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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大行英雄傳

第三十一章兩國盟約

那回紇兵在洛陽城大肆擄掠了三日,方始消停下去。其時城中百姓拖家帶口怨聲載道,哭聲響徹洛陽,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那苦主都來大尹府喊冤叫屈,懇請大尹為他們做主,伸張正義,向回紇王子索要回自家的女兒。大尹噙淚道:“下官人微言輕,無法做到啊。”崇堯道:“大人可以將他們的戶籍,名姓記錄下來,去找大帥,求他向當今皇上訴說。或許有所轉機。”大尹情知此舉未必成功,還是命扶風夫妻兩跟崇堯一一記錄他們的名姓,凡兩千三百一十三家,兩千六百三十四名女子被擄掠而去。崇堯向百姓說道:“大家且先回去等候消息。”百姓們再三叩頭請青天大老爺為他們做主。大尹慚愧的哄他們散去,向崇堯說:“可怎么處?”崇堯道:“大人身上有傷,我向大帥說理去。”大尹道:“有勞了。崇堯兄是真正的大仁大義啊。”

崇堯懷揣了名薄打馬徑自趕到大帥府下馬。光弼聽報崇堯來了,慌忙迎接到廳堂上拜茶。崇堯就將名薄呈上,說道:“她們都是我朝的子民,大帥做主啊。”光弼翻看一下,放在一邊,說道:“這是皇上親口允諾的,回紇王子據理不放,又當如何。”崇堯道:“那就連一些辦法都沒有了?”光弼點頭道:“如今軍心不穩,我們還要依仗回紇鐵騎平叛。崇堯啊,小不忍則亂大謀啊。”又有懷光等人在旁做好做歉,哄誘崇堯莫要在這平叛的節骨眼上橫生枝節,壞了抗敵大業了。崇堯口拙,知道他們也是不敢招惹回紇兵,沒奈何只得辭別。

崇堯沮喪地回到府上。鏡平道:“事體如何了。”崇堯將上項事說了。鏡平道:“難道我們就不能把他們截下來么?”崇堯聞言一怔,躊躇道:“不妥罷。”鏡平道:“都到什么時候了,我們難道眼睜睜看著我們的姐妹被擄掠到回紇國去受侮辱麼?八弟啊,救人如救火,刻不容緩,快拿個主意啊。”崇堯道:“我去跟大帥說一聲,看他是什么主意。”鏡平道:“八弟,這是權宜之計。我們應該識變從全,豈能使大帥知道。”崇堯道:“一旦泄密,禍事不小啊。”鏡平毅然說道:“后果我來承擔。”崇堯注視著他堅定地眼神,說道:“三哥為民請命,大仁大義,做兄弟的跟你一同承擔。”鏡平道:“可惜我身上有傷,否則一定去走一趟。”崇堯道:“回紇兵馬必然從中條山下過,我教六弟去辦這件事。”鏡平道:“希望他看在八弟的面子上會挽救她們的性命。”崇堯道:“我修書一封,命兩個心腹快馬加鞭,趕去通報六哥。教他率部中途扮作匪徒劫去,可以免得她們客死異鄉。”遂修書命兩個兄弟快馬趕去中條山了。

少時,扶風夫妻兩個來聽消息。崇堯將上項事說了。扶風道:“聚集了一幫志同道合的兄弟,也是正有此意呢。四弟先我而為了,可是極妙。”長孫蝶笑道:“我代她們謝謝四弟了。”崇堯道:“三姐就別挖苦我了。我兵行險著,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東窗事發,終究為禍不小哩。”扶風夫妻道:“我們守口如瓶便是。一旦泄露,我們跟四弟共同承擔責任。”百姓們都涌來問訊,崇堯只說:“大帥都無能為力了,保住洛陽緊要。”百姓們咒罵:“我們的女兒被你們的朝廷賣了,還要教我們為你守城。我們恨不得你唐朝覆滅了才好啊。”紛紛叫嚷的出城去向回紇要人。

帝得聞風同葉護王子商議。葉護王子遂急急率領一千回紇鐵騎親自押送,解往回紇國。比及百姓們趕出城來,帝得又教部眾仗著刀槍驅逐回城,那與回紇兵掙鬧的,便教把來殺了。那時節城門口哭聲一片,遙望著遠去的女兒,料著此生不能再相見,都是肝腸寸斷,失聲悲號,哭的震天動地,以至有氣絕者。心語亦被繩索牽縛,蓬頭垢面,傷心落淚而行,三步一回首,望著洛陽城。禁不住回紇兵用槍敲打著背脊,連聲催促:“快走快走。”直到洛陽城從視線中消失,心語完全不抱任何希望了,絕望的想著往事,說道:“想不到致有今日,淪為下賤,就是一死,羞于見地下的祖先啊。”

不題回紇兵執送她們回國,受盡欺辱,于路關隘任由回紇兵暢通無阻。且說光弼積極修繕城池,安撫百姓。未數日,聞報思明十萬大軍距離洛陽不過百里。城中一片恐慌,百姓切齒痛恨唐官將他們的女兒拱手送給回紇列強,竟不幫助官軍守城,反而聚眾劫掠糧草物資,各欲自組鄉勇去與回紇掙勝報仇。光弼見軍民渙散,毫無法紀,斬殺了幾名不從軍法的將官,可是人心已去,從根本上無法改變。一日三報:“燕軍距離洛陽不上二十里。”

城中變民竟然殺戮官軍。光弼見糧草不濟,軍心不穩,變民四起,思禮又在外征收糧草,帳下兵力有限,洛陽勢不能保,急忙傳令:“撤出洛陽,據守河陽三橋同叛軍相持。”此令一出,城中的官兵頓時如炸了的馬蜂窩,四散出城,落荒逃命。張大尹正自與扶風夫妻兩個率眾安撫百姓,卻聽得大帥下令撤出洛陽。大尹跌足吃驚道:“怎變得恁的?我要去見大帥,教他死守待援。”扶風道:“大帥已經下令,去求他也沒用了。”長孫蝶見到亂兵砍殺百姓,攫奪財貨,百姓也是與官兵爭斗,噙淚道:“洛陽完了。”大尹連聲道:“不要亂,不要亂。本府誓與此城共存亡。”聞報:“叛軍前鋒兵臨城下了。”

扶風夫妻兩個急忙扯拽大尹,叫道:“舅父,快走罷。”大尹喟然長嘆道:“洛陽完了,我也不走了。”扶風夫妻見他堅執不走,含淚跪下道:“舅父。”大尹道:“走罷。你舅母他們都已經南下避難,我沒有后顧之憂了。今日是我為國捐軀的日子,不要難過。”揮揮手教他們快走。只見田承嗣率兵打破城門,肆意殺掠。亂兵變民與之爭鋒,都喪命在叛軍長刀大戟之下。承嗣大呼:“殺,給我殺。今日我要血洗洛陽。”大尹嗔目,厲聲叫道:“田承嗣,不要殺害百姓。”承嗣從刀光劍影,滾滾人潮中,隱約看到張大尹,說道:“快給我抓住張萬頃,不要教這個老兒跑了。”

