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4號車，報告你的彈藥余量。”丁曄小聲詢問道。

“炮彈跟剛才一樣，高爆彈94發，穿甲彈50發。機槍子彈……2800發左右。”

“吳大龍，這大黑天你連鬼子的影兒都看不大，就打出去200發子彈！？你別在我的車上這么造行不行？”邱格心疼的罵道。

“就是因為看不清鬼子的具體位置，才必須得用充足的火力覆蓋疑似目標區域！你也是交緇學校戰車班出來的，這個作戰標準你沒學過嗎？”吳大龍反問。

“我說吳車長，平時我們按照戰車班的作訓標準訓練，你說我照本宣科、教條主義，現在我勸你別浪費彈藥，你又拿交緇學校的作戰標準說事，合著怎么說都是你有理？”

“大敵當前，你別鬧情緒嘛。這么著，你記著，今天晚上我用了你車里多少彈藥，回頭我都還給你們，行不？”

“這可是你說的！回頭可別不認賬。”

“行了你們倆！所有的彈藥補給都由我統一分配，用不著你倆討價還價！邱格趕緊讓你的車組睡覺休息！吳大龍給我打起精神好好警戒！”丁曄不耐煩的打斷他倆，低聲在無線電里喊到。

“是。”吳大龍和丁曄分別應了一聲以后，便都不再說話。

進入后半夜，原本掛在半空的月亮慢慢斜落到了西面，吳大龍瞪大雙眼，眼瞅著斷橋的橋面失去了最后一絲光亮的照射，徹底被黑暗吞噬。

他慢慢的把手扶在機槍握把上，輕輕用胳膊肘拱了拱旁邊正在閉目養神的萬金油。

“準備開燈。”（蘇聯進口的這批T-26主要有兩個型號，T-26B1933后期型和T-26B1937后期型，兩種型號的炮盾位置都裝有兩盞探照燈，以備夜戰之用。）

“啊？”萬金油有些懵。

“等我命令，開探照燈！”

“哦，好。”

萬金油揉了揉眼睛，扭身把手放在炮塔內壁探照燈的開關盒上。

吳大龍在心里默數了一段時間，緊緊地握好同軸機槍，指向剛剛趁著最后那點月光已經對準的橋面。

“開燈！”

萬金油用兩只手的大拇指同時撥開兩個探照燈的電路開關。

“嗒、嗒”兩聲，炮管后方炮盾頂部的那兩盞聚光探照燈瞬間點亮，刺眼的白光直射在橋面上。

正彎腰弓著背摸上橋面的幾個日軍士兵愣在原地，抬起手擋住自己的眼睛。

“噠噠噠，噠噠噠。”

吳大龍二話不說，扣動扳機就打。

最前面的兩個鬼子瞬間被子彈掃倒，掉落到山谷中去。

剩下的幾個鬼子反應過來，抱緊懷里的反坦克地雷加速向前沖過來，卻如飛蛾撲火一般直接撞在了機槍子彈形成的彈幕上，瞬間血肉橫飛。

對面的日軍陣地上也開始槍聲大作，機槍和步槍的子彈都沖著探照燈打來。

“關燈！關燈！”隨著吳大龍一聲喊，萬金油趕緊關閉電源，坦克又重新隱入到黑暗之中。

與此同時，身后的325號車“砰”的開了一炮，直接將剛剛冒著火光，瘋狂射擊323號車探照燈的日軍機槍陣地炸上了天。

這一炮之后，對面的日軍害怕暴露位置成了325號車的靶子，也都趕緊停火。

“啊——救命——”黑暗中，除了橋面上一個日軍士兵不時用日語慘叫和呼救之外，再也沒有了其他的動靜。

就這樣，在那個傷兵的哀嚎聲中，兩邊繼續僵持著。

過了一會兒，吳大龍發現那個傷兵的哀嚎聲突然中斷了，他再次抬手握緊機槍把手，對萬金油下令：

“開燈！”

萬金油再次撥動開關，打開了兩盞探照燈。

兩束白光再次打在橋面上，只見兩個日軍士兵正彎著腰將那名傷兵抬上擔架，三個人都驚訝的看向吳大龍的坦克方向。

吳大龍的手指放在扳機上，有些猶豫，最終還是沒有扣下扳機。

“大龍？”萬金油用詢問的語氣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吳大龍見對面的日軍也沒有開槍射擊探照燈的意思，一只手伸向炮塔方向機的手柄，輕輕地搖動了一下。

“大龍，你這么干小心排長軍法處置你！”順子提醒道。

“不會的，不然他那里的槍早響了。”

遠處的325號車上，丁曄默默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切，也已經把放在機槍上的手拿了下來。

探照燈的光束向旁邊移動了一點，仿佛是在給對面救助傷員的日本兵照路。那兩個士兵見狀，趕忙把傷兵放在擔架上，將他抬起快步往己方的陣地跑去。

吳大龍輕輕搖動著方向機的手柄，又給這三個士兵照了十幾米的路，知道他們走出了光線的照射區域。

剛剛準備把探照燈重新指向橋面，對面的黑暗中，一個少佐軍官走到了探照燈的光線下，立正站好后，沖著吳大龍鞠了一躬，隨后轉身重新遁入黑暗。

吳大龍面無表情的把炮塔重新轉回到正對橋面的方向，這時西斜的月亮重新從遮擋它的山體半山腰位置出現，月光再次灑在了橋面上。

“關燈吧。”吳大龍說道。

萬金油遵照命令關閉了探照燈，一切恢復了幾小時前的樣子，只不過橋面上多了幾具尸體。

這之后，日軍再也沒有嘗試過繼續襲擾或向橋對面的2排發起進攻。

清晨，趁著天還沒有完全亮起來，邱格車組再次和吳大龍車組進行了換防，兩輛車的乘員終于又都回到了自己的戰車里。

“呲呲，我是602號車，二排能收到嗎？請回答。”

剛剛小睡了片刻的吳大龍，被無線電通話的聲音吵醒，連忙坐起身來，拿起通話器。

“我是丁曄，602你在什么位置？”

沒等吳大龍回話，幾乎一夜沒睡的丁曄已經答復了602的呼叫。

“我正在趕往你們的位置，距離不到3公里。”林巖說道。

“怎么樣？連長什么指示？”

“三連已經退出到昆侖關外，連長命令咱們立刻撤退，向昆侖關外突圍。”

“突圍？”

“你們還不知道嗎？昨晚九塘和昆侖關都已經落入敵手，咱們被包圍了！”

丁曄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就在他們在此堅守的同時，日軍第21旅團的精銳經過一天一夜的猛攻，徹底突破了188師546團和200師598團的全部防線，將昆侖關和九塘都收入了囊中。

而原本突前的三連二排，也在一夜之間從反擊的尖兵成了甕中之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