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車第一營訓練場上,三輛簡陋的木質(zhì)的戰(zhàn)車訓練模型擺在訓練場上,第三連的九個車組每個排分到一輛訓練模型,正在有條不紊的訓練著。
323車組的三個人分別就位,車長丁曄發(fā)出指令,
“行軍速度,前進?!?/p>
順子非常認真的假裝踩下離合,掛上木頭擋把,兩手同時推動竹竿做成的操縱桿。
“前進一擋,出發(fā)?!?/p>
吳大龍無精打采的坐在丁曄的旁邊,有氣無力的喊著口令。
吳大龍:“十點方向發(fā)現(xiàn)日軍戰(zhàn)車,八九式一輛。短停!”
順子雙手猛拉操作桿,“停車!”
丁曄白了他一眼,“穿甲彈,裝填?!?/p>
吳大龍敷衍的做了個裝填炮彈關(guān)炮閂的動作,“穿甲彈裝填完畢?!?/p>
丁曄:“測距……600米,瞄準……開火!”
丁曄撥動了一下模擬擊發(fā)扳手的木棍。
丁曄:“命中目標!”
吳大龍:“退殼,裝彈?!?/p>
丁曄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吳大龍,面露不悅:“你干嘛?”
吳大龍:“我干嘛了?”
丁曄:“我說命中目標你沒聽見?裝彈干嘛?”
吳大龍:“哎我說咱訓練能不能真實一點?600米的距離,也沒有校正射擊,你就首發(fā)命中啦?”
丁曄:“別說是600米,800米我也能做到。”
吳大龍:“吹吧……你咋不說天上的飛機你也能打下來呢?”
丁曄:“你是車長?我是車長?哪兒那么多廢話!”
訓練模型旁邊等著輪訓的另外兩個車組眼看著排長和他自己車組的裝填手吵起來,也不知道該不該出面勸架,只好選擇一言不發(fā)的繼續(xù)圍觀。
這是三連長陸少清走了過來呵斥道:
“二排長,你們不好好訓練,跟這扯什么犢子呢?”
丁曄:“報告連長,我的裝填手不服從管理!”
陸少清一聽,鼻子差點被氣歪了,同時又覺得可笑至極。
路少清:“你是一個少尉排長!不是他娘的三歲的娃娃!管不住自己的兵,還吵吵著讓我給你做主?丟不丟人!”
二排的坦克兵紛紛在旁邊忍不住低頭竊笑,吳大龍更是得意的看著丁曄,好不自在。
路少清:“還有臉笑!都別練了,下來!”
丁曄、吳大龍和順子先后從訓練模型里鉆了出來,旁邊的324車組剛想往上爬,卻也被路少清攔了下來。
路少清:“你們也不用練了。二排所有!集合!”
三個車組的官兵聽到命令,趕緊列隊站在三連長路少清面前。
“323車組!”
“有!”
“324車組!”
“有!”
“325車組!”
“有!”
“聽我的命令,向右轉(zhuǎn)!二排長帶隊,繞訓練場跑步50圈!出發(fā)!”
丁曄:“是!”
“吳大龍留下!”
剛要跟著隊伍跑走的吳大龍,轉(zhuǎn)身出列。
“是!”
三連長陸少清走到吳大龍的面前,看了看他,突然抬起腿就是一腳,踢在吳大龍的肚子上。吳大龍一個趔趄,后退了一步,半跪在地上。
陸少清:“起來!”
吳大龍勉強支撐著身體,捂著肚子站了起來。
陸少清:“立正!”
吳大龍慢慢的把手從肚子上拿開,放在身體兩側(cè),硬挺著站直。
陸少清:“違抗命令,頂撞長官……你挺有本事啊?”
吳大龍:“報告連長,我認為丁曄的訓練方法有問題!”
陸少清:“閉嘴!”
吳大龍不再說話,但明顯能夠看出他很不服氣的樣子。
陸少清:“我不管姜營長因為看上你哪點把你保出來的,在我眼里,你就是個早該被槍斃的逃兵!告訴你,收拾不聽話的新兵,我有的是法子。但是,對你!我沒這個耐心!”