叛軍前鋒張孝忠,劉龍仙兩個亦遽然馳馬率部殺入城門,逢人就殺,見人就砍,血流街衢,尸橫遍地。百姓夾雜著潰兵徑自朝西門蜂擁奔馳,哭爹叫娘,呼兒喚弟,喧鬧不已。扶風夫妻兩個拖拽大尹,反被大尹推了一跤。大尹斬釘截鐵的說道:“我意已決,你們要好好活下去。”

長孫蝶奔上前來,拖住大尹的手臂,哀哭道:“蝶兒還沒有好好報答舅父大恩大德呢。”大尹啜泣道:“蝶兒,你有膽有識,好好照顧我的外甥,為我多殺幾個鬼子。”扶起她來,說道:“去罷。好好活著,活著等到勝利的那一天。”長孫蝶點頭道:“嗯。我會好好活下去。”大尹自怨自艾道:“當年叛軍南下,山河破碎,洛陽城陷之日。李憕,御史中丞盧奕,采訪判官蔣清等人都為國死難。只有我為了保全家小,茍且偷生了這幾年,有幸還能看到官軍收復兩京,于愿足矣。事到如今,難道我還要再做喪家之犬的逃跑嗎?就算活著,這把老骨頭還能活幾年,不過是貽笑后世罷了。”長孫蝶滿眼墮淚道:“舅父。”扶風亦知是勸不動大尹的了,只是抹淚。大尹揮揮手,教他們快走。二人望大尹拜了三拜,相攜起身,揮淚而去。

張孝忠縱馬馳騁,率眾趕殺百姓,猛然見張大尹站立大道上。張孝忠厲聲道:“老頑固,你還沒死啊。”大尹道:“你們的末日不遠了,不要囂張,你們這幫惡魔終究會得到報應。”孝忠勃然大怒道:“把這個老匹夫綁了。”承嗣縱馬上前,喝叫道:“想搶功耶。”孝忠道:“人是我抓到的。”承嗣見他們將大尹綁縛,大尹兀自大罵他們喪心病狂。承嗣遂將心一橫,手起槍落,將大尹刺死,叫道:“人是我殺的,將他的尸體拖走。”部下兵將一齊動手將人搶走。承嗣道聲:“我們走。”率眾一擁而去。

孝忠方才緩過神來,氣的罵道:“田承嗣,太跋扈了罷。我要到皇上那兒告你搶我功勞。”劉龍仙策馬過來,說道:“偌大一個洛陽城有的是我們建功的地方,追上唐兵擒獲幾個亦非難事,何苦跟田承嗣這個蠻不講理的較勁。”徑自率輕騎兵趕殺潰兵百姓出了西門。那叛軍倒像是狼群進了羊窩,瞪著貪婪的眼睛,追隨著主子肆意殺掠,爭奪財貨。扶風夫妻擁著百姓狂奔一程,見身后追兵漸近,料想不能脫身。又不忍心百姓橫遭殺戮,為掩護百姓撤退,便回身廝殺。龍仙看到他兩,用馬鞭指著他們,說道:“這兩個是當日先帝倚重的人,卻甘愿做唐廷的走狗。把他們活捉住了,重重有賞。”叛兵聞言,精神振奮舍棄了旁人,都來圍攻他兩個。扶風見叛軍愈來愈多,忙催促道:“蝶兒,我來擋住他們,你快走。”長孫蝶道:“我不走,我們死也在一塊。”扶風殺翻十數個叛兵,見圍困愈緊,料不能脫,說道:“蝶兒,我連累了你。”長孫蝶道:“我們是夫妻,說什么呢?”瞧到龍仙不可一世的催促兵將,心下一動:“我先結果了他。”掌中一發飛刀激射而去。

龍仙眼尖,急忙閃過,身后副將卻被一刀射中面門,栽下馬鞍,掙扎一下,一命嗚呼。龍仙勃然大怒,咆哮道:“賊婆娘,本將要活剮了你。快,抓住他們。”眾叛兵一擁而上,扶風夫妻殺翻十數人,力竭被俘,教五花大綁押到龍仙馬前。龍仙揚鞭劈頭蓋臉的打下來,長孫蝶罵道:“叛國逆賊,有種殺了我。”龍仙見她寧死不屈的模樣,好生厲害,說道:“殺了你,太便宜了。本將要好好折磨你,然后殺你,方才解恨。”遂吩咐左右道:“帶回去,等我回來發落。”引兵繼續前去追趕唐兵百姓。扶風夫妻被數十個叛兵押解回城。驀地一彪人馬打著唐軍旗號斜刺里殺來,吶喊道:“殺。”叛兵急自招架,有識得的叫道:“是呂崇堯。”

卻說崇堯聽得大帥撤兵,與鏡平撤兵出城。崇堯擔心百姓來不及撤走,遂教鏡平率大眾前去河陽幫助大帥布防,自領百十人前來接應百姓。不想在此遇上他兩,掄著大刀砍殺道:“二哥,三姐,我來了。”扶風歡喜道:“四弟,來的太及時了。”便同長孫蝶跟叛兵相持,奈何被綁著雙手,難以力爭。叛兵只怕被救去,并槍戳來。長孫蝶驚得叫了一聲,奮不顧身擋在扶風身前。扶風發覺,驚呼一聲:“蝶兒。”一把將她推開。比及長孫蝶醒覺,那幾桿長槍盡數戳入扶風小腹。崇堯大驚道:“二哥。”揮刀砍殺了那幾個賊兵,跳下馬背來。長孫蝶抱著扶風慟聲哭泣起來。

眾叛兵被舜王坪兵馬盡數殺死。扶風奄奄一息道:“四弟,快帶著蝶兒走。”崇堯道:“我們一起走。”命人將扶風扶上馬背。長孫蝶抱住扶風,哭道:“你沒事,你沒事的。”一干人正向前行,又是一隊叛軍馳出西門,殺奔過來。扶風口中吐出大口血來,含糊道:“我不行了,快放我下來。”長孫蝶滿眼落淚,怎么忍心拋下他,獨自逃命。只聽得身后那賊將叫道:“呂崇堯,休走。”崇堯一怔道:“張孝忠。”勒馬駐足,叫道:“我來擋住他,三姐帶著二哥快走。”率領一干舜王坪將士掩殺過去。孝忠冷笑道:“就這點人馬,不知死活。”吩咐道:“分兩路,把前面那兩個也給我截住。”左右分兵而進,一路截殺崇堯,一路去追長孫蝶。崇堯所帶兵馬不多,雖然奮勇無畏,可是怎禁得住叛軍源源不斷的從城中奔馳出來增援,殺得一盞茶時間,已是被重兵包圍。

