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閔秋房門口,就聽得里面熱鬧非常,原來是眾山賊正在屋里聊得火熱,一個隨我們出城的山賊,正繪聲繪色地講著我們?nèi)绾坞U中逃出益州城。
待他說完,一個山賊道:“怪不得說紅顏禍水呢,女人太漂亮了,是麻煩。”
只聽“啪”一聲脆響,聽得那人哭喪道:“大帥。”
應(yīng)該是閔秋一個大耳刮子抽過去,
聽得閔秋聲音冷冷道:“我最討厭什么紅顏禍水之說,只因男人好色而起,卻偏偏將罪推到女人頭上!”
“是,小的,知錯了。”那人捂著臉,再不言語。
閔秋對山賊們一向是重情講義,從未見到他如此發(fā)火。
難道單單為維護我?我一面想著,又想起三娘的那句玩笑話,心中說不清什么滋味,愣愣隨無缺他們進門而去。
一大屋子人,正說說笑笑,忽見郭城神色凝重,推門進來,看著我們道:“正好你們都在。”他眼神掃視我們一圈,落到顧因臉上,道:“此去湘國,險阻重重。”
“為何?”顧因道。
“我們的人帶回來兩個消息,都很不利殿下此行。”
“講。”
“其一,梁王發(fā)布了“千金懸賞令”,稱殿下殺了梁世子,愿許千金取殿下人頭。”
“明明是我殺的。”我跳出來道。
顧因按著我坐下:“算我頭上更好。”
郭城繼續(xù)道:“第二個消息,孟與梁結(jié)盟了。”
閔秋從半倚的床頭坐起來,摸了摸又長長不少的絡(luò)腮胡,凝重道:“那就是說,湘國的處境,現(xiàn)在很不利。”
郭城重重點了點頭。
閔秋又道:“梁一向與孟不和,當年孟出事,梁王是第一個獨立的,為何竟會結(jié)盟?”
郭城也滿臉問號地搖搖頭:“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梁王竟然準備將三歲的獨女送去東京,與七歲的孟王結(jié)親。”
顧因神色微動,道:“那我們更要快些趕到巴陵。”
巴陵便是湘國的都城所在。
閔秋也點點頭,道:“我的傷沒什么問題,越快啟程越好。”
當日晚,我們便帶足銀錢干糧,下山而去。
三娘在眾人極力建議下,留在了山寨。
郭城本欲派兵士護送我們一程,被顧因拒絕,實在是怕人太多,目標反而明顯。
我們五人,輕裝上陣,一路翻山越嶺,避開城鎮(zhèn),第四日傍晚,來到位于長江邊的瀘州。
這是益州以東最大的碼頭城市,靠山臨江,人來人往,商旅繁忙。
人越多的地方,對我們來說,越是危險。
無奈,要去巴陵,還是順江坐船而下最為迅速。
而且坐船,還能途徑巴東,那里,有顧因非殺不可的一個人:現(xiàn)任巴東城主——王鎮(zhèn)山。
他們四人各懷心思,一路如臨大敵,我卻無所謂,巴東也好,巴陵也好,不管最終落在誰的手里,我都只是旁觀者而已。只要保得小命在,焉得哪天不開懷。
一入瀘州城,我便樂開了花。
吃了四天的干糧,見到滿街的肉包子鹵牛肉,哪抑制得住。直奔一家飄著酥辣椒香味兒的飯莊過去,剛到門口,閔秋一把拉住我。
“咋啦?怕花錢?”我不滿道。
“你看。”閔秋下巴抬了抬,示意我看飯莊旁邊的白墻。
我一看,差點笑暈過去。
“那是,那是誰畫的顧因,鼻孔那么大,好丑,哈哈哈哈!”
無缺湊上來道:“雨良姐輕點兒聲,那可是通緝令,你還笑那么歡!”
我回頭看看顧因,頭上戴著風帽,低著頭,看不見臉。
“還好吧,畫成這個鬼樣子,誰能認出來。”
“你再往前看看。”閔秋道。
“咦,這人是誰?”前面還有一張畫像,小圓臉,小圓眼睛,小肉下巴。
無缺!連無缺都給畫下來了。
我正準備開笑,忽覺氣氛不對。三行一個箭步跨過來擋到我身前,我才發(fā)現(xiàn),周圍圍攏來四個持劍的江湖人士。
閔秋一甩外袍,將袍角別進腰帶,抽出郭城贈送的長刀,道:“好家伙,剛進城就被盯上了。”
顧因抬起眼來,冰冷的眼神掃視一圈,道:“正好,我不用藏了。”
街道上來往的路人發(fā)現(xiàn)了這邊的劍弩拔張之勢,紛紛避走。
四個劍客身著一樣的青袍,一人道:“太子殿下,別怪我們川南四劍,只怪你項上人頭太值錢。”
顧因冷笑一聲:“別那么多廢話,想送命就來吧。”
四人相互對視一眼,分從四面,朝我們沖過來。
閔秋與顧因?qū)⑽遗c無缺擋在身后,各自擋開一劍,以一擊之力將劍客逼退三步遠。
三行則沖將出去,橫著身子,漂亮的連環(huán)腿一掃,瞬間將那兩人踢飛出去一丈多。再手中長劍挽起劍花,朝閔秋前又持劍攻上的劍客面目刺去,幾滴鮮血落到地上。
好快的劍!
