)同內(nèi)侍李思敬宣了詔書,思明為了安穩(wěn)軍心,假意受了唐廷敕封,做了范陽節(jié)度使,歸義王。這日閑暇,猛然聽說思明派人暗地里攻取了舜王坪,還抓來了呂崇堯,急忙喚了李思敬前來質(zhì)問。思明等一干叛將一見他兩,都是暗驚:“恁的靈通,這就知道了。”思明慌忙下殿迎接,說道:“烏將軍這是哪陣風(fēng)將你吹來了,為甚不教人通報一聲。”烏承恩道:“歸義王,你是說的一套,做的一套啊。”思明故作震驚,說道:“這是怎么說起?”承恩道:“你向唐廷稱臣,為何還暗中派人襲取舜王坪,抓來了澤州兵馬使呂崇堯?”李思敬道:“你可別說沒有這回事。你這是要撕破臉,繼續(xù)造反啊。”思明罵道:“哪個亂嚼舌頭的說這污蔑我的話,抓住了非剁了他。”承恩道:“真是沒有么?”思明道:“豈敢騙你們呢?”思敬道:“既然是子虛烏有,也就罷了。如果查實了,我可是要上報皇上。”思明說:“真沒有。這個造謠生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本王定會徹查到底,給兩位一個交代。”
承恩遂想:“他不認賬,我也不好教他放人。看來他是死心塌地還要造反,皇上命我見機行事,伺機殺了他。我且穩(wěn)住他,徐圖機會。”于是說道:“這么說是我們誤聽了謠言,歸義王不要見怪,恕罪恕罪。”思敬想道:“這個史思明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思明和顏悅色的送走了他兩個,臉刷的一下子沉了下來,說道:“這個歸義王不好干啊。”牛廷道:“索性殺了他們,省得受這鳥氣。”劉龍仙道:“說不定這會朝廷已經(jīng)知道了舜王坪的事。張忠志跟薛嵩攻打澤潞兩州,這么大的舉動恐怕朝廷已經(jīng)知道了。紙里是包不住火的,王爺三思啊。”思明道:“暫且不能輕舉妄動,我們等他們先動手,這樣殺了他們,也可使那些想要投降的人無話可說。眾志成城的與我們跟唐廷打到底。”眾將道:“王爺深謀遠慮,末將萬分敬佩。”
卻說崇堯被關(guān)到死牢,只聽得一個人笑了起來,說道:“呦,這不是舜王坪大行門門主呂崇堯麼?”崇堯抬頭一看,說道:“原來是安守忠,阿史那承慶兩位。”獄卒推?著崇堯塞到隔壁監(jiān)房,說道:“好教你們做個伴。”崇堯從容的坐下,說道:“二位這是犯了甚事,也到了這里?”守忠嘆息一聲道:“你是唐將,到了這里不足為奇。我們是燕將,也落得這樣下場。可不是造化弄人。說來慚愧呀。”阿史那承慶幽幽道:“都是萱妃出的餿主意,教我們伺機殺了史思明,沒想到史思明技高一籌。害得我們身陷囹圄,朝不保夕的過上囚徒日子。”守忠道:“仔細想來,安忠志,薛嵩叛變投靠史思明,就連路登云一伙都跑了過來,這都是萱妃害的啊。”阿史那承慶氣道:“這個女人是要我大燕國覆滅呀。”兩個咒罵萱妃紅顏禍水,是妲己,褒姒之流。
崇堯聽他們言語,尋思:“恪卿委曲求全,忍辱負重,為了百姓竟然做了這么多。”聽他兩聒噪的咒罵,心道:“再不濟也是獻身復(fù)國的西施,絕沒你們說的那么卑劣。”守忠罵罷,接著說:“去年安忠志,薛嵩澤州大戰(zhàn)王思禮,聽人說也是萱妃攛掇皇上教他們罷兵還朝,還留在洛陽觀賞了牡丹盛會,貽誤戰(zhàn)機。安忠志,薛嵩心有怨言,這才負氣出走,害得我們在洛陽城下大敗虧輸,丟了洛陽。如果能活著出去,一定不放過她。”阿史那承慶說道:“現(xiàn)在想明白了,可不是太晚了。史思明會留著我們性命麼?”守忠一笑道:“能跟著呂崇堯一塊被殺頭,路上也不嫌悶了。”崇堯苦笑:“也算同病相憐了。”
這時聽的牢門口喧鬧,兩個人走了進來。守忠張望了一眼,說道:“是張氏兄弟。”阿史那承慶道:“不是奉命來殺我們罷。”守忠搖頭說:“不好說。”兩人此際也不抱生存的希望了,甚是坦然。崇堯暗自哂笑:“可悲啊,你們死不在戰(zhàn)場上,卻要喪命在自己人手上,成了安史兩派勢力,爭權(quán)奪利的犧牲品。”張氏兄弟踱過來,望著崇堯,冷笑道:“呂崇堯,又見面了。”崇堯欠了一下身子,說道:“要取我性命,這就拿去。”張袞道:“才不要你好死。”喝令獄卒過來,開了牢門,將崇堯抬到審訊室。張氏兄弟跟了進來,令將崇堯鎖到鎖鏈中,鎖住了手腳。獄卒道:“王爺發(fā)話,教留他一命。”張氏兄弟道:“省的,出去。”教獄卒出去,關(guān)上了門。
崇堯道:“你們要殺要剮,隨便罷。”張袞道:“我們只問你要一樣?xùn)|西。”崇堯道:“甚麼物件值得兩位這樣上心?”張驥叫道:“金銀財寶,我們不稀罕。只要你那一手山殛掌法秘本。你寫出來,就免受皮肉之苦。”崇堯笑道:“原來是這個。這是我?guī)煾干阶跉椌咧菙?shù)十年鉆研出來的武學(xué),我是不會輕易傳人的。死了這份心罷。”張驥怒道:“敬酒不吃吃罰酒。”拿起皮鞭抽打起來。崇堯忍著疼,說道:“打死也不給。”張袞注視著他滿身鞭痕,鮮紅的血流滿全身,說道:“這樣?xùn)|西就那么寶貴麼?”崇堯道:“你們拿去禍害人,會死很多無辜。我不想死后沒臉見師父。”張驥便拿起木棍著實打了一頓,厲聲道:“還是不給是么?”崇堯氣息奄奄的說:“不給。”張袞道:“你就不怕失傳了,我們將它拿去是要送人的,不是作惡。”崇堯道:“送誰都不給。”張驥怒道:“這可是你說的,莫怪我違背了郡王的法令,量我將你殺了郡王也不敢說什么。”遂要動手殺他。
張袞忙說:“二弟,罷手。”張驥道:“不殺他,我們會后悔的。大哥可要想清楚了。”張袞道:“呂崇堯,當年是我一時不合殺了你全家。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我可以放了你,你得留下山殛掌秘本。”張驥驚道:“大哥,你瘋了。”張袞拉過張驥,走到一邊,低聲說:“我們原本不在乎誰做皇帝,為的是得到秘本,傳給雁兒。待到雁兒回來,我們就留住雁兒,帶著她遠走高飛。你可想到雁兒既然能嫁給他,就是對他動了感情。如果死在我們手上,雁兒會記恨我們一輩子。得不償失啊。我們也好以呂崇堯的生死要挾雁兒與他斷絕關(guān)系,雁兒一定肯罷手。”張驥想一想道:“大哥說的沒錯。有呂崇堯這個籌碼,雁兒只有聽我們的了。”