孝忠教罷戰,說道:“呂崇堯,我燕皇頗是敬重你,想要拉攏你,你怎么還要頑固不化呢?”崇堯答道:“我生是唐人,死是唐鬼,寧死不做亂臣賊子。”孝忠笑道:“效命于昏君,沒有好下場。”崇堯道:“你錯了。我是效命于天下百姓,為了使他們能夠免于戰亂之苦,豈在乎個人生死。”孝忠笑道:“說得好。我朝燕皇帝也是為了天下黎民百姓有一個清平盛世。”崇堯道:“說這話,這可是自欺欺人了。你們殘害生靈勝于唐廷多矣,不過是一群為滿足個人私利的屠夫罷了。”孝忠道:“這么說你是寧死不降了。”崇堯道:“頭可斷,血可流,伏節死義乃我心志。要殺我,盡管放馬過來。”孝忠道:“久聞你武藝超群,力殺尹子奇。我看你今日如何翻出我的手掌心。”崇堯大叫一聲:“兄弟們,殺啊。”舜王坪將士十數人隨著他無不奮力殺敵。崇堯部下一個個在他身邊倒下,或被亂槍戳死,或被砍去頭顱。崇堯眼中噙淚,殺得滿身是血。不過片時,只留得他一個人而已。

孝忠見他這般悍不畏死,著實敬重他是個好漢,嘆道:“真是一個好漢,可惜了一身本事。”崇堯力竭,叫道:“師父,兄弟們,我來陪你們了。”揮刀往項上刎去。其時兩條人影凌空躥下,將崇堯踢翻,踩倒在腳下。崇堯掙扎著,見這對頭竟是山翁跟李莫南,聲嘶力竭的吼道:“我要死,你們殺了我啊。”莫南冷笑道:“呦,這不是唐營的大英雄呂崇堯麼?怎么好就這么教你死了,太便宜你了。我要好好的招待你,把你當狗一樣牽著走遍洛陽城的大街小巷,教那些城中的唐廷百姓官員們看看,這就是跟我們做對的下場。我李某人還要牽著你走遍每一處我大燕的領地,這多有意思啊。”崇堯叫道:“也好,我正要教朝廷跟百姓知道我是如何寧死不屈的。也要教他們知道你們是這樣的沒人性。”莫南大怒,教綁了,用繩子牽著進入洛陽城去游街。

卻說長孫蝶抱著扶風縱馬疾馳,奈何追兵愈追愈近,急的心頭亂跳,渾身冒汗。扶風小腹上的傷口鮮血長流,疼痛難忍。扶風微弱的聲音說道:“蝶妹,我不行了,放我下來。”長孫蝶墮淚道:“別說話,我們會安全的,我會找郎中給你治傷。”扶風哪里忍心教她落入賊人之手,將心一橫,奮力掙開她的手,栽下馬背。長孫蝶勒住馬,叫道:“你怎么了?”扶風道:“蝶妹,活下去。”疾快的摘下掛在馬背上的長劍,狠狠地抽打馬臀。那馬吃痛,嘶叫一聲,狂奔而去。長孫蝶眼中的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珍珠,隨風飄灑,回頭看著他倒在血泊中,被追兵圍住。她心頭在滴血,想著要回去跟他死在一起,可是活下去的欲望使她駕馬望北愈奔愈快,將他拋得愈來愈遠。

話說薛嵩率部北渡黃河,與眾將商量如何攻占澤潞。裴志清叫道:“我認為舜王坪兵將乃是心腹大患。所以應該兵分三路,一路直取舜王坪,以報我們當日兵敗之恥,又可以抵擋住中條山的李得晗,使他無所作為。一路直取澤州,劫奪唐廷糧草,控制唐兵后方的糧草基地。這樣就可以使皇上擊敗李光弼的勝算更大。另一路則是長途奔襲潞州,扼守太行山大行門,又可以聯絡張忠志,李懷仙兩位將軍出兵井陘。這樣我們在澤潞就足以站穩腳跟,取得對唐兵的優勢,進而圖取河東,動搖唐廷的后方與皇上遙相呼應,兩面夾擊長安。”薛眬道:“哥哥,設伏阻截唐廷援兵,殲滅了他們,才是我們角逐澤潞的關鍵。”

薛嵩道:“我也想到了。聽說李光弼是派鎮西北庭節度使馬璘前來追擊,而不是王思禮。”志清道:“王思禮奉命征調糧草物資,兵力分散,來不及調回,所以派不識澤潞地形的馬璘前來。”薛嵩道:“如果只有他來那就好了。”志清道:“據報馬璘兵馬扎在南岸,好像是有些猶豫,不敢貿然進兵。”薛嵩道:“這就給了我們從容布置的時間。”遂命裴志清先往攻打澤州。志清領命。

薛嵩又命:“薛直率部進兵高平,拿下高平,扼守太行,監視潞州,壺關動向。薛光攻取舜王坪。”薛直,薛光二人接令。薛眬道:“那我呢?”薛嵩道:“二弟跟其余將領隨我伏擊唐廷援兵。”薛眬道:“好,我跟大哥一定打他個落花流水,打出我薛家軍的威名,教他朝廷再卸磨殺驢。”眾將都領命。薛嵩道:“好了,都各自去備戰罷。”一干將領都散去。薛嵩抱頭嘆息一聲。此時一個容顏靚麗,身著紅色衣裳的女郎輕盈的來到營帳,將一壺茶水放在桌案上,然后將油燈挑了幾下,靜靜地站在他身邊。薛嵩抬頭道:“紅線,我是不是做錯了?”那名喚紅線的女郎,笑道:“將軍所做的事都是順天應人之舉,何錯之有?”薛嵩道:“連你也哄我。說實話。”紅線道:“當初將軍附賊出于無奈,后來想到朝廷佞臣當道,想要給百姓一個清平世界,所以才甘心聽命于反賊。當日,大哥原意是要打澤潞,假說是取洛陽。賺的田承嗣去打洛陽,大哥如愿以償來到這里,可是。”

薛嵩道:“我心里想些什么,你都能猜得到,你真是我的紅顏知己。”紅線又說:“將軍明知張雁跟呂崇堯鬧翻了,還在澤潞,還假裝不知道。”薛嵩笑道:“什么都瞞不過你的慧眼。”紅線道:“將軍可是還在想著要找到張雁,與她結百年之好。”薛嵩怔怔的看著她,說道:“我。”紅線道:“將軍忘了她罷。你們注定是不會有結果的,她的心里早已裝不下別人了,你一廂情愿的,這又是何苦?”薛嵩道:“你不懂的。”紅線怫然,轉身便要離開。忽地轅門兵卒來報:“三老爺來了。”薛嵩聞言,如受電擊,又驚且喜,忙傳令道:“快請進來。”那士卒正要去通傳。薛嵩忙說:“我親自去。”紅線相隨急急忙忙趕了出去。

只見轅門外一個白發蒼蒼的古稀老人,拄著拐杖,昂頭望著天上的星月。旁邊站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后生,說道:“三爺爺,俺叔叔來了。”薛嵩奔到他跟前,異常恭敬的見禮,說道:“不孝侄兒薛嵩拜見三伯。”那老人只是哼了一聲。紅線彬彬有禮道個萬福道:“給三老爺見禮。”那老人道了一聲:“虧你們還認我這個三伯,我還以為你早已不知道自己的祖宗是誰了呢。”薛嵩環顧左右,兵士林立,低聲下氣地說:“有話回去說,好么?”那后生拉著老人的手臂,說道:“三爺爺。”那老人“唉”了一聲,徑直在后生的攙扶下走進了軍營。直到帳幕中,老人端端正正的坐了。紅線給他泡了壺熱茶,遞給后生,傳了過去放在案上。薛嵩躊躇一會,小心的說道:“三伯,你怎么來了?”老人沒好氣的說:“你巴不得沒人來管你呢,怪我來,是不是?”

