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佐閣下!”坂元勇從后面追上帶著長谷川小隊長離開的東八百藏中佐。
“這是從第十三師團的坂元少尉,他剛剛為我們講解過蘇制戰車的性能。”長谷川東八百藏回過頭不明所以的樣子,主動為他介紹道。
“哦,你和蘇聯人交過手?”
“沒有,但我和中國軍隊的T-26交戰過。”
“支那人……”東八百藏露出一臉不屑的表情,“我聽說他們還裝備過德國人生產的戰車?”
“是的,不過那些戰車在上海和南京已經被我們消滅干凈了。”
“哈哈哈哈,這才對嘛。所以蘇聯人的戰車到了他們手上,又能怎樣?”
“二號戰車的火力畢竟還是太弱了,T-26卻不一樣。”
“哼,你們這群戰車兵,嘴上總是掛著各種技術,數據,好像依靠這些不會動的鐵疙瘩就能打勝仗似的。”
東八百藏嗤之以鼻的態度,令坂元勇看著很不爽,但也只能恭敬的聽著。
“既然如此,你不妨跟我們一起去前線看看,看看我大日本帝國的騎兵,是如何消滅蘇聯人的!”
“多謝中佐閣下,我正有此意。”
直到之后回到華北,坂元勇都沒想明白這個東八百藏中佐是從哪里獲得的這種極端盲目的自信的。
原來早在他抵達海拉爾之前的5月13日,東八百藏就獨自指揮著一直不到兩百人的騎兵搜索隊,攻下了“蘇蒙聯軍”把守的位于哈勒哈河東岸的742高地,這場戰斗的勝利來得太過輕松,也就給他造成了蘇軍不堪一擊的錯覺。
這一次,奉命向諾門坎地區發起進攻的,除了東八百藏的搜索隊,還有山縣武光大佐的第64聯隊一部1000多人,以及偽滿興安騎兵團的支援。如此“雄厚”的戰力,令東八百藏對取勝充滿信心。
5月28日清晨,以長谷川的戰車小隊和東八百藏中佐的騎兵連隊作為先鋒,日軍對諾門坎附近的“蘇蒙聯軍”發起了沖鋒。
坂元勇本想跟隨長谷川小隊的戰車近距離觀察戰局,卻被山縣武光大佐命令留在了742高地。
他站在觀察所里,舉起望遠鏡,只見東八百藏的騎兵和長谷川小隊的戰車混編在一起,在廣闊的河灘上正對著“蘇蒙聯軍”的陣地發起了沖鋒。
“這……就這樣正面沖擊敵人的防線嗎?”
“東八百藏那個家伙,從來就不懂得迂回……一點都不像個騎兵軍官!”山縣大佐在旁邊說道。
話音剛落,對面的反坦克炮和機槍相繼開火,“轟轟”幾聲巨響,長谷川小隊的幾輛八九式戰車當場報廢停止了前進,東八百藏的騎兵也紛紛馬失前蹄摔落在陣前,槍炮聲中伴隨著哀嚎聲,剛剛還犀利的攻勢頓時被削弱了不少。
“快派岡崎中隊和三木中隊上去支援!”山縣大佐對旁邊的傳令官喊道。
很快,兩個中隊近四百名步兵出現在前線,頂著蘇蒙聯軍的槍炮緩慢的向前推進著。經過一段時間的奮進,他們終于追上了停滯在前線上的長谷川戰車小隊,兩股力量相互掩護著,再次對蘇蒙聯軍的防線發動了沖鋒。
蘇蒙聯軍的火力雖然猛烈,但卻還達不到徹底阻滯日軍前進的程度,眼看防線即將被突破。
就在這時,兩軍交鋒的側翼被卷起滾滾煙塵,幾輛蘇軍的T-26和BT-5坦克從低洼的河灘上開了上來,出現在了日軍進攻部隊的右翼。
長谷川小隊炮塔上的側后方向機槍率先向側翼的蘇軍坦克開火,機槍子彈打在坦克的裝甲上叮叮當當響個不停。