張袞遂來問:“可想好了麼?”崇堯道:“想好了。你們要秘本,然后放我走。聽起來很好,可是我是不會為了活命,交出秘本來的。”張氏兄弟萬萬沒有料到他會是這樣一個寧折不彎的人。張袞道:“好一個有骨氣的漢子。難怪就連王爺也要想招撫你。”張驥氣急敗壞的說道:“我們可是給了你天大的面子了,別不識時務(wù)。就是放你,我兄弟兩也是擔(dān)著干系哩。”崇堯凄然道:“兩位好意心領(lǐng)了。我來到范陽,就沒打算活著回去。舜王坪那么多人因我而死,我沒臉活啊。”張袞情急了,脫口道:“難道是為了張雁,也不想活么?”崇堯聞言,心頭像被什么戳了一下,墮淚道:“我辜負了她。如果有來生,一定補償她。”說罷,大聲道:“來啊,動手殺了我罷。”
張氏兄弟竟沒料到這個死都不怕的人,居然為了一個女子而垂淚,不禁為之震撼。張袞心下有一種莫名的愧疚感,尋思:“我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zé)任,還逼迫她,害她出走。看樣子呂崇堯?qū)ρ銉旱故前V情一片,卻不知我們兩家竟是有血海深仇。如果我們不是仇家,雁兒嫁給他也是她的福份。”想著自己該作了多少孽,而今輪到自家頭上,落了兩顆淚,撞開牢門走了出去。張驥叫道:“大哥,大哥。他怎么辦?”說著追了出去。獄卒賊頭鼠腦的伸進頭來,張望了一下,驚異的跑進來,說道:“造化,造化。那兩個魔頭兇神惡煞似的,沒有殺了你啊。”給他開了鎖鏈,拖著他送回牢房。
守忠倒是有些驚訝,說道:“你還沒死啊。”崇堯懶得跟他說話,閉上了眼。守忠道:“張氏兄弟是你家的大仇人,看他們適才出來,氣的臉色都變了。竟然沒有殺你,倒是奇了。”阿史那承慶道:“張氏兄弟殺人從來不猶豫,見了你倒像是變了一個人。你小子可夠命好的。”崇堯想著剛才張氏兄弟的神色確實異樣,心道:“即使我不給他們秘本,他們也沒理由對我手下留情啊。這是為什么呢?”
張氏兄弟回到家,聽得屋里一個人哭泣,急忙奔回屋里。只見張雁,坐著抹著眼淚。張袞欣喜若狂的叫道:“雁兒,你回來了。”張雁哭道:“就當我死了好了。”張驥過去,捧起她的臉,笑道:“好雁兒,想死叔叔了。一去兩年,教我們好是掛念。讓叔叔看看,胖了廋了。”張雁一把推開他,說道:“你們做的好事,我快要被你們逼瘋了。”張驥說道:“這話怎么說起?”張雁抹去淚水,憤然叫道:“你們?yōu)槭裁磾x掇著史思明打舜王坪?”張袞道:“這是大勢所趨。史王要逐鹿中原,就得從舜王坪下手。”張雁道:“他打哪里不好,偏偏打舜王坪。你們還教唆著張鶴盜取布防圖,助紂為虐。”張驥道:“你誤會你爹了,是火拔這個人跟舜王坪有瓜葛,所以史王才拿舜王坪開刀。你爹也是擔(dān)憂你,所以才說火拔去了之后,可以找張鶴。這樣才不會使你受到傷害。”
張雁道:“爹,叔叔,我求你們了,罷手罷。史思明不是好人,你們跟著他早晚吃虧。”張袞坐下,追思以往,說道:“我們之前跟隨李林甫,已經(jīng)雙手沾滿了鮮血。官府通緝,不得已才遠走他鄉(xiāng),避禍陰山。之后受安祿山禮聘,又多造殺孽,已經(jīng)回不了頭了。”張雁道:“你們過得開心麼?”張驥道:“雁兒,舜王坪沒了。你就聽我們的話,跟我們走罷。天涯海角,遠走塞外,給你找一個如意郎君,過安穩(wěn)日子,好麼?”張雁道:“我是要走,這個郎君我說了算。”張驥叫道:“雁兒,你瘋了。呂崇堯他恨我們?nèi)牍牵悴荒芗匏!睆堁愕溃骸拔乙呀?jīng)是他的人了。”張驥道:“你們沒有圓房,就不算。可知道這是天意,你不要犯傻了。”張雁情急了,跪在張袞面前,眼淚紛紛地說道:“爹,叔叔,我已經(jīng)嫁給呂崇堯了。你們就放了他。雁兒感激不盡。”張驥道:“史王知道了我們放他,那還得了。何況你們根本就不合適。”
張袞道:“我們原想放他一條生路,可是他性子執(zhí)拗。”張雁聞言,似是看到一線曙光,喜悅地說:“你們要怎么才肯放他?”張驥道:“你跟我們走,跟他斷絕關(guān)系。”張雁一聽這話,一交跌倒在地上,說道:“不,我們已經(jīng)拜過堂。我此生就是呂家的人。你們要我守活寡么?”張袞怒道:“世上沒了呂崇堯,就再沒有人了么?薛嵩對你鐘情,十數(shù)年如一日,至今未娶,為的就是你啊。論人才論相貌,比學(xué)識智謀,呂崇堯哪一點比薛嵩好?爹是他的殺父仇人啊!”張雁說道:“大哥說過了,他師父死的時候,他答應(yīng)了他師父,說不計較這樁仇恨了。”張袞冷笑:“那是他明知憑他殺不了我們,所以遵他師父遺言。如果是知道了你是我們的女兒,還會愛你麼?這輩子可有你好受的。”
張雁道:“大哥不是那種人。”張驥道:“人心隔肚皮啊。有道是周公受讒日,王莽謙恭時,當年身便死,真?zhèn)斡姓l知。以我所見,此人不是大仁大義之輩,就是大奸大惡之徒。其心不可測啊。”張袞道:“我原說讓他交出山殛掌法秘本,便放他一條生路。我們一家找一個好地方安生過日子。可是他寧死不交出山殛掌法秘本。這個秘本對他來說就當真那么重要。”張雁道:“如果你們得到秘本,是不是就放他走?”張驥道:“你也得走。”張雁道:“我是他的人,你們逼我,只有一死。”張袞道:“你有辦法得到秘本?”張雁懷中取出崇堯給她的山殛掌法秘本,遞給張袞。張氏兄弟眼中泛著驚喜的光芒,翻閱著,連聲說:“好好,真是秘本。”不覺震驚的看著她。
張雁道:“是他給我的,你們該相信他對我是真心的罷。”張驥道:“沒錯。他視此物珍惜如同珍寶,看得比性命還重要。而肯送你,足見他愛你很深。”張袞隨即說道:“這又能說明什么?那他是不知道雁兒是我的女兒,如果知道了還肯給么?說不定恨不得一刀殺了呢。”張雁驚得如遭霹靂,大聲道:“你們簡直不可理喻,還我的秘本。”張袞不無贊賞地說道:“這是雁兒聰明,怪他蠢。我們千方百計想要得到這樣秘本,就是要傳給你啊。不消說了,我們就可以走了,管他唐燕紛爭。雁兒學(xué)會山殛掌,加上我們的功夫,將來是無敵了。”張雁沒想到他們會這樣恬不知恥,竟然商量著去漠北,還是去雪域,對崇堯的死活全不在意了。張雁劈手奪過秘本,淚流滿面,叫道:“大哥死了,我要這秘本何用?”