薛嵩道:“不敢。那年我派人去找你們。可是你們都離開了老家絳州。實在不知道你們去哪里躲避戰亂,不然把你們都接來。”老人突地一聲:“接我們來跟你一塊造反啊。你還不快給我跪下。”薛嵩依言,挺直了身子跪了下去。老人長吁短嘆道:“我們薛家蒙受皇恩,到你這一輩已是三代。你有甚不知足還要附逆謀反?”薛嵩眼中淚光涌動。老人墮淚道:“從你爺爺薛仁貴起,我薛家子孫當官的為將的,一門顯赫,哪里有過不尊朝廷法令的人。臨了你竟然跟隨安祿山,史思明扯旗造反,玷辱祖宗,教人家戳著我薛家人的脊梁骨罵。你難道不知罪么?”薛嵩道:“侄兒知錯。”老人道:“那你還不快快罷手,棄暗投明,幫助官軍平叛。”

此時,薛直,薛光走進帳中,都聲言:“三叔,你錯怪我兄弟了。他是不得已而為之,如今想要罷手也是騎虎難下。就算是要撥亂反正,我們也要打出薛家軍的威名,方好教朝廷善待我薛家。”薛眬也鉆了進來,靜靜地聽著,不則一言。老人道:“真是這樣嗎?”薛嵩道:“三伯明鑒。”那個后生見薛直進來,奔上前來,喜極而泣道:“爹。”薛直愛撫著他的頭,說道:“堅兒,你長大了。你娘還好么?”薛堅道:“娘她只盼著你早日跟她團聚呢。教我陪著三爺爺來找你們,我們走了很遠的路呢。”薛直道:“堅兒,你受苦了。”

原來這老人就是薛嵩三伯薛楚卿。少年便是薛直之子,薛訥之孫。楚卿含淚道:“你爺爺生我們兄弟五個。老大薛訥在開元八年就病逝了。老二慎惑,老四楚珍,你爹老五楚玉相繼病逝。只留下我這個老不死的,還有幾年活頭。你的翅膀硬了,你的兄弟們都跟著反,真是要活活氣死我。”薛堅道:“三爺爺,俺叔叔不是說了。他會招安重新站到朝廷這邊的么,您就別生氣了。”

紅線亦是上前將茶杯遞到楚卿手中,笑道:“三老爺多慮了。薛大哥從賊是不得已,其實呢,早已有改過之心,只是還不是時候。您老消消氣,喝口茶,慢慢說。”楚卿嘆氣道:“哎,也許真是我老嘍。紅線吶,你是個通情達理,又智勇雙全,懂事的孩子。”紅線徑自將薛嵩扶起。楚卿道:“紅線,薛嵩他不懂事,你要好好幫著他點啊。”紅線點點頭道:“我會的。”楚卿便說:“嵩兒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看薛直的兒子都這么大了。薛光也有了薛雄。薛眬也有了家室,只有你還不成個家。這樣,紅線隨你多年,你們又情投意合,選個日子就辦了罷。我到了九泉下,也好向你爹交待。”薛嵩道:“戰火硝煙,兵連禍結,還沒有停息。我哪里有這個心思,三伯就別管這事了。我心里自有分寸。”

楚卿道:“好好好,懶得理你。你給我個準信,什么時候歸順朝廷?”薛嵩道:“我占據了澤潞,教朝廷封我做這里的節度使。”楚卿又氣的上氣不接下氣,茶水都灑了出來,說道:“你啊你。澤潞不是你待的地,只要有舜王坪的一個人在,你也站不穩腳跟。聽我聲勸,就不要再造殺戮了。”薛嵩只不則聲,心道:“我一定要打下舜王坪,贏了呂崇堯。找到張雁,教她知道我比呂崇堯強上何止十倍,心甘情愿的嫁給我。”紅線尋思:“薛大哥還是放不下張雁,非要找到她才肯干休。”心下著實有些難過,又有一絲嫉妒。楚卿道:“罷了。你就折騰罷,我薛家族人的安全倒不用你操心。”薛直道:“三叔,既然大老遠來了,就別走了。”楚卿道:“我不能跟著你們反叛朝廷,留在這里丟薛家的臉。堅兒想你,我把他也送來了。明日我就回去。這把老骨頭怎么也得埋在家鄉啊。”薛嵩墮淚道:“三伯,您的教誨,銘記于心。”

楚卿望著滿堂的薛家子孫,含淚道:“你們要都好好活著。”拉住薛嵩的手,說道:“中興薛家,莫要學李林甫教人掘了祖墳啊。”眾人無不為之感動而墮淚。薛嵩道:“我記住了,將來一定歸唐。”當晚,楚卿住在薛嵩營帳,長吁短嘆,輾轉反側愁苦了一夜。薛嵩心里也是異常不好受,一晚沒有合眼。次日,老人打個早起,拄著拐杖上路了。薛嵩忙命兩個親信士卒扮作莊稼漢,千叮嚀萬囑咐務必送老爺子安全到家。那兩人打扮停當,帶了盤纏,急急跟上去了。不題。

眾兄弟,將領此刻都來參見,候令。薛嵩道:“薛直率部奔襲高平,打下之后,就按兵不動。招兵買馬,收取人心,并且傳書張忠志,李懷仙二人火速領兵攻打井陘,出兵馳援攻取潞州后方。記住,不可濫殺無辜,更不許去協助李懷仙他們攻打潞州。”薛直道:“領命。”薛堅道:“爹,我也要去。”薛直道:“你還小,留在紅線姑姑跟前,幫助你嵩叔叔罷。”薛堅倔強地說:“我長大了。我也會十八般武藝,不信你看。”搶過一口大刀舞的霍霍生風,進退有據,凌厲無匹。薛嵩贊了一聲好,遂說:“薛家后人,一代更比一代強啊。”薛堅通紅著臉說:“哪有啊。我爺爺跟祖爺爺那才是武藝精熟,威風八面呢。我這輩子都趕不上他們,可是我很是羨慕他們的功業。”薛嵩贊揚道:“好孩子。不驕不躁,謙虛謹慎,像你爺爺。你就跟你爹去罷,多歷練歷練。”薛堅開心的笑道:“謝謝元帥叔叔。”