我還沒看清,只見那劍客已直挺挺仰天躺下,待躺倒之后,脖子才汩汩冒出血流。
顧因那邊也已解決一個,同樣是一劍封喉。
被踢飛的兩個劍客爬起來,見勢不妙,轉(zhuǎn)身就跑。
閔秋懶懶的收回長刀:“真可惜,都不給我出手的機會。”
三行也不屑道:“這是我七歲時的水平。”
我歡喜地直想拍手,三個高手護駕,還有誰!
顧因?qū)㈤L劍回鞘,冷冷道:“這只是開始,他們會像螞蟥嗅到血一樣涌上來。我們必須立即找船走。”
閔秋點點頭:“往江邊走!”
好吧,再見了我的鹵牛肉,我只好匆匆隨他們往人群中穿梭而去。
剛走過兩條街,見街道那頭一隊官兵模樣的人沖我們殺來。
“走上面。”顧因說著,帶頭跳上屋頂。
我們趕緊跟著跳了上去,躍屋跨街而去。
川南瓦屋的屋頂,都是一條細長的屋脊,加兩側(cè)青瓦覆蓋的斜頂,平日里雨多露重,長滿濕滑青苔,格外難行。
我剛跟著歪歪扭扭跳過幾盤街,“咚”就撞上了顧因厚厚的背。
我喘著粗氣,干脆將臉貼在他背上,倚靠一下,道:“又怎么了?”
三行道:“你看前面!”
我探頭望去,前方一排大概七八個人,也正騰屋躍房地朝我們沖來。
“還有后面。”閔秋也道。
我再回頭看去,我的媽呀,后面這波不下二十個,跳蚤一樣在屋頂上蹦上蹦下,朝我們?nèi)俳咏?/p>
“你形容得真好,果然是聞到血腥味兒了。”我不忘夸顧因一句。
無缺嘆口氣:“怎么辦?”
顧因道:“不要纏斗,我們的目標是到碼頭。”
我回頭看一眼閔秋,提醒道:“閔帥,渾水摸魚。”
閔秋瞬間懂了,點點頭,沖大伙兒道:“跟我來。”
領(lǐng)著我們,不疾不緩地朝前方那波人少的跑去。
兩方人馬都朝我們接近,差不多同時到達我們身邊,閔秋大喝一聲道:“兄弟們,來得好,先擋住他們!”
忽然轉(zhuǎn)身掉頭,提刀沖進后方來人中,顧因與三行也知機沖將過去。
兩邊人都是一愣,后方那波人見我們掉轉(zhuǎn)頭反擊,而對面來歷不明的幾人也提刀沖來,以為那是我們的幫手,不管三七二十一,提刀就砍。
從屋頂打到街巷,一片混戰(zhàn)。顧因他們?nèi)齼上陆鉀Q了身邊的人,趁亂,我們又偷摸溜走了。
終于來到江邊。
啊!我第一次見到長江!
只見一衣碧水從兩岸青山之中川流而過,遠眺不見頭,回望不見尾,江面上蒼霧茫茫,輕波翻著白浪,托著點點船只往下游緩流而去,溫柔又似蘊含著無限力量,正是“水清石礧礧,沙白灘漫漫”。
“碼頭在前面。”閔秋指著前方不遠處一片大小船只停泊的地方道。
他回頭看了看顧因,嘆口氣道:“先去買船票試試,若不行,就偷條船走。”
“你會駕船嗎?”我歪著頭看著他。
他搖搖頭,攤攤手。
顧因想想,道:“只要能買到票,我可以從水中悄悄泅過去,我有把握能不驚動船上的人,與你們會和。”
“無缺怎么辦?”
“原來幾位英雄在這里!”忽有人從我們身后冒出來。
“嗆!”三行的長劍立時挨上了他,此人功夫還算可以,立馬縮身躍開,慌忙擺手解釋道:“在下是來給殿下送船的!”
送船?我們五人同時心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