張氏兄弟急忙來搶,張雁已是撕的粉碎,撇了一地。張氏兄弟唏噓不已,感嘆到手的寶物就這樣一眨眼化為烏有了。張袞怒不可遏地說道:“真是女大不中留。”一巴掌煽來,摑在張雁面頰上。張雁捂著火辣辣的臉,氣恨的叫道:“爹,你打我。從今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撒腿跑了出去。張袞道:“追回她。”張驥飛身而去,幾個起落趕在張雁前面,一掌將她打暈,抱了回來。張袞怒氣未消,說道:“把她關(guān)起來。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呂崇堯這個鄉(xiāng)下的傻小子,餓她幾天,看她還敢撒野。”張驥道:“都是我們寵慣壞她了。”
卻說烏承恩約同李思敬商量道:“皇上命我們便宜行事,伺機殺了史思明。而今看來他是冥頑不靈,一意要跟唐廷做對了。為今之計只有殺了他,他手下的將官,群龍無首,就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心甘情愿接受招安了。”思敬道:“之前張鎬跟李光弼就說史思明不是真心歸降,皇上還不信。事情都做出來了,我們受制于人,也沒有辦法啊。”烏承恩道:“當初耿仁智屢屢進言,教史思明歸順朝廷。此人可以相信,我們找他商議,一定幫助我們。”兩人遂來拜見耿仁智,仁智熱情接待他兩,茶罷。承恩,思敬將上項事說了。仁智憤慨道:“沒想到歸義王出爾反爾,兩位上官要我怎么做?”承恩道:“我們想借耿將軍一塊地方,設(shè)計刺殺了史思明,招降其部眾。將軍乃是忠義之士,必然不會推辭。”仁智道:“承蒙二位看得起卑職,刀山火海,義不容辭。”
思敬道:“以什么為由約他出來啊?”仁智道:“這個著實難。史思明奸詐詭狡,性情多疑,輕易不會上當。何況他身邊文臣武將,高手如云,等閑也近不了身。一旦失手,我們都難逃一死,還會禍連九族。”說話間,只聽一個人窗外說道:“我有一計,可以使史思明放松警惕,前來赴約。”眾人驚道:“是誰?”那人道:“舜王坪白昱人。”三人大是驚喜,急忙開門,放他進來。仁智道:“足下大名,如雷貫耳啊。想不到竟是少年才俊,我府中那么多衛(wèi)兵,都沒有發(fā)覺你。”昱人道:“微末本事,何足掛齒。”承恩,思敬也都與昱人見禮,道了名姓。昱人笑道:“兩位上官真容,卑職昨日已經(jīng)識得了。”承恩道:“聽說你在太行山,何以至此?”昱人愁緒滿腹,嘆息一聲道:“我八哥被抓來,生死不知。我是來探聽消息的,偶然聽的你們聚會,便來相見,望乞各位仗義出手,感激不盡。”
思敬道:“你八哥的事先放一放,還是說說你有甚計謀可以使史思明前來赴約?殺了他,這里還不都由我們做主,放你八哥易如反掌了也。”昱人說道:“各位想想,史思明最想做什么?”思敬道:“他降而復(fù)叛,又跟安慶緒貌合神離,自然是野心膨脹,想當皇帝了罷。”昱人笑道:“這就是了。各位大人就投其所好,假稱耿將軍府邸有祥瑞出現(xiàn),奏請史思明合當稱帝。他必然假戲真做,率領(lǐng)文武前來觀看,教人信服他有天子氣運,以此籠絡(luò)人心,壯大聲望。”承恩歡喜道:“好計,好計。”仁智道:“拿什么來做祥瑞,也得像個真的才是。”昱人道:“范陽街頭就有。耿將軍花重金購買一枝靈芝,使人插在荷花池當中。這就成了。史思明不會在意真假的,包管屢試不爽。”
三人拍案叫絕。昱人道:“這話只能是耿將軍去說。兩位上官跟我率領(lǐng)三百刀斧手藏在廂房,等他來看祥瑞,一齊動手,殺他何難?”仁智果然依言密地派人去購買了靈芝,插在荷花池水中央,遂來覲見思明。思明正為澤潞膠著的戰(zhàn)事愁悶,害怕眾多將士不隨他反叛而心生二志。聽報說:“耿仁智將軍求見,說有重要的事稟報。”思明傳命請來。仁智喜氣洋洋的說道:“郡王大喜事啊。真是天降祥瑞,亙古未有啊。”思明一聽來了精神,說道:“什么祥瑞,說明白些。”仁智道:“末將一早起來,就看見荷花池中忽然生起一株靈芝,以為吉祥之兆,所以急忙來說。”思明聽得眉飛色舞,說道:“果然。”仁智道:“末將怎敢誆騙郡王。”思明道:“你說這祥瑞出現(xiàn)在范陽是甚么吉兆?”