薛嵩又傳命道:“薛光,命你率部攻取舜王坪。打下后不可以殺害無辜,只要堅守,扼守住舜王坪,休要教中條山李得晗奪去即可。如果打不下舜王坪,那就堅壁封鎖他們下山一切道路,同時防備南面唐兵突襲。”薛光道:“謹記將令。”薛嵩又命道:“裴志清,命你率你部人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澤州,占據唐兵這個糧草基地,拿下澤州對我們來說極是重要。”志清道:“將軍只說幾日罷。”薛嵩道:“兵貴神速啊。城中有數十萬石糧草,他們一旦有所覺察,仗著這些資本,足可以支撐兩年。”志清大聲道:“那好,我就星夜兼程,在三日內拿下澤州城。”薛嵩滿意地點頭,說道:“都出發罷。”眾將紛紛散去,各自回營,拔寨啟程。薛嵩向薛眬說道:“我們也該出發了。”紅線道:“大哥,這么重要的一仗。這一次,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去。”薛嵩素知她的心性,決定的事,誰也休想使她動搖,只好點點頭。

卻說馬璘自接受了光弼的命令,率部同昱人,殿英率領的太行山大行門兵士,曉行夜宿來到黃河南岸。只見怒濤澎湃,洪流滾滾。馬璘所率北庭兵多是慣于山地作戰的士卒,站在岸邊頭暈目眩,駭然道:“大帥忒不精細,卻教我們來。這么深的水,流的這么急,怎么過啊。”兵士嘩然一片,說道:“我們還沒渡過河去,恐怕就被溺死,連尸身都沒了。”一時間怨聲四起。馬璘部下將領紛紛來請命:“這里水流湍急,怕是過不去啊。”馬璘道:“大帥將令,誰敢違抗。丟了澤潞,為禍不小,快快征集渡船,違令者,蠱惑軍心者殺無赦。”眾將領唯唯而退,遂命人四處去征集渡船。地方上都說:“前些日子,叛軍過河,將能過河的船都搶去了,哪里還有啊。”

馬璘聽了這個消息,急的團團轉,急忙跟昱人商議。昱人更是憂心如焚,說道:“失了澤潞,河中河東勢必難保。如果叛軍兵出井陘,黃河以北的半壁江山就都沒了。”馬璘頓感責任重大,請教昱人如何渡河。昱人道:“非常時期,隨時制宜,顧不得許多了。我們將附近百里方圓能造船的工匠跟木板都湊集起來,限他們克日完工。”馬璘道:“百姓們在這年月,都在饑寒交迫,朝不保夕的掙扎。我們這樣做,豈不是逼著他們去死。”昱人道:“還望將軍以大局為重。”馬璘嘆息一聲,心道:“一將功成萬骨枯,話不謬啊。”遂急令部下火速找尋能造船的工匠。昱人也是擔心太行山上的盈盈所致,以至于教殿英強行使人拆毀民戶的門板等物來制作渡船,惹得民怨沸騰。地方上都是敢怒不敢言,私下里抱怨:“太行山大行門的兵忒野蠻了,他們跟鬼子有什么兩樣。”

不題,馬璘,昱人督造船只。未數日,來報道:“洛陽城陷,天下兵馬副元帥李光弼退守河陽抵御史思明。”馬璘,昱人跌足吃驚道:“這么快,洛陽就又丟了?”忙命:“快說仔細了。”那探馬回稟道:“原本大帥是要死守洛陽跟叛軍決一死戰。可是回紇兵肆意搶掠洛陽婦女兩千余人西去,民變四起,反而倒戈跟唐兵火并。大帥鎮壓不住民變,帳下兵將離心離德,不得已而撤退。張萬頃大人戰死。”昱人道:“洛陽一失,我們渡不過河去。叛軍打來,我們豈不是陷于進退失據之境。背水一戰而不勝,就只有都跳進黃河里了。”馬璘心驚肉跳的說道:“完了完了。”殿英道:“工匠們心懷怨悵,進展緩慢,似此怎生處置。”昱人心念電轉,計上心來,說道:“傳出風聲,就說叛軍明日就會打到這里,會將這里夷為平地。”馬璘見他似有得計之色,忙問端的。昱人低聲向他說了。馬璘聽了,將信將疑的說道:“能成么?”昱人道:“明日試看,將軍就好好睡覺罷。”

殿英依計,隨即教兵士扮作匠人在那工匠人之間散播消息,迅速傳開。那勞作的工匠聞言,怨恨道:“天殺的鬼子又要來了,這番我們都死定了。”又有說“河對面也都是我們的鄉親,也有我們的親人。我們造好了船,教官兵去解救那里的鄉親罷。”似此一傳十十傳百,一夜之間附近鄉里上千人都懷抱著木板,繩索等物來幫忙,火急火燎的趕工。次日黎明,馬璘睜眼醒來,急急穿衣來看,只見昱人率部已然在船上,向他招手道:“將軍,昱人先行一步。”馬璘見那一晚上百姓就造好了幾百艘渡船,感嘆道:“真是鬼斧神工啊。”只見那岸邊,撫尸慟哭者比比皆是,鄉親們都悲號著背著親人而去。馬璘實難相信,一晚上,累死餓死的數以百計。又是感慨:“昱人兄,忒心狠了。”

部下將領來說:“鄉親們為了讓我們今日過河,拖著病體來幫助我們。很多人都累死餓死了。”馬璘含淚道:“是我對不住鄉親們了。”遂命教把所有的糧食都分給鄉親們,接著激勵士卒道:“你們看啊,鄉親們為了給我們營造渡船,很多人連命都搭進去了。你們還害怕暈船麼?還畏懼過河去打仗麼?”那時上萬官兵都墮下感動的淚水,低下慚愧的頭。馬璘傳令:“下船,過河。”大軍都紛紛踏上渡船,鄉親多有自告奮勇前來撐船的,兀自囑咐兵士不要怕。岸上的鄉親揮手,揮淚送別:“你們要殺光這幫畜生,為我們報仇啊。”馬璘跟昱人合兵一處,往北挺進。

其時是九月下旬天氣,秋風蕭瑟,落葉紛飛。行至黃昏,驚起一陣烏鴉,將前軍將士嚇了一跳。正行間,乍然前方茂林深處箭如雨下射來,前軍一片混亂。昱人跌足大驚道:“失于計較了也。薛嵩善于用兵,豈會不知我們會來馳援。將軍,我們中計了。”馬璘忙傳令道:“后隊變前隊,快撤。”說時遲那時快,左右都遭到敵軍的亂箭,落馬而死的,中箭著傷的,好是令人驚駭。昱人叫道:“三弟,率五百兄弟去沖擊右邊敵兵。我去抵住左邊敵兵,馬將軍,快率兵撤退。”馬璘道:“如果你們撤不下來,正面叛軍跟左右敵兵將你們合圍,怎么辦?”昱人笑道:“那樣,將軍正好給他們來個反包圍。將軍放心,薛嵩的兵馬用在了攻打澤州城上,阻截我們的兵力不會多過五千。”馬璘道:“你這么肯定?”昱人笑道:“相信我一次。”遂叫道:“太行山兄弟跟我殺啊。”