一些八九式戰車也開始調轉炮口指向蘇軍的坦克,但還沒來得及開火,蘇軍坦克齊射出來的炮彈就砸在了長谷川小隊這些八九式戰車的側裝甲上。
不僅日軍的戰車被炸開了花,一些貼近戰車尋求掩護的步兵也被炸飛。不出兩分鐘的時間,長谷川小隊的戰車全部停止了前進。
幸存的步兵和騎兵遭到正前方和側面的雙向火力夾擊,只好紛紛龜縮在長谷川小隊的戰車殘骸周圍,進退兩難。
日軍的八九式戰車最后幾聲零星的還擊也在蘇軍戰車的炮擊聲過后徹底停止了,蘇軍見已經完全掌握了戰場的主動權,再次發動戰車向龜縮的日軍步兵擠壓過去,有些來不及閃躲的日軍傷兵直接被碾壓成了肉泥。
坂元勇透過望遠鏡看到,已經失去坐騎的東八百藏躲在一輛戰車的側后方,不時的探頭看一眼越來越近的蘇軍戰車,之后他轉頭對另外幾個騎兵喊了幾句,就拔出軍刀帶頭沖了出去。
那幾個騎兵也紛紛拔出刀,跟著他沖向了蘇軍的戰車,但還沒跑出幾步,對面坦克的同軸機槍便噴出了火舌。
“噠噠噠噠”幾個點射過后,東八百藏和身后的幾個騎兵都被打成了篩子,倒在了血泊之中。
“大佐,預備隊請求沖鋒。”一名日軍上尉跑到觀察所對山縣武光大佐說。
山縣武光慢慢的放下望遠鏡,緩緩的答到:“去吧。”
“是!”
旁邊的坂元勇驚訝的看著山縣武光,在戰車和騎兵的配合之下尚且無法對蘇蒙聯軍的防線造成沖擊,現在重武器損失殆盡,為什么還要派步兵上去送死?他很想這樣質問山縣大佐,卻最終沒能說出口。
“坂元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山縣冷冷的說道。
“大佐……”
“我從沒有懷疑過陸軍大本營的北進策略,但是今天我知道我錯了,大本營錯了。我們就是大本營犯錯要付出的代價,輕視蘇聯的代價。”
剛剛沉寂了沒多久的前線上,槍炮聲再次響起,最新投入的預備隊像飛蛾撲火一般的沖向蘇蒙聯軍的火力網,幾百條士兵的生命瞬間灰飛煙滅。
戰斗漸漸進入尾聲,坂元勇在山縣大佐的命令下,和64聯隊的一部分官兵首先撤出了戰場。
輾轉回到海拉爾后,坂元勇特意求見了第23師團的小松原師團長,他向小松原匯報了前線那場沖突的所見所聞,極力勸說小松原不要再想蘇蒙聯軍發動進攻。
其實小松原曾經擔任過駐蘇聯的武官,對于蘇聯的戰爭能力多少是有判斷的,但當他親耳聽到坂元勇講述完這場慘敗的經過,仍然久久無法從震驚中恢復平靜。
小松原師團長聽完之后并沒有發表自己的看法,只是警告坂元勇,不要再關東軍的勢力范圍內再提起這樣的觀點。
但坂元勇并沒有領會到小松原對他做出這番警告背后的好意,反倒以為對方太過自大聽不進自己的勸諫,于是之后的幾天繼續在海拉爾四處向關東軍的高級軍官游說,最終惹怒了關東軍副總參謀長矢野中將,被提前調回了徐州。
坐在“滿鐵”的火車上,坂元勇回想起那些在蘇聯坦克面前不堪一擊的八九式戰車,又想起自己和中國軍隊的T-26交戰時幾次險象環生的經歷,自言自語道:“我會讓你們也嘗到苦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