仁智惶恐道:“末將不敢說,說了怕有殺頭之罪哩。”思明愈為高興,說道:“本王恕你無罪。”仁智道:“以末將之見,此等祥瑞,乃是主范陽王是應(yīng)運之主之意,應(yīng)該稱帝。”思明謙遜的笑道:“此等荒謬之語,不足為信。你說給眾將官,看他們是甚意思。”遂召集眾將官來。仁智將上項事說了。眾將官將信將疑,都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們?nèi)タ纯矗蛟S真是天降祥瑞呢。”思明大喜,說道:“本王與你們?nèi)タ纯础!彪S即率領(lǐng)一干文武近臣同仁智來看祥瑞。這一番舉動早轟動了滿城官民,以為奇談。
火拔天父子聞聽的這些,都是莫名其妙。忽爾一個小廝跑進來,說道:“假的,假的。”火涼乙忙問:“我命你監(jiān)視唐廷那兩人行動,怎的跑回來了?”那小廝叫道:“昨日我看到烏承恩跟李思敬都去了耿家,后來就看到耿將軍派家人購買了一株靈芝回去。其中肯定有陰謀啊。”涼乙道:“當初就是耿仁智勸說郡王歸降唐廷。而今澤潞事變,烏承恩,李思敬卻去拜見耿仁智,生出這等祥瑞事情來,其實有詐。”火拔道:“莫不是他們串通一氣,要先下手為強麼?”涼乙道:“郡王被殺,我們就會成為眾矢之的。我們快快去通知郡王轉(zhuǎn)回,先派人徹查耿家,便知端的。”
火拔父子遂火急火燎乘馬趕來,望見思明率領(lǐng)文武魚貫進入耿家,急忙追到,叫道:“王爺,末將有話要說。”思明等人聞聽的他父子聲音,止住了腳步。仁智見勢不妙,催促道:“郡王,快隨末將前去。”思明道:“稍待一會。”火拔天上前,附耳在思明耳邊說了仁智跟烏承恩,李思敬相勾結(jié)的事。思明眉頭一蹙道:“劉龍仙,牛廷率領(lǐng)兵馬前去探路。”二將領(lǐng)命前去后花園,看到荷花池中果然有靈芝浮起在水面,說道:“見鬼了,竟然生在這里。莫不是王爺合該稱帝,乃是真命天子。”遂起身來報。驀地聽得廂房中似有人聲,心下疑惑,就派人去看。將那門推開,就看到滿屋子刀斧手,二將驚得魂飛魄散,撒腿就跑。昱人眼看東窗事發(fā),叫了一聲:“史思明就在門口,殺出去啊。”
烏承恩,思敬亦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揮兵掩殺。思明聽得里面金鐵交鳴,殺聲震天,慌地撤身就走,叫道:“仁智欲殺我耶。”仁智沒出豁,待要發(fā)作,早被左右拿下。思明此行卻也帶著五百多親兵,晃過神來之后,仗動刀槍一場廝殺,將那三百刀斧手盡數(shù)剿殺。昱人趁亂處,翻墻而走。烏承恩,思敬都被擒拿。涼乙眼尖,看到一個人翻墻逃跑,欲要建功,乘馬急追。昱人急急如喪家之犬,耳聽馬蹄聲急,奔跑愈快。涼乙叫道:“不要跑。”昱人聽得聲音,極是相熟,閃過一邊,待到馬到,跳將出來。
涼乙欲要建功,沒成想遇上煞星,一見是昱人,就像是老鼠遇上貓,頓時慌了手腳,撥馬便走。昱人叫道:“哪里走。”縱身撲上將他撲落馬背。涼乙嚇的叫道:“白大哥,我不知道是你啊。”昱人冷笑道:“日子過得挺好的啊。你害得我舜王坪好苦,我就殺了你,為死去的人報仇。”一劍就要刺殺了他。涼乙連忙磕頭求饒,說道:“我是被逼無奈啊。張雁那個死妮子,要趕我下山,沒活路了才走了這條道啊。”昱人道:“我八哥關(guān)在哪里,不會不知道罷。”涼乙道:“就關(guān)在王府后面的死牢。”昱人欲要一劍殺了他,一想他是盈盈的哥哥,這么殺了,難免盈盈會為此記恨,遂嘆息一聲,收回劍,說道:“為了盈盈,我放你一馬。別讓我再遇上你。滾!”
涼乙虎口余生,急忙拜謝過了,說道:“我不會出賣白大哥的,要救呂崇堯,你自己想辦法罷。”說罷,撒腿就跑。昱人著實好笑,做了叛徒竟變成這副熊樣,心道:“這樣的人也配我稱呼他舅爺,家門不幸啊。”涼乙回去,兀自心有余悸,心道:“白昱人是個恩怨分明的人,今日僥幸他發(fā)慈悲。真是個吉利日子。”大有大難不死之感,也不跟其父說起此事。只想:“以后再不管他大燕國閑事了,逍遙自在就好。”自此整日沉湎酒色,不在話下。
昱人一計落空,回了客棧,向兄弟們說道:“我們趕緊另換一個地方。”一干兄弟不知發(fā)生甚事,匆匆收拾,另外換了一家客棧住下。昱人方才說起密謀殺害史思明一節(jié),不知教甚人猜破機關(guān),致使功敗垂成。兄弟們說道:“我們還是怎么想辦法?”昱人道:“史思明府邸戒備森嚴,高手如云,我們不能輕舉妄動。澤潞打的很是激烈,安慶緒小兒分兵三路攻取洛陽,這兩處都有大動作。我們只等時變,史思明離開范陽,城中防務(wù)空虛,自然有機會了。”一干人至此安心住著,靜待時機。
且說思明捉住烏承恩,李思敬,耿仁智三個,想道:“與其撕破臉了,索性來個果斷的。”遂偽造了李光弼給烏承恩,密令誅殺思明部將官吏的名單。召集眾將官將書信給他們看,然后跪下向西痛哭流涕,說道:“陛下,臣一片忠心,為什么要謀殺臣。”上表向唐廷質(zhì)問其罪。又聽得說荷花池中的靈芝竟然是被綁在竹竿上的,更是氣得暴跳如雷,下令亂棒打死烏承恩父子,以及李思敬,砍了耿仁智,牽連誅殺與他們交厚的人兩百多人。
