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山腳完全是兩個極端世界,規則排列的矮樹枝條呈灰褐,葉不再有綠意,一種沉濁的氣息宣告此地是世外桃源的分界線,柏油鋪墊的路面,白色油漆粉刷的斑馬線,穿流不息的車輛,充斥著塵灰的空氣,那個一日不見如隔一日的城市,我們最真實歸宿?!举I嘎!這是我曾經混跡的地方嗎?簡直不敢想像】
半個小時后,我們已經坐在回公寓的公交車上,除了手里拎著的一袋子折耳根,還有我忙里偷閑采摘到的各種不知名的野生蘑菇,冬哥質疑那些蘑菇是有毒的品種,而我則一口咬定沒問題,因為書上講過越是漂亮的東西才會帶有毒素,而我采集的蘑菇看上去不過是一些丑得像牛屎的疙瘩,所以直覺知訴我很安全,我一向都信直覺。好歹野生蘑菇也是一道美味,比起那啥根有嚼頭多了,至少要我這種肉食動物在兩者之間做個選擇的話,我百分之九十是傾向于蘑菇這種比較有肉感的素菜。
懷著對新菜式的憧憬和公交車的顛簸,我們終于回到了公寓,回到那個闊別二日之久卻又讓我不曾有懷念之情的狗窩。
從一個人間仙境突然墜落到惡臭彌漫的地獄是一種什么感覺?
不得不說進門的那一刻,我甚至開始懷疑以前的我真的是住在這里嗎?沙發下面隱藏的襪子告訴我,答案是“Yes”。
“哎,好累啊!”我一個健步搶占先機,三人座沙發成了我的戰利品,沒有什么能比得了在長途跋涉之后躺在一張軟綿綿的沙發上舒服了,如果冬哥再給我泡上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那簡直是人生幸事。【想多了,這種事永遠不可能】
冬哥一回到家就閑不住,廚房餐廳成了二點一線,這么喜歡下廚為何當初沒有去學廚師反而跑來行偷雞摸狗之事,真搞不懂眼前這個男人。
“莊生,去看看思思在家沒有?!倍缭趶N房吩咐。
“干嘛?”
“你說還能干嘛?當然是請她來咋家吃頓便飯啦!”好不容易出現的轉機,冬哥當然會不擇手段制造機會。
“又蹭飯??!咋家米缸都快見底了?!蔽医洺_@樣開玩笑的說,哪怕是田思思在場的情況下也不收斂,其實我并不是那種小家子氣的人,只是耍耍嘴皮賣賣萌而己,冬哥和田思思都心知肚明我打心眼里把他們當作最好的朋友,況且田思思時不時的會過來蹭飯,偶而也會請我們小搓一頓,逢上生日或是聚會便叫上我們湊個熱鬧,大家禮尚往來早就已經顯得不那么見外了,所以也就不會在意我的莊式玩笑。
“那一會你叫思思的時候順便下一趟樓去寡婆婆的小賣部扛一袋回來。”
“憑什么要我去?。 蔽曳磳Α?/p>
“這事還就得你去辦,誰讓你是個吃得多,拉得多,浪費糧食又不見長膘的飯桶?!倍缤崂頇M飛,示意反對無效。
好吧!我承認自己吃得多,又不長肉,還浪費糧食,但是用不長膘的飯桶來形容,這話說出來未免有點偏見了哈。
“……”
我本能的撓頭,難道真是飯桶嗎?我必須承認被人說成飯桶有種無地自容,如果這樣還要找一個合理的借口推脫說“不”,那就真是飯桶了。
“要是思思不領情怎么辦?或者她有事?或者沒在家?或者……”我列舉了一大堆或者。
“自己看著辦?!倍缫痪浜唵蔚目粗k帶著不簡單的意思。
毫無意外,請人蹭飯這種小差事落到了我頭上,下樓扛米這種大差事也落到我頭上,誰讓我是讓米缸見底的罪魁禍首。
穿好鞋,奪門而出,我率先去到隔壁的田思思門前。隔著防盜門的貓眼,我習慣性的從外面往里面偷看,當然什么也看不見,那只是一種不好的習慣,跟著冬哥半夜入室盜竊時都會先取下貓眼,然后用一根細長的鐵絲勾住門把手,輕而易舉的就能打開門,【千萬不要告訴別人這種技能是我告訴你的,還有記得晚上關門后一定要倒門栓哦!不然你有可能第一個碰上我和冬哥這種江洋大盜哦?!坎僮鞔螖刀嗔司土粝铝诉@種腦白癡的毛病。
“嗯,肯定有人在家。”我判斷,經過我在門外一系列探測后得出準確的結論,其實我是用耳朵聽出來的,里面傳來嘩嘩的水流聲,我曾經看過公寓的平面圖,每一層的每一套房間格局布置大小方位都是一模一樣的,這也就能證明田思思分明是第一到我們家作客就能在不詢問主人的情況下找到我們那不起眼得點都不衛生的衛生間。這種聲質是花灑直接沖刷到木質壁柜發出的聲音,而且一直未有中斷,感覺下水道就在離門口不遠處,這很符合有人在家里洗澡的推理,對,就是洗澡,沒錯了啦!只有洗澡才會用到如此巨量的水。我猜大概是田思思在洗澡,每天這個時程田思思應該會在家里,別問我為什么知道,因為自從上次的誤會解除后,思思就曾告訴我們她晚上會留宿醫院替換她母親,白天才能回家。還有一個原因是我絕B不能告訴你的,我曾經講過能聞到大學澡堂里溢出的幽香,此時此地,當然也不例外?!竟?,說漏嘴啦!該抽。】
“咚、咚、咚……”我單手捶門,忘了有門鈐。
沒有反應。
“田思思,你在家嗎?”我邊捶邊喊,重復N次。
“誰呀?”空心墻磚化解了大量的音源,隔音效果超級棒,只聽得內室有微弱的回音。
“是我!莊生,麻煩你開下門,找你有點事?!逼鋵嵨蚁肟此妓紘〗恚鏊饺氐臉幼?,真是太混蛋了。
“來了,來了?!崩锩娴娜藨暬氐?。
我側身站在門口擺了個帥氣的造型,耐心的等待著思思開門的那一瞬,心中有點小期待。如果此時嘴里叼著一支紅玫瑰,
渾身上下散發著金色的光,那么這個畫面……我浮想偏偏,一個人意Y,簡直爽透了。
……
……
過了好半天,門才開。
“你好,請問你找誰?”一個五十多歲的中老年婦女攔在門前,滿臉紋皺,身材還有些發體,一身粗布大衣裹得看不見項背,她手抓著門把手,濕淋淋的長發分開披散在肩頭。
“……”
“我……”我目光呆滯,半晌過后才生硬的擠出幾個字,“我沒敲錯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