其時昱人跟殿英各率太行山一部分兵馬分頭殺向兩端,馬璘方始從容退兵,只等叛軍形式變化,好行合圍之勢。那時節夜色里,雙方箭如飛蝗,颼颼亂射,死傷累累。及至相近,棄弓操刀,嘶喊著短兵相接,殺得昏天黑地,血雨腥風。

且說薛嵩望著馬璘兵撤,說道:“是哪員將領敵住了我們兩翼的伏兵?”薛眬道:“聽他們的廝殺聲,這人是員悍將。我們的兵馬恐怕很難取勝,我們是不是要沖中間縫隙殺過去,分頭將他們包抄。”紅線道:“這樣不妥。紅線認為他們正計算著給我們反包圍呢。”薛嵩道:“紅線深諳韜略,甚合我意。紅線,你說我們該如何用兵?”紅線道:“將計就計。派一隊兵馬從間隙中插進去,分頭合圍唐兵。等待馬璘全軍出動將我們的兵馬包圍,待他們殺得人困馬乏,銳氣散去的時候,然后集中一點突襲他們,他們必然以為我們兵力充裕而喪失斗志,進而撤退。我們全力追擊,足可以將他們置于死地。”薛嵩笑道:“好計謀。如果以前我帶著你在身邊,就不會在舜王坪的幾場戰役被唐兵打的團團轉了。”

紅線又想起了張雁,幽怨地說:“那都是大哥太相信張雁了。她幫著呂崇堯打你,你哪能不一敗涂地。”薛嵩道:“她是一時糊涂。”紅線道:“你還在為她開脫。”薛嵩道:“她都離開了呂崇堯。”紅線反唇相譏道:“可是她心里還是裝著呂崇堯,否則為什么不來找你?”薛嵩道:“她的爹跟叔叔死于范陽,我雖然沒有參與。可是她心里是怪我的,相信她會諒解的。”紅線道:“諒解諒解,你總是在諒解她。她又何嘗諒解過你的感受?別在這自欺欺人了。”薛眬道:“大哥,紅線說的沒錯。你真是被張雁迷惑的蒙蔽你了雙眼,看不清真相。”薛嵩道:“我們在打仗,這些事以后再說。”紅線跟薛眬都緘默了,心里很不是滋味。紅線暗暗發誓:“張雁啊張雁,你奪走了我心愛的人的心,我跟你一定要有一場較量。”

少時,薛嵩聞報:“前方抵住我們伏兵的兵馬是白昱人的太行山兵將。”薛嵩大喜道:“啊呀,我猜想的沒錯,果然是他。”紅線道:“素聞這個白昱人乃是舜王坪一個文武雙全,精通兵法的勇將,自立門戶于太行山,極有智謀。這一仗我們如果將他擒殺,我們在澤潞就少了一個勁敵。”薛眬道:“不光如此。舜王坪沒有了這個十二爺,他們堅如磐石的陣營,怕是要崩潰了。”薛嵩道:“我們一定要摧毀舜王坪的精神支柱。”遂命:“薛眬,率一部人馬大張旗號前去增援,務必使得馬璘相信,我們已經全部出動。”薛眬笑道:“馬璘初出茅廬,哪里識得大哥這等計謀。我們一定會釣出他這條大魚的。”說罷,率領一千精銳部下,趕去增援。

卻說昱人部眾殺夠多時,叛軍悍不畏死,都是有進無退。昱人感慨道:“薛家軍名不虛傳。難怪當日跟舜王坪數次交手,都能差些就使舜王坪遭受滅頂之災,而且還奪去了舜王坪。若不是八哥不死,振奮了軍威,一鼓作氣,奪回舜王坪,收復失地。恐怕舜王坪至今還在他薛嵩手中。”見兄弟們傷亡慘重,厲聲叫道:“兄弟們,薛家軍再厲害他也是叛軍,我們是太行山大行門的好男兒,維護的是大唐子民的安全。我們是仁義之師,我們難道會輸給鬼子麼?”兄弟們大聲叫道:“我們要弘揚太行山子弟兵的威名,太行山必勝。”“絕不給太行山丟臉。”“教天下都知道我太行山子弟兵勝過了薛家軍。”此刻薛家軍聽了他們正義的呼聲,想著自個竟是為叛國的將領賣命,氣都餒了。太行山子弟兵神威凜凜,殺得更是兇悍,鼓足了勇氣一定要打贏薛家軍。

昱人率部收拾殘余叛軍之時,猛然聽到身后大批的叛軍包抄上來,心道:“鬼子中計了。”挺槍躍馬沖殺叛軍,叫道:“太行山白昱人在此,休要猖狂。你們中計了。”薛眬廝殺間,聞聽這一聲吶喊,大笑道:“白昱人,你也太自負了罷。”昱人叫道:“來將報上名來,我不殺無名之鬼。”薛眬叫道:“我乃薛嵩帳下兵馬正先鋒薛眬。”昱人道:“你剛才說我自負了。”薛眬笑道:“正是。你想誘敵深入,要包圍我們,被我大哥識破了。你看我部下兵馬旗幟,恐怕你們的馬璘將軍已經向我們包抄過來了。”昱人恍然大悟,驚道:“壞了。”薛眬道:“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昱人叫道:“我殺了你。”縱馬向薛眬殺去。薛眬揚刀躍馬道:“正要跟舜王坪的十二爺戰上三百回合呢。”

兩人刀槍并舉,殺了十數回合。昱人一桿長槍使得如游龍戲珠,戳刺打挑,殺得薛眬汗流浹背,應接不暇。薛眬暗駭道:“舜王坪果然都是好手。”撥轉馬頭就走,躲入亂軍之中去了。左右叛軍維護主將,圍攏上來攻擊昱人。昱人舞槍招架,連殺十數人,只見叛軍越聚越多,已是陷于重圍,更擔心的是馬璘中了圈套,可是沖突不出,只是廝殺。少時,只見馬璘大軍已然將叛軍跟太行山兵馬團團圍困,殺得鬼哭狼嚎,天翻地覆。戰圈逐漸縮小,昱人得以突出,撞著一個將領,抓過來叫道:“快去通知馬將軍,就說我們中計了,快快收兵,撤退。”那時殺聲震天,四處火光沖天,人影鼎沸,刀槍簇擁,殺得扣人心弦。昱人一頓茫然:“完了。北庭兵馬救不了澤潞啦。”薛嵩見時機成熟,分從左右率領余部掩殺過去,放箭射殺馬璘兵將。馬璘兵將紛紛倒地斃命,一撥又一撥的倒在亂箭之下。

馬璘正揮軍猛攻,卻見身后出現大批叛軍,驚叫道:“我們被包圍了。”傳令回身廝殺。在中心的叛軍又從后面掩殺過去。馬璘來不及調兵遣將,顧此失彼,慌忙大呼:“撤兵,撤兵。”率眾沖突而出。薛嵩自知兵力不足,難以圍殲,故意令人放開幾處缺口,任由唐兵殺出,隨后令眾軍大叫:“唐兵敗了。”隨后全力追擊。