又將安守忠,阿史那承慶兩個也列為他們同黨,教提出死牢斬首。一干甲士涌入死牢,說聲:“將勾結(jié)唐廷意欲謀害郡王的奸賊綁了。”阿史那承慶大叫:“我們冤枉啊。”守忠笑道:“喊甚冤枉,死在我們手下的冤魂還少么。致有今日,何足為奇。”遂向崇堯一笑道:“老朋友,我們先走一步了。”崇堯拱拱手道:“走好。”守忠亦是向他抱拳道:“告辭。”崇堯仿佛從他臉上看出了愧疚之色,對死亡的從容,在他而言,怕也是一種解脫了,心道:“將死之人方知罪孽深重,悔恨可不遲了。”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想道:“守忠用兵有過人之處,輸就輸在了他們興不義之兵,失去了民心。”
未兩月,李亨使臣來到范陽,聲稱:“這都是烏承恩個人所為。”其時唐廷處置降官降將的公告?zhèn)鞯椒蛾枺济飨虿繉⒄f道:“陳希烈原本是朝廷重臣,尚且不能免死,何況我們。”一時群情激憤,萬眾一心高喊:“殺入長安,殺入長安。”思明大聲道:“我接到皇上旨意,教我率兵增援鄴郡,我?guī)銈內(nèi)ソ饩揉捒のC,與唐廷抗爭到底。”眾將士齊聲道:“誓死追隨王爺,一統(tǒng)江山。”思明大喜,調(diào)兵遣將,率部出征,南下馳援鄴郡。不題。
昱人聽說思明調(diào)動兵馬,南下馳援鄴郡而去,欣喜若狂地說:“此乃天賜良機。只是我們?nèi)松夭皇欤瑳]個內(nèi)應(yīng),為之奈何。”一干兄弟都是無計可施,叫道:“趁著夜里殺進去罷。”昱人道:“使不得。史思明雖然不在,少了層顧忌,可是死牢所在,必有重兵把守,我們這幾個人如何能夠殺得進去。”眾人道:“那我們該怎么辦啊。”昱人道:“這樣,我今晚去死牢那邊打探一下,或許有些漏洞,可以尋得機會。”眾人道:“大哥當心些。”昱人道:“曉得。”當晚昱人乘著夜色掩護,竄躍來到王府,伏在墻垣上,窺視府中兵馬。只見崗哨林立,刀戟森森,防衛(wèi)頗是緊密,端的無跡可尋,心頭添了一層愁緒。
正要離開時,一人叫道:“你是誰,竟然敢來這里?”昱人驚得冷汗直流,跳了下來,膽戰(zhàn)心驚的望著眼前的這個人,依稀像是張雁。張雁也是很吃驚,說道:“十二弟,是你?”昱人虛驚一場,到松了口氣,笑道:“真是他鄉(xiāng)遇故知啊。舜王坪大劫,你沒有死啊。”張雁道:“你都活得好好的,我哪會有事啊。”昱人笑道:“彼此彼此。言歸正傳,你是想救你相公罷。”張雁道:“也難得你還記念兄弟之情。”昱人遂問道:“你是怎么跑出來的?”張雁笑道:“我自有脫身之計,不勞你操心。還是想想怎么救人罷。”昱人道:“我還有幾個兄弟在客棧,要不要一起去商量?”張雁道:“也好。”兩人相攜著走去。原來張雁被張氏兄弟關(guān)在房中,不給飲食,餓了數(shù)日,尋思:“何不先順從爹爹,徐圖大事。”假意說愿意與崇堯斷絕關(guān)系,懊悔當日撕毀山殛掌秘本。
張氏兄弟對她篤愛至深,全然不疑,遂將她放了出來。張雁只字不提崇堯兩字,殷勤侍奉他兩,暗中窺探王府消息,想道:“史思明一日不離開范陽,就不能去救大哥。小不忍則亂大謀,權(quán)且哄過爹爹再作區(qū)處。”張驥遂逐日前去死牢向崇堯索要秘本,氣的急了就將他痛打。崇堯始終不屈,誓死不交出秘本。張驥百般無奈,只得寄望于張雁,哄誘道:“雁兒,如果呂崇堯見到你,是不是還肯將秘本寫出來。那樣的話,我們就放他一條生路。”張雁笑道:“他身陷囹圄,我去見他,他會疑心我是燕軍的人,哪會再寫一遍。”張驥道:“說的也是。那依你還怎么辦才好?”張雁道:“放他出來,你們又不肯,這個秘本不要罷。”張氏兄弟心有不甘,說道:“我們是想傳給你啊,豈是為了自己。”張雁道:“容我好好想想,有什么主意能教他寫出來,又不懷疑我。”
及至思明發(fā)兵南下,張雁以為時機已到,遂乘夜來王府窺探守衛(wèi)情況,沒成想遇上了昱人,心上雖不待見他,可是為了崇堯,只得與他共商救人事宜。兩人結(jié)伴來到客棧,見過了一干太行山兄弟。多有認識張雁的,笑道:“門主夫人親自出馬,大事可定矣。”一干人秉燭夜談,各抒己見。張雁道:“十二弟率領(lǐng)兄弟們明晚乘夜混入王府,四處放火,鬧的越亂越好。我去牢中救出大哥,然后城西會合,殺出范陽。”昱人道:“這能行么?死牢那邊守衛(wèi)很多,這邊鬧的再亂,只怕是也不會盡數(shù)撤崗。你一個人能殺進去?”張雁笑道:“這個就不勞十二弟費心了。我只是要造成一種氣勢,叫做渾水摸魚。”昱人見她似有信心,說道:“我就聽你一回。”
次日晚間張雁果然在張氏兄弟睡熟之后,悄悄溜出房間,提了劍徑直來到王府。昱人跟她打過招呼,徑直翻過墻,聽得幾聲:“甚麼人,私闖王府?抓起來。”緊接著刀兵相接,殺將起來。張雁目注著府邸火起,聲音嘈雜,叫喊起來:“抓匪徒啊,救火啊。”那晚正值風(fēng)大,火借風(fēng)勢,燒的烈焰熏天,早亂成了一鍋粥。張雁摸索到死牢重地,打個招呼道:“給長官見禮了。”守門兵將叫道:“你是哪個?”張雁道:“我是張袞女兒啊。”一個將官聞言,上前來辨認,叫道:“呀,真是張姑娘哩。”張雁道:“那邊有人襲擊王府,快去幫忙。我爹教我來看看,省的教人救走重犯。”將官道:“你爹好是有心哩。”張雁道:“我爹隨后就來,這里沒事。”那將官隨即又派十數(shù)人去救火緝捕兇犯。張雁道:“我進去看看。”將官早已慣了張氏兄弟出入此處,跟家里一般,這是張袞女兒,遂毫不戒備的開了牢門,放她進去。
