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男人哭什么哭,不就五萬塊錢,還就是了!”
這時候他才知道,女人可以溫柔如水,可在某一刻,卻又堅強如磐石。
芳芳又開始出去賣酒,在海鮮大排檔,一家接一家。
他依舊在夜總會當保安,梅雪看見他便會用手戳他的肩膀:“錢夠了嗎?別以為老娘跟你說著玩的。”
他默不作聲,咬著牙,手攥緊了。
有一天,晚上不上班,他特意去大排檔接芳芳下班,結果剛剛走近,便看見芳芳穿著短褲,坐在一個中年男人的腿上,笑容可掬地為他倒酒。
男人的手在她的腰間游走,她卻沒有半點驚慌失措,仿佛司空見慣。
八月的天氣,燥熱難當,他卻感覺整個心都是涼的。
他想起那個在迪斯科穿著白襯衣的小姑娘,明明是說一句話都會臉紅半天,此時卻能坐在一個男人的腿上談笑風生。
為什么他的錯,要讓她來承擔?
曾經那些信誓旦旦的誓言,像一個個耳光打得他整張臉火辣辣的疼。
這算什么男人?
他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去火車站買了票,站在街口等她。
她身上有著難掩的疲憊,但是看見他,就笑了。
他抱住了她。
夜里,他們躺在床上,他說:“芳芳,我們跑吧。”
她錯愕地坐起身:“跑得掉嗎?”
他也隨她坐起身,抱著她說:“可以的。”
“那太好了!之后我們去哪里?回去好嗎?”她說,“現在那里發展也很好的,也可以掙很多錢。”
他將她抱得很緊:“好,你說去哪就去哪。”
凌晨四點,他們出發前往火車,六點鐘的班次。
他們一起上火車,距離開車還有三分鐘的時候,他說:“我去上廁所。”
她說:“好,早點過來。”眼神中閃爍著對未來的希冀。
他說:“芳芳,你后悔跟我嗎?”
她認真地看著他:“沒有,從來沒有。”
他轉身走下了火車,站在站臺上,看著火車遠走,直至消失不見也沒有挪動步伐。
以后他是真的再也見不到她了。
但這一次,他沒有哭。
他給家里打了一個電話,在債款到期前一天,父母含淚趕到,從親戚、同事那里借了錢,又賣了房子替他還完了所有債務。
他帶著滾滾的債務回到了家鄉。
父母托了很多關系,讓他再次回了原先的崗位上班,此時已經很久沒有阿芳的消息了。
……
老李面前的啤酒不知什么時候換成了白酒,白晴冉摸了一把臉上的濕意,血嘩嘩地涌上了腦子,一口白酒下肚,熱辣辣地燒痛了眼睛。
白晴冉剛想開口,店門外傳來客人招呼的聲音,他應了一聲,連忙起身往外面走去。白晴冉抬起頭來,不止什么時候,韓墨手插在口袋里看著她。她眨了一下自己朦朧的雙眼,淚無聲滑落。
這一夜,韓墨,老李和她三個人都喝醉了。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執著些什么,但我知道,我一直在為難自己。”她趴在桌子上,一只手還握著倒下的酒瓶。
酒打翻了一地,浸濕了褲腳,漫延而過。
老李舉起酒杯,扯著嗓子吼道:“愿漂泊的人都有酒喝,愿孤獨的人都會唱歌。敬你一杯酒,從此朝前走,往事不回頭,未來不將就。”
“人生如此,拿酒來!”
“我干杯,你隨意。”說完就仰頭喝下那剩下的就,然后倒下了。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雨,白晴冉沒有什么困意,她起身,看著外面的雨。
她不似路上匆忙的行人,她很平靜,因為她不等傘,也不等雨停。
……
她給韓墨和老李蓋上外套,然后迎著雨走出去。
“或許你還沒遇見那個人。”老李的話依舊在她耳邊。
“一個不成熟的男人,可以為了看上去很大的事情去死,而一個成熟的男人,卻可以為樂看上去很小的事情卑微地活著。”
在玻璃里顛倒的世界,卻也擺不正心中的影子。街頭巷尾都被記憶染指,是避無可避的疼。
情之一字,終究是看不見的枷鎖,金妝玉裹掩去了猙獰,便叫人心甘情愿的背負。
可風花雪月里摸爬滾打,有幾個能不遍體鱗傷。
想要留住的,都在反復中錯過,想要珍惜的,也在蹉跎中遺落。就像手抓不住正午的風,也抓不住浮生里千百種心動。
等她走到公寓樓時,樓梯間的姜黎寒走了出來。
此刻,她的指甲嵌入自己的手掌,她要花盡力氣才可以讓自己不沖動。
“小冉,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姜黎寒一把握住轉身的白晴冉的手。
“怎么了?還要繼續裝么?”白晴冉扯起一抹冷嘲。
“什么?你在說什么?”白晴冉看著此時姜黎寒一臉無辜茫然不知所謂的樣子,真特么覺得惡心,像吞了幾只拍爛的蒼蠅一樣。
“哼,怪我孤陋寡聞不知道你心里有人。”她一把甩開姜黎寒握住她的手。
“小冉,你哪里聽到的,我怎么可能心里有別人呢?”姜黎寒一邊說一邊瞥著白晴冉的神色。
“姜黎寒,你非要我說你和白晴初上了床么?”
姜黎寒的身子一僵。
……
“是不是喜歡這兩個字太廉價,所以信口而來。以為你是走心,可最后發現你是走。腎!”
“誰讓你他媽裝清高!”突然間,沉默了,沉默得可怕。
“小冉,我們以后好好過好不好?”白晴冉一把甩開了他的手。
“余生不想請你指教了,領教夠了拜拜。”
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以狗為鏡可以明自我。她不是圣母,所以她說:“姜黎寒,愿你被這個世界圍追堵截!”
她轉身就走,有些人,也就撕破臉皮的時候才說真心話。
人生最不缺的就是替代者,何況她只是個有名無實的私生女,根本不可能像白晴初那樣給姜黎寒巨大的利益。
突然,她不想再忍氣吞聲,她越是退讓,人家就更得寸進尺。想做一個很酷的人,扭頭就走,比他殘忍,比他狠。
她不想再回去,她繼續朝著街上走。
姜黎寒想追,但是耳邊突然響起了什么:“就憑你一個毫無背景的毛頭小子,空有才華有什么用,還不是做了別人的墊腳石。”
他一猶豫,白晴冉一轉眼就擠入了人群。他的手緊握成拳,眉眼間盡是隱忍。仿佛是一頭躲在黑暗中的獅子,眼神灰暗難明。
他知道她追不上她了,所以停在了原地。殊不知,那些追不回的,除了遠去的人,還有逝去的昨天。
雨停了,街上的人也多了。白晴冉走在人流如潮的街道,繁華如遁入空門般只讓她微微眩暈。悲傷,為何再也找不到為她停下的人,可她又還會再為誰心甘情愿地停下。
她不會跑過去,像個受了莫大委屈的怨婦一樣,質問他為什么。因為這個世界上最冒傻氣的是就是跑到不喜歡的人那里去問他為什么。貶低了自己,又何苦。
有些東西,不管你怎么努力也無法挽回,也有無論怎么掙扎都逃脫不了的絕望。
此時的她就像個陀螺,擦肩而過的人越多,轉得越灑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