殺到天亮,北庭兵馬正不知叛軍有多少兵馬,都是落荒逃命。昱人見潰兵亂哄哄的只顧逃命,丟了性命,挺槍殺了十數人,厲聲叫道:“都殺回去,誰跑的話就是這個下場。”徑自率領太行山兵馬掩殺回去,遏止了叛軍的追擊。馬璘亦是傳令:“我們沒有退路,向南就是黃河了。”北庭兵遂尾隨昱人轉身沖殺回去。薛嵩全力追殺,趕到跟前。昱人叫道:“薛嵩,看我取你項上首級。”挺槍沖開一條血路,來殺薛嵩。薛嵩躍馬揚刀,雙雙殺在一處。打了十數回合,薛嵩后勁不繼,撥馬而回。昱人彎弓搭箭,瞧得較輕,叫聲:“著。”薛嵩聽得箭響,身子閃了一閃。昱人那支箭卻是在射馬,只射在馬臀之上。那馬吃痛,將薛嵩翻下馬背,揚長而去。昱人縱馬趕殺而來,叛軍抵擋不住。

昱人來殺薛嵩,薛嵩連腰刀都來不及拔出,被昱人殺得東躲西藏,命懸一線。其時紅線風也似的沖了過來,仗劍挑開槍頭。昱人急抬眼,見是一個美嬌娘,恍然疑是張雁,差些叫出聲來,仔細辨認才知不是。紅線揚眉道:“你就是白昱人?”昱人道:“你又是誰?”紅線道:“這個你不必知道。”凌空一躍,一劍飛刺昱人。昱人舞槍格開,誰知那紅線身手何等了得,身姿嬌轉,那口劍依舊平刺過來。寒光森森,已然近身,昱人吃一驚,翻下馬背。幾個叛軍滾滾殺來,昱人揮槍殺翻,仗槍沖殺過去,叫道:“姑娘好身手,可惜不學好。”紅線輕笑,柳腰款扭恰似春風俏步,舞劍跟昱人拼殺。那紅線掌中一口劍使得寒光閃閃,輕靈飄逸,殺氣迫人眉睫,好是厲害。昱人使勁渾身解數與她周旋,心下實在難以相信天下有如此厲害的女子,心想:“跟張雁有的一比。”又打十數合,紅線體力不支,儼然有力竭之象。

薛嵩急忙舞刀上前相助,昱人雙拳難敵四手,招架的手忙腳亂,暗道:“死在這賊男女手中,臉可丟大了。”心念及此,虛晃一槍,翻上馬背,急向南奔。紅線道:“追。”唐兵廝殺之間,卻見連昱人都騎馬跑了,哪里還有決勝的勇氣。殿英跟薛眬廝殺間,斜眼見薛家兵打退了昱人,驚異道:“什么情況。”急忙率領太行山兵卒南撤。至此,薛家兵氣焰囂張更甚,趕殺唐兵,直殺得血流成河,尸橫數十里,方始唱得勝歌,罷兵而退。

薛嵩命人依山扎營,埋鍋造飯,防備馬璘反擊。正用飯間。聞報:“裴將軍占領了澤州城。”薛嵩等無不歡喜,忙問:“如何襲取了澤州,仔細回稟。”回稟道:“澤州守將跟舜王坪的萬太清不知道我軍渡河消息,依舊四處分散兵力征收糧草物資。裴將軍兩日夜趕到澤州,地方民眾蜂擁入城。裴將軍乘著城門難以關閉,輕騎兵掩殺過去,這樣就占領了澤州城。留守李抱玉,萬太清等將官率殘部望北突圍而去。”薛嵩道:“好啊。這個萬太清還是個愛民如子的人啊。優柔寡斷,心存仁厚是兵家大忌。”薛眬道:“恭喜大哥,可以進澤州城了。”薛嵩感嘆萬千地說道:“想當年,我跟張忠志將軍占據澤州城,唐軍反撲。我們正要一舉將王思禮跟呂崇堯兩股唐兵殲滅,可是新皇安慶緒卻聽信婦人之言,將我們調回,將澤州城拱手讓給他們。時至今日方始再次奪得,真如隔世啊。”遂說:“北庭兵傷亡過半,銳氣折挫,沒有十天半月難以恢復元氣。薛眬率領兩千兵馬速速馳援薛光,攻打舜王坪。如果不勝,扎營山下險要地帶與我澤州遙相呼應,形成掎角之勢,足以抵御北庭兵的反擊。其余將佐與我入城。”

且說馬璘兵敗,退二十余里扎營,記點傷亡人數,陣亡了五千將士。馬璘看著那么多傷殘的將士,一聲聲凄厲的慘叫著,禁不住痛哭失聲:“是我太輕敵了,對不住死去的將士,更對不住李將軍啊。我沒有帶好北庭兵啊。”昱人亦是傷悼不已。北庭兵都是一片哭聲,悼念亡友。一個北庭兵痛不欲生的說道:“將軍,我們殺回去,為我們的死去的兄弟報仇。”又一個說:“是啊,我們殺回去罷。”馬璘叫道:“兄弟們聽我說,我們吃了這么大的虧,傷亡過半。活著的身上沒有帶傷的又有幾個,況且我們沒有糧草。難道就這么餓著肚子,帶著傷去拼殺麼?我們是不怕一死,可是李嗣業將軍死后,朝廷任命我為做了這個節度使。我既然接受任命,就不能讓北庭兵絕了種啊。你們都是跟李將軍跟我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我不能把你們往絕路上帶。”

昱人只是哂笑。馬璘道:“昱人兄有何高見?”昱人道:“我想薛嵩如今已經撤兵了。”馬璘等人問:“撤兵了?”昱人道:“沒錯。”馬璘道:“這怎么可能?”昱人道:“薛嵩兵力原本不足,僥幸伏擊我們成功。又豈會等著我們去反攻,轉敗為勝。”馬璘道:“那他們去了哪里?”昱人憂郁地說:“恐怕現在已經進了澤州城了。”馬璘驚道:“他們依仗堅城,控制了澤州要塞,我們如何是好。”昱人道:“舜王坪有我十三弟把守,還有六哥李得晗一定會上山協助,倒是還不至于落于敵手。我只擔心薛嵩聯絡河北叛軍出兵井陘,攻擊潞州,太行,壺關。跟薛嵩連成一片,鞏固了基礎,就要向太原,河東進兵。那樣的話,我朝就岌岌可危了。”