張雁步將進去,來到崇堯監(jiān)房,看他遍體鱗傷,慘不忍睹,禁不住墮淚。喝教打開監(jiān)房,崇堯睜開眼來,一見是她,恍如是在做夢,驚喜交集地說:“張雁,你怎么進來的,也被抓了么?”張雁凄然笑道:“大哥,你受委屈了。”獄卒聽的聲音異常,慌得叫道:“你你,你是?”撒腿就跑。張雁趕了出去,長劍飛舞將那幾個獄卒殺翻,搜了鑰匙來打開了崇堯枷鎖,挽了胳膊道:“大哥快走。”崇堯道:“我們怎么出去啊。你還是自己走罷。”張雁道:“我跟大哥殺出去,如果不能同生,就同死好了。”
崇堯只覺她來的蹊蹺,感覺哪里不對勁,說不上來,見她這般說,于是說:“那好,我們殺出去。”兩人并肩殺出牢房,門外兵將聽得里面殺鬧起來,大驚失色道:“張氏兄弟背叛郡王了耶。”仗動刀槍殺進牢獄。崇堯身上負傷多處,支撐不來,說道:“你走罷,別管我了。我會拖累你的。”張雁揮劍砍殺不休,叫道:“大哥,不要氣餒。”崇堯隨她殺出牢門外,教重兵包圍,真是插翅難逃。張氏兄弟立在墻垣上,看著這一切。張袞墮淚道:“雁兒瘋了,果然來這了。”張驥情急的叫道:“大哥,雁兒有性命之憂。我們再不動手,就來不及了。”又說:“雁兒死心塌地要跟著呂崇堯走了,我們就成全他們罷。呂崇堯是個好漢,雁兒嫁了他未必就不好。”張袞望見眾兵將蠢蠢欲動,潮水似的殺了過去。
當下二張更不遲疑,躥下墻垣,風(fēng)馳電掣似的殺入兵將叢中。崇堯手挽著張雁的手,眼見沒救,雙雙含著眼淚彼此眉目傳情,情意綢繆,等待死亡降臨。未成想張氏兄弟殺將過來,以變化奇詭的身手殺得愁云慘霧,橫尸遍地。晃眼二張走得無影無蹤,崇堯絕處逢生,疑惑是在做夢,說道:“是誰殺了他們。”張雁含笑道:“大哥,我們快走,管他是誰殺的,定然是路見不平的世外高人罷。”雙雙掠上墻垣,躍了出去。張袞望著他兩遠去的背影,嘆息一聲道:“希望我們的抉擇是對的。”張驥道:“我們都這一把年紀了,雁兒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依我看呂崇堯呆頭傻腦的,到也是個情種哩。”張袞道:“事已至此,索性好人做到底,送他們一程,平安出了范陽罷。”二人徑自尾隨,來到城門口,見到他們以及一干人都被截住,廝殺不出,遂閃在暗中雙手連發(fā),飛刀破風(fēng)之聲絲絲,將一片叛軍官兵射殺。昱人大喜道:“我們得救了。”率眾殺翻數(shù)人,開了門奪路而去。
一行人奔到天明,望見前面一隊叛軍押送糧草望南而行。昱人道:“殺了他們,奪了馬匹也好趕路。”一行人殺將過去,將那些兵將殺倒,放火燒了糧草輜重,乘了馬匹,取道井陘關(guān)。昱人道:“這里有叛軍重兵把守,我們還是另尋小路上了太行上,到我山寨。只是羊腸小道,懸崖峭壁,荒無人煙之地,要多走好幾日路程了。”張雁道:“只要能回去,都不打緊。唯有大哥身上傷痕累累,禁不住這樣風(fēng)餐露宿,山路顛簸。”崇堯道:“不要擔(dān)心我,這些傷不算什么。能活著就是萬幸了。”一行人來到太行山東麓,棄了馬匹,翻山越嶺,餓了吃些野果充饑,渴了就飲山泉,歷經(jīng)千辛萬苦,終于回到太行山大行門。
盈盈引著殿英以及一干兄弟夾道相迎,望著隨同昱人去的十數(shù)個兄弟,只剩的三個回來,他們衣裳襤褸,面目全非,不勝悲戚。崇堯一見到盈盈,驚喜交集,叫道:“盈盈,你沒死!”盈盈喜極而泣道:“我活著,我們都活著。”昱人道:“娘子,我們快回去為八哥,八嫂張羅酒宴。”崇堯,張雁聞言一怔道:“十二弟,你們?”昱人視著盈盈羞赧的笑容,向他兩說道:“我去范陽的時候,盈盈已經(jīng)委身相許于我。”崇堯,張雁好是高興,說道:“我們祝福你們了。”一干人興高采烈的回了寨子,都洗浴一番,換了衣裳,歡快的用了酒飯。
崇堯問起盈盈墜水之后的事。盈盈遂將墜水之后,得遇漁翁搭救,后來去澤州向思禮稟報了舜王坪的事,接著又遇上馬伯三夫婦恩情留飯,來到太行山與昱人結(jié)成夫妻的事說了一遍。崇堯道:“十二弟總算是天隨人愿了。這頓喜酒,我一定要吃。”昱人道:“且不忙,眼下戰(zhàn)事吃緊。奪回舜王坪收攏兄弟們,將安忠志,薛嵩,李懷仙三個趕出澤潞地界,才是正事。”崇堯道:“韓五哥戰(zhàn)死。不知道二哥三哥,他們怎樣了。”昱人心下疑云重重,說道:“八嫂吃了盈盈的酒,人事不省,隨后怎么就去了范陽?”
張雁就知道他會疑心,早打點好了腹稿,此時見問,便說:“我吃了酒,一覺醒來,就見被他們關(guān)起來了。我擔(dān)心大哥安危,乘他們不備,逃了出來。一路前去范陽,遇上一個相知,后來經(jīng)過他的幫助,竟然可以隨意出入牢獄。僥幸遇上十二弟,于是決定動手,又是虧得那個相知,暗中出手相救,不然很難全身而退呢。”崇堯道:“你那個相知是誰,武藝那么高,竟然跟張氏兄弟不相上下。”昱人道:“是啊。普天之下,還有誰有這種能耐呢?我?guī)煾杆阋粋€,他已死了。云天算一個,不知所蹤,何況他也不會救我們。會是誰呢?”