陸少清說到這兒,深吸了一口氣,把因為情緒提高了的嗓門壓了下來。用最為平靜又不容懷疑的語氣警告吳大龍:
“你是戴罪立功之人……今后,不論是訓練還是作戰(zhàn)都要對長官絕對的服從,就算明知是送死也不準有半點猶豫。否則的話,我親自槍斃了你!明白了嗎?”
吳大龍:“是?!?/p>
陸少清滿意的輕輕的拍了拍吳大龍的肩膀,轉(zhuǎn)身沖著不遠處的副連長招了手。
陸少清:“副連長,過來”
副連長:“是?!?/p>
陸少清指了指吳大龍,
“你安排人輪崗,盯著他,原地罰站軍姿24小時。”
副連長:“24小時?連長,這……”
陸少清:“誰要是敢放水,就陪他一塊兒站!”
副連長:“是!”
……
當天子夜時分,已經(jīng)站了一天的吳大龍因為疲勞和脫水,雖然仍然堅持站在那里,卻已經(jīng)兩眼昏花,甚至出現(xiàn)了幻覺,回憶像幻燈片一樣一張張的浮現(xiàn)在自己的眼前。
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剛剛離開南京交通輜重學校的樣子,那個意氣風發(fā)的裝甲兵候補軍官吳大龍。
他記得閱兵典禮的時候,他和同學們身著禮服,英姿颯爽的乘坐著被國軍視若珍寶的進口戰(zhàn)車,一輛輛整齊的駛過檢閱臺。檢閱臺上不僅僅有裝甲兵團的軍官,戰(zhàn)車教導隊的軍官,還有她……。
吳大龍只知道,她是南京女子大學的學生,機緣巧合的也姓吳。兩人相識在夫子廟的燈會上,兩人走在秦淮河畔賞花燈、猜燈謎,坐在那家人山人海的老字號門口的長凳上,分享著一碗冒著熱氣的黑芝麻湯圓。
兩人相見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吳大龍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問清她叫什么名字,就突然接到命令開拔前往上海。
淞滬會戰(zhàn)血腥慘烈,吳大龍親眼目睹了自己的教官、同學們義無反顧的駕駛戰(zhàn)車在日軍的陣地上左沖右突,有的車毀人亡,有的即使爬出燃燒的戰(zhàn)車,也躲不過鬼子密集的槍彈。
跟隨殘存的部隊退守南京后,吳大龍嘗試去尋找她,整座大學卻已經(jīng)人去樓空,他至今無法確定,她是否已經(jīng)安全的逃到了后方?還是成了在南京城里那幾十萬冤魂中的一員?
吳大龍好像看到了她,穿著鮮紅的長裙,躺在滿是尸體的萬人坑里,瞪著雙眼死死地盯著他,
“替我報仇……替我們報仇……”
那些尸體也一個個都睜開了雙眼,對吳大龍訴說著他們的苦痛。
……
吳大龍突然從噩夢中驚醒過來,胸口的心跳還因為夢中的驚嚇劇烈的跳動著,原來他最終也沒有站夠24小時,就因為體力不支昏倒在了訓練場上。后來連長擔心吳大龍就這么死過去,找來了醫(yī)生給他打了兩針,這之后他竟然又昏睡了一天一夜,這才醒了過來,令他意外的是,站在床邊關(guān)切的看著自己的人,竟然就是害他被罰的丁曄。
丁曄:“吳大龍,我知道你不服氣。但你我都是軍人,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我……”
吳大龍擺了擺手,打斷了丁曄的“演講”。
吳大龍:“不用長篇大論了,我明白了。”
丁曄一愣,他本以為又要跟吳大龍唇槍舌戰(zhàn)一番的。
吳大龍:“只要能殺鬼子,其他的事,無所謂了?!?/p>
丁曄:“嗯,對!你能這么想就太好了!我還想著……”
“到了!到了!”順子大呼小叫的沖了進來,打斷了丁曄。
丁曄:“你瞎嚷嚷什么?”
順子:“到……到了!”
吳大龍:“什么到了?”
順子:“蘇聯(lián)的坦克!新坦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