馬璘道:“昱人兄所見甚是。如今我們如何是好?”昱人道:“我率領自家兄弟倍道兼行趕回太行山,希望還來得及摧毀他們的計劃。將軍留在這里養好了元氣,騷擾澤州跟攻打舜王坪的叛軍,使他們不能分兵北上,伺機殲滅他們,奪回澤州。”馬璘道:“我聽你的,一定教他們不得安寧。”這時成群結對的百姓,扶老攜幼擔柴送米前來勞軍。馬璘等人錯愕的看著他們,他們衣裳襤褸,蓬頭垢面,懷中還有嗷嗷待哺的嬰兒,他們將蒸餅塞給將士們。將士們看著他們自己都不知餓了多少日子了,都是感動的熱淚盈眶,好不忍心接他們的干糧。馬璘淚水盈眶的看著兄弟們,哽咽的叫道:“兄弟們,都拿著,別拂逆了鄉親們的心意。”

一個十來歲面黃肌瘦的孩子伴著他的奶奶,雙眼緊緊盯著那餅子,看著奶奶將餅子硬是塞給一個兵,搖晃著他奶奶的手,嘟囔地說:“奶奶,我餓,我餓。”那老嫗便捶打著孩子,含淚道:“餓,餓。一天到晚就知道餓,餓不死你。”那孩子愈發哭了起來:“奶奶,我真的好餓。”那個兵士哪里還能咽得下,一把將孩子拉過來,將餅子遞給孩子,說道:“吃罷。”那老嫗還要打孩子,罵他不懂事。馬璘走過去,喚住了,說道:“別打孩子。”蹲下身來問道:“幾天沒吃東西了?”那孩子答道:“三天了,奶奶只給我吃野菜湯,我咽不下。”馬璘又問:“孩子,你的爹娘呢?”

那老嫗放聲慟哭起來:“那年,他的爹被鬼子抓去當兵,死在了外鄉。他的娘也被鬼子糟蹋,氣不過,上吊死了。只留下我這個老婆子跟這個孫兒,如果不是放不下他,我恨不得也去吊死算了。”又說:“將軍啊,你看看這鄉親們哪家還有個壯男少婦,十里八鄉只留下些孤寡老人跟沒有了爹娘的孩子。鬼子這群天殺的,害死了那么多人。你們可要給我們報仇啊。”馬璘起身,向鄉親們說道:“我一定為鄉親們討還公道,教你們都過上吃得飽穿得暖的好日子,好好養育下一代。”

昱人道:“人們向往過安穩日子,叛軍不得民心,只要朝廷能夠罷黜奸佞,舉賢任能,舉措得當,叛軍必然會走向滅亡。”馬璘道:“但愿天遂人意罷。”昱人道:“天氣轉冷,將軍部下這么多傷病,沒有御寒的棉衣,又無糧草支援,如何支撐到恢復元氣。”馬璘道:“昱人兄,又有什么高見,可以度過這場危機。還望不吝賜教。”昱人道:“我們選拔精銳士卒乘叛軍不備,前去搶糧,又可以鼓舞士氣。”馬璘道:“好。總比強過從百姓牙縫里奪食來的心安。”當下向部下說了,北庭兵個個踴躍叫喊:“我去,我去。搶的多些還能救濟鄉親們。”馬璘,昱人精挑細選了一千精壯,另教將兵一千在后方接應。

當下便輕裝奔襲,直至月上枝頭,星夜而進,奔襲上百里。趕在了次日清晨來到歷山山麓,派出兩撥人去哨探。回報說:“叛將薛光,薛眬正率部攻打舜王坪,聽附近鄉民說,薛光已經連續攻打了幾天幾夜。舜王坪的十三爺好生厲害,硬是打退了薛光數十次的進攻。”昱人道:“我這個十三弟,別看他平日沉默寡言,笨拙的厲害。可是到了關鍵時候,竟然也能發揮潛質,承擔重任。”馬璘道:“薛光有勇有謀,出身將門,卻也在舜王坪栽了跟頭。我看你這個十三弟頗有獨當一面的大將風范啊。”昱人道:“我們還是干正事要緊。乘著薛光將兵力都用在舜王坪,后方營寨空虛。我們即刻前去劫營,必獲成功。又可以減輕舜王坪的壓力。”馬璘遂傳令掩殺過去。那時薛光守衛后方營寨的兵力尚有一千余精銳,可是聽說了薛嵩大敗馬璘的消息,那里還將馬璘放在心上,全然放松了警惕。

殿英率領十數個太行山兄弟,悄悄摸到營寨跟前,身手矯健的將守衛殺掉,大開了寨門。疾步而進,逢著營帳就放火。馬璘揮劍叫道:“殺。”北庭兵操著刀槍,吶喊著蜂擁沖入軍營。那燕軍多還在睡夢中,哪里來的及迎戰,多做了唐兵刀槍下的冤魂。燕軍當下亂成一團,被燒死的,殺死的,數以百計。燕軍抵抗一陣,無心戀戰,幾百殘兵敗將狼狽的望西退卻而去,將一座后勤基地丟給了唐兵。馬璘叫道:“快快打掃戰場,轉移糧草物資。”眾軍一齊動手將燕軍丟棄的騾子都套了車,將一應糧草袍服,器械物資裝載車上,駕了車騎著戰馬往南撤退。馬璘興奮地說道:“昱人兄高明啊。這一仗足以振奮我北庭軍的士氣了。”昱人笑道:“雕蟲小技,何足道哉。”

走到天晚,接應的北庭兵見他們獲勝,得了數十車的糧草物資,都是歡喜不勝。昱人道:“我們別高興的太早了。馬將軍,薛光知道了我們抄了他的后路,必然派人來追趕。”馬璘笑道:“我們伏擊他一陣,好教他知難而退。”遂命接應的部下將輜重帶走,自領一千將士與昱人,殿英一部太行山兵馬設伏。到了深夜,果然聽到薛光輕騎兵從大路上迅疾的趕來,兀自吆喝:“休教走了這群賊人,務必要奪回糧草。”馬璘見他們進入伏擊圈,一聲令下,左右兩翼亂箭射向燕兵。薛家軍紛紛墜馬,大呼:“有埋伏,中計了。”薛光大叫:“撤,快撤。”薛家軍都撥轉馬頭,望北而去。馬璘大笑:“一日之間,連贏兩陣,痛快痛快。”打掃戰場,又得了若干器械,戰馬。昱人道:“我們可以安心的回去了,薛家軍被嚇破了膽,不會再追了。”

一干人行到天亮,回到了營地。又將部分糧食派軍士送給附近鄉里,以報當日之恩。北庭兵打贏叛軍的消息不脛而走,鄉親們又見官軍如此仁義,紛紛將十多歲的兒子,孫子送來當兵,教他們為死去的親人報仇。又可以有口飯吃,不至于凍餓而死。那些半大的孩子懷著血海深仇,拿起了武器,都加入到了操練的陣營。又有不少郎中,婦女來參軍,要作后勤工作。馬璘一一接納,歡喜道:“求之不得啊。”昱人見北庭兵臉上都散發出了喜悅的笑容,呈現起欣欣向榮的景色,心道:“北庭兵扎根在此,叛軍就不會盡有澤潞。”至此打算及早回太行山布置與潞州守軍聯兵抗敵的事。

鳳偶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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