張雁嬌笑道:“別胡猜亂想了。俗話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的這個相識的確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世外高人呢。只是他性情孤僻,做了好事從來不留名,所以我也無可奉告了。”昱人感覺她很不簡單,又知道張氏兄弟乃是崇堯的大仇人,若是張氏兄弟解救他們,除非是得了失心瘋,所以絞盡腦汁也想不到張氏兄弟頭上。昱人遂說:“果然天下之大,高人多得是。”又想張雁既然被抓,怎么那么輕易就逃脫了,其中頗多怪異。見她諱莫如深,也就不加追問了,省的自討沒趣。
當時,來報說:“節(jié)度使同薛嵩在澤州隔著沁河僵持不下。萬大哥他們在潞州防御李懷仙,也是捉襟見肘,禍不旋踵。請令定奪。”昱人道:“事不宜遲,我們先去奪回舜王坪跟王將軍兩面夾擊,擊敗薛嵩。”崇堯道:“我也去。”張雁道:“大哥身上帶傷,身子還沒有恢復(fù),如何打的戰(zhàn),還是留在太行山靜養(yǎng)才是。”崇堯道:“舜王坪在我手上丟了,就得在我手上奪回來。更要為死去的兄弟報仇。”遂說:“你就留下來罷,這一仗非比尋常,莫去了。”張雁道:“我是你的娘子,怎么不能跟你共患難呢。”崇堯道:“好罷。”昱人遂喚來殿英,說了上項事。殿英躊躇道:“嫂子望穿秋水盼你回來,你才回來,連一晚都不耽擱一下,教嫂子會傷心的。”
張雁笑道:“十二弟跟弟妹小別勝新婚,住上一晚不為什么?”心下卻是打著自個的主意,希望借此能夠跟崇堯圓了房。昱人似是看破了她的心思,一笑道:“軍情緊急,多耽擱一晚,又不知有多少人送命哩。”崇堯道:“是啊。刻不容緩啊。”張雁微有惆悵,只得作罷,隨他出征。昱人遂同崇堯召集一幫兄弟,率領(lǐng)太行山兩千兵馬登程而去。徑自繞過了薛嵩跟思禮對峙的兵馬,來到舜王坪東麓。昱人道:“這里防備甚緊,還是去西麓,叛軍兵力薄弱的地方,方有機會。”遂揮軍來到西麓。聽得山上廝殺甚緊,昱人道:“這一定是哪個兄弟在打呢,我們快去。”昱人,殿英率部急登上山。望見一個旗幟打著一個徐字,笑逐顏開道:“是三哥在此哩。”
話說當日鏡平,霍演保著寶應(yīng)率領(lǐng)三百余眾逃得性命下山,駐扎到聞喜縣城。太守慌忙迎接,聞聽舜王坪大敗,遂急忙曉諭地方,招募壯士兵勇,十數(shù)日間聚集了數(shù)千之眾。鏡平,寶應(yīng),霍演只道崇堯被押去范陽,慷慨就義了,于是扯起徐字大旗,全軍掛孝,攻打舜王坪。只因忠志扼守險要,損失慘重。忽有一日,簡良,亦踔,香怡三個來投,相見了慟哭一場。簡良說起得晗率領(lǐng)殘部上了中條山,聲稱崇堯已死,公然改旗易幟,豎起中條山靖亂救國軍的大旗。亦踔,簡良,香怡徑自去找得晗,教他率部攻打鋸齒山隘口,策應(yīng)寶應(yīng),竟然不為所動。亦踔氣惱一場,與簡良,香怡幾經(jīng)輾轉(zhuǎn)來到聞喜。將得晗的所作所為說了一遍。
寶應(yīng)嗟嘆道:“六弟志向高遠,而今看的舜王坪沒有了八弟這個主心骨,就自立山頭了。豈肯為舜王坪損兵折將耳。”當下眾人且不管他,只顧攻打舜王坪。兩月之中竟然大小打了三十余戰(zhàn),傷亡近萬。這日,鏡平率眾攻打,奈何忠志居高臨下,連弩射發(fā),部眾死傷累累,兀自前赴后繼,踏著同伴的尸身,向上沖擊。忠志又命亂射火箭,燒死的唐兵不計其數(shù)。鏡平挺槍叫道:“沖啊。”忠志道:“舜王坪就這點人馬了,與我殺下去,將他們?nèi)珰⒐饬恕!甭什棵蜎_下山,勢如猛虎下山。唐兵望風(fēng)披靡,應(yīng)刃而倒。
鏡平望著鋪天蓋地的叛軍,勢不可擋,仰天叫道:“八弟,三哥沒用,奪不回舜王坪,這就來陪你了。”其時昱人率眾鼓噪而進,叫道:“殺啊。”鏡平猛然聽得山腳下,唐兵前來馳援,遂罷了輕生念頭,叫道:“我們援兵來了。”唐兵鼓起了同叛軍廝殺的勇氣,悍不畏死,殺得血肉磅薄。昱人部眾接應(yīng)鏡平部眾,將忠志兵馬擊退,相伴退下山來。鏡平喜悅地說:“十二弟可算來了。我還以為你也像六弟不管舜王坪了呢。”昱人道:“六哥怎么了?”鏡平遂將得晗易幟的事說了。昱人道:“這也不全怪他。”鏡平道:“八哥沒了,舜王坪就散伙了。張忠志占據(jù)險要,擁有精兵猛將,都是能征慣戰(zhàn)之輩。我們很難打下來啊。”昱人道:“我跟你引見一個人,你一定會相信,收復(fù)舜王坪指日可待。”鏡平詫異地說:“是誰?”昱人道:“見了就知道了。”
兩人來到山麓,正見崇堯,張雁。鏡平驚喜交集,疾奔到崇堯跟前,說道:“八弟,你還活著!”崇堯道:“三哥。”鏡平忙問道:“你怎么脫險回來的。”崇堯遂將被火拔父子押解到范陽,后來得到昱人,張雁聯(lián)手相助救出來的事說了一遍。鏡平歡喜道:“弟妹真是有膽有識,有情有義的賢惠妻子啊。”張雁笑道:“三哥,崇堯是我相公,生死相隨是我分內(nèi)的事。倒是苦了三哥,為了奪回舜王坪,為死去的兄弟報仇,浴血奮戰(zhàn),真是忠義不衰的好哥哥。”鏡平喟然笑道:“不說這些了。我們還是想辦法打走張忠志,與王將軍擊退薛嵩,穩(wěn)住澤潞局勢罷。”張雁道:“六哥得晗的事我聽說了。我跟相公商量了一下,決定前去說服六哥發(fā)兵,出其不意的襲取鋸齒山隘口。張忠志必定顧及不來,全線潰退。”
鏡平道:“二哥也想到了,可是二哥說六弟不會出兵的。他有了自己的地盤,哪里還管舜王坪得失。”張雁笑道:“此一時彼一時。相公回來了,六哥念在往日情分,定然不會拒絕。”崇堯道:“舜王坪多少百姓還在叛軍控制下,飽受迫害,度日如年。我不管他認不認我,總得去見他,請他援手。如果不肯就與他割袍斷義,另當別論。”鏡平道:“他不給八弟面子,又當如何?”張雁道:“這還用說,那他就是有通敵之嫌了。唐廷決不會對他姑*****自是唏噓,感傷兄弟一場,而今幾乎要成為陌路,甚至成為仇敵。昱人道:“我跟八哥一起去。”崇堯道:“你在此幫助三哥用兵,一旦我們說服了六哥,就派人來通知你們,約期進兵。”
昱人道:“一旦六哥跟張忠志有所勾結(jié),八哥這一去還不是羊入虎口。”崇堯道:“十二弟多心了。他即便是不肯發(fā)兵,也不敢拿我怎么樣。他的旗幟上可是寫著靖亂救國軍字樣,手下多是跟叛軍有血海深仇的人,這才慕名投奔。量他還不至于跟胡鬼合作罷。”昱人道:“也許是我多心了。”崇堯,張雁于是帶了十數(shù)個兄弟,取道直往得晗山寨。路上張雁多打聽的得晗收服的這些嘍啰,乃是一干被他吞并了十多家趁亂占山為王的草寇,真是魚龍混雜。崇堯甚是憂愁,只怕其間生出變故。張雁笑道:“既來之則安之。相公怎么說也是正兒八經(jīng)的唐廷將領(lǐng),怕他怎的。”崇堯道:“說的是。”
得晗正為鏡平攻打舜王坪,屢屢失利而郁悶。忽聽得舜王坪有人來拜見,得晗道:“又是那個?”召集起十數(shù)個手下頭目,聚義堂上刀槍林立,挺胸凹腹,威嚴十足的看著來人。七嘴八舌地說:“我們剛剛站穩(wěn)腳跟,糧草不濟,那里有力量跟鬼子較量。實在是以卵擊石,還是保存實力罷。”崇堯,張雁手挽著手昂首闊步,英姿煥發(fā),直入堂上。
得晗猛然見到崇堯,慌忙跳將下來,說道:“八弟,你沒死。”崇堯道:“幸得十二弟跟張雁相救,有驚無險,教兄弟們擔(dān)心了。”張雁冷笑道:“六哥這架勢擺的是鴻門宴麼?”堂上那十數(shù)個頭目一聽說舜王坪大行門門主還活著,都是萬分歡喜,戒備的心都沒了。得晗笑道:“這是誤會。我教他們的規(guī)矩,沒規(guī)矩不成方圓麼。”遂冶酒為他兩接風(fēng)洗塵。崇堯說起請他出兵攻取鋸齒山隘口策應(yīng)鏡平的事。得晗一拍胸脯,叫道:“八弟放心,這是兄弟責(zé)無旁貸的事。”崇堯跟張雁好是高興,笑道:“還是那個重義氣的六哥。”兩下約定了日子,崇堯使人去通知鏡平。這邊得晗盛情款待崇堯,至晚方散。
崇堯教另給張雁置了下榻處,得晗怪異道:“八弟跟弟妹已經(jīng)拜過堂了,就差入洞房了。軍情再緊急,八弟也不能冷落了弟妹不是。”崇堯道:“舜王坪沒有收復(fù),我心難安。兒女私情慢慢說罷。”張雁聽到他這么說,好生不快,心道:“難道他知道了些什么麼?”隨著來人,怏怏回到下處。崇堯其實是為舜王坪死了那么多人,良心上過不去,苦惱郁悶,哪里還有心情安享自在。睡到下半夜,聽得院中有人輕輕跑過,張雁醒覺,穿衣起來,尾隨到了得晗房外。只聽得房內(nèi)一人向得晗輕聲說:“大哥,真的要跟張忠志將軍翻臉麼?人家可是送了大哥十多箱珍珠寶貝啊。”得晗道:“八弟情義深重,我只能對不起張忠志了。這些東西原本就是我舜王坪的,須不是我搶的。守口如瓶,莫再提起。”張雁暗暗冷笑:“好你個李得晗,竟然私自接納叛將饋贈。看來還是良心未泯,尚肯出兵。”徑自遛回住處。不題。
至期,崇堯,張雁同得晗率部,乘夜來到鋸齒山隘口,聽得山那邊隱隱傳來鏡平,昱人部眾同忠志兵馬的廝殺聲。得晗大喊一聲:“兄弟們,殺啊。”率眾沖殺上了舜王坪。忠志聞報這邊有變,驚道:“李得晗忘恩負義耶。”分兵去攔擊得晗。叛軍逐日廝殺,打了兩月,早已是精疲力竭,此時哪里還禁得住得晗這股如狼似虎的生力軍。抵擋不住節(jié)節(jié)敗退,舜王坪老弱婦孺都拿起了武器瘋狂的跟叛軍拼命。忠志望著滿山火起,殺聲亂作,真不知有多少唐兵,氣的叫道:“天不祐我大燕啊。舜王坪,你又贏了。”鏡平,昱人奮勇沖破了叛軍守衛(wèi)的隘口,摧枯拉朽般殺的叛軍流水似的潰退。
其時登云,山翁,莫南三個正在吃酒,聽得唐兵攻打甚緊。登云笑道:“量他一個徐鏡平,能奈我何。李得晗收受了張將軍送去的重禮,招納了那么多山大王,自個做起了大寨主,答應(yīng)張將軍丼河不犯。我們放心吃酒,莫管他。”耳聽得潰敗的兵患至呼天,這才著了慌,抄了兵刃出門來看。一個兵叫道:“李得晗反水了。”登云頓時啞口無言。山翁道:“我就說不能輕信舜王坪的人,李得晗出爾反爾,這可是養(yǎng)虎遺患了。”莫南急的叫道:“我們快走罷。”山翁揚起萱花大斧欲要挽回敗局,眼看亂兵紛紛,唐兵連弩亂射,心道:“黑暗之中,有個山高水低,著了唐兵的道,可不折了一世英名。”莫南看出他遲疑,遂拉著他的手,說道:“兵敗如山倒,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推推??,簇擁著山翁閃入亂兵中,望西急撤。登云殺倒十數(shù)個唐兵,也跟著跑了。
忠志止喝不住,率領(lǐng)殘兵數(shù)千逃奔云夢山隘口。鏡平道:“一鼓作氣,將他們趕出澤潞。”崇堯,昱人,簡良,得晗,殿英等一干兄弟率兵直撲下山,叛軍尸身橫滿山谷。忠志部奔入薛嵩大營,薛嵩大驚失色道:“怎變得恁的。”忠志道:“了不得了,舜王坪失了。八成是呂崇堯回來了。”薛嵩瞪大了眼道:“怎么可能?”忠志道:“李得晗收受了我那么多財物,與我約定兩不相犯。不知怎的就變卦了,不是呂崇堯,他不會這么朝秦暮楚的。”薛嵩道:“為今之計,只有守住這里,等待史王援兵了。”忠志道:“怕是不行啊。”正說話間,鏡平,昱人,得晗三個率兵攻擊薛嵩大營。沁河對岸的思禮聞聽這邊有變,急忙率部渡河出擊。薛嵩失聲道:“果真守不住了。”
兩個只怕被圍殲,急忙率領(lǐng)部眾沿著西岸往北疾馳。思禮與舜王坪兵馬合兵一處,三萬多兵馬窮追不舍,直趕過了潞州。太清,歐陽,中流石柱四個算準李懷仙軍心動搖,遂率領(lǐng)各處兵馬開城出擊,殺敗懷仙兩萬兵馬。忠志,薛嵩,懷仙三個合兵一處,尚有四萬之眾,連營十數(shù)座,抵御澤潞兵。雙方攻殺數(shù)日,難分軒輊。這一日忽聞北部唐兵排山倒海,風(fēng)行電照似的殺奔而來。忠志大叫道:“這是河北節(jié)度使李光弼大軍到了。”薛嵩道:“而今我們腹背受敵,顧此失彼,失去了跟唐兵抗衡到底的先機。罷兵罷。”三個倉猝率部退歸井陘,丟棄輜重金甲,旌旗糧草無數(shù)。光弼分兵去攻擊井陘關(guān),把守隘口。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