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溫暖明亮,透過白色窗紙射進屋內,變成了柔和的光線。屋里除了平穩的呼吸聲,還彌漫著一股酒氣。
昨晚在趙羽講完他的故事后,瑞艷拉著趙羽來到了一家酒樓。
“小羽哥哥,干。”
“干!”
兩人已喝得微醉。
“小羽哥哥,你知道我為什么答應我父皇來和親嗎?”
“為了齊楚和睦?”
“哈哈哈!我可沒有心懷天下。”瑞艷笨拙地揮揮手,然后豎起食指,“我給你慢慢講。我呢,從小就喜歡上我的蘭哥哥。”瑞艷抱著酒瓶,歪著腦袋,蘭樓的模樣已浮在眼前,“他呢,是一個帥氣小哥,后來成了一名威武的將軍。”
瑞艷起身雙手叉腰,擺出威嚴的姿勢,惹得趙羽為之發笑。
瑞艷與蘭樓可謂青梅竹馬,蘭樓一身的勇猛與忠肝義膽讓瑞艷為之傾心。可命運弄人,蘭樓拋下她去了天國。
瑞艷的淚水如海潮般涌來,“我因為他的忠義愛上了他,可他的忠義也斷送了我們的情緣?”瑞艷灌進一口悶酒。
“他?”趙羽原先的醋意已全無。
“在一次戰場上,他為我父皇擋住了刀劍。”瑞艷的淚如雨下。
蘭樓西去,從那以后瑞艷一蹶不振,每天如行尸走肉般的活著。后來齊王提前和親之事,便一心要離開齊國,忘記那充斥著歡樂與痛苦的故地。
瑞艷擦了擦眼淚,“我來到楚國,一心想要王后之位,可漸漸我發現它應該屬于珊珊。她為楚楚做了那么多,卻被一個滿腹怨氣的野蠻丫頭逼迫,無奈離開了她的心愛之人。都怪我,珊珊才會失憶,都怪我。”瑞艷自責起來。
“不,這不怪你,這都是葉賊的詭計。”
“小羽哥哥,我來到楚國經歷了太多太多。我遇見了仁民愛物的楚楚,我遇見了敢愛敢恨的珊珊,還遇到了笨蛋五味。”
瑞艷忽然抓住趙羽的手腕,“更重要的是我遇到了你,一個忠心耿耿,鐵骨錚錚的你。你8歲就愿為楚楚赴死,你比蘭哥哥更讓我敬佩,更讓我折服。”
瑞艷哭著抱住了趙羽,“小羽哥哥。我想——我又找到了我的蘭哥哥,他沒有死,對不對?”
趙羽輕拍瑞艷的肩膀,“好了,一切都過去了。”
瑞艷抱著趙羽哭泣,慢慢地睡著了。漆黑的街上已無人來往,瑞艷趴在趙羽的背上,迷迷糊糊地嘟囔起來,但趙羽卻一字一句聽得清清楚楚。
“小羽哥哥,你守護楚楚那么多年,你不累嗎?”
趙羽心頭一顫,這么多年了,還沒有人問過他這樣的話。
他輕輕一笑,“保護國主是我職責。”
瑞艷摟緊了趙羽,“你也需要有個人來守護呀!以后——讓瑞艷來守護你,守護你一輩子。”瑞艷說完便滿足地靠在他的肩頭進入了夢鄉。
趙羽停住了腳步,他那鐵石心腸第一次感受到兒女情長的甜蜜,仿佛那春日的陽光融化了冬日的結冰。現在,他也有一位紅顏知己了嗎?趙羽微微一笑。瑞艷算是一覺睡到了大天亮,可是珊珊昨晚卻難以入眠。昨晚她追問天佑究竟是何人要離間他倆,可天佑的神情似乎欲言又止。
“說來可笑,只因我與國主長得相像,所以這巡游的一路上,我便假扮國主幫丁大御師查案。這一路下來,雖解了許多冤情,也難免會結下仇家。”
假扮國主?以他的一貫睿智與做派似乎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可珊珊注意到他在回答前明顯有略頓,所以珊珊斷定這不是真相,至少不是她應該知道的真相。
除了這點可疑外,還有一個更大的困惑縈繞心頭。珊珊拿出了一支白色的短笛,這是昨日那女子給她的。珊珊回想起昨日的情景。
“你究竟是誰?”珊珊疑惑問道。
只見她連連搖頭表示無奈與惋惜,“珊珊,我仍然記得你三年前,無論楚天佑怎樣待你,你依舊信誓旦旦地表示要追隨他一生,陪伴他一生,可如今你記憶全失,遍體鱗傷,甚至連我都不記得。我真后悔,真后悔把你放心地交給他,他傷透了你的心,害你喪失記憶,就算他現在真心悔過,我依舊不會原諒他。”
“你說的是什么意思?”一陣不安開始遍布珊珊全身。
“珊珊,我現在告訴你你需要記得的,不是楚天佑讓你記得的。”凌云信誓旦旦地看著珊珊,“你聽好,我是你在京城義結金蘭的姐妹,三年前你死心塌地地愛上楚天佑,甘愿默默無聞地為他付出,陪他巡游天下,可他不懂得珍惜,把你的情義當作理所應當,甚至沒有把你們之間的感情視為愛情,就在你傷心萬分離開之后,他開始來祈求你的繼續陪伴,你為了他失憶,他現在才開始真心懺悔,這一切是不是都太晚了?”
“你是說?”珊珊嬌軀劇顫。
“沒錯,我現在不強迫你離開他,可他那懺悔我一點也不同情,因為他的所作所為根本配不上你曾經付出的一切”“你們的事,我一件件銘記于心,你們游歷到何處,我追隨到何處,你為他受了多少苦,我一點一滴記得一清二楚。他如今說什么舊景重現,這只是他為他自己懺悔鋪的途徑,他不配,不配有贖罪的機會。”凌云心中暗喜,她的話果然起作用了。
“珊珊,我實在不忍心讓他再次傷害你,可是我明白倘若你沒有失憶,你還是會傻傻地守著他,所以我來找你不是讓你離開他,我只是告訴你,楚天佑,他的所作所為都是在贖罪,而這一切遠遠不夠。”
珊珊靠在湖邊的欄桿,用盡全力去消化這些話語。凌云默默地在一旁陪她。
臨末,凌云送給珊珊一支短笛,如果她打算放棄楚天佑,隨時可以來找她。她說她叫林云。珊珊呆呆地盯著手里的短笛,不知所措,凌云準備離開。
“等等,”珊珊眼里噙滿淚花,“今日是你在百花樓撒的銀票?”
林云慘淡一笑,“他楚天佑敵人那么多,還需我制造機會嗎?”
林云輕功起飛,瞬間沒了身影,卻給珊珊留下一個大問題去解決。
這林云所言究竟是真是假?若真如楚天佑所說,那他為何撒謊?可若是林云所言屬實,那她如何做決定?
她細細回想林云的話語,其中所述,卻是實情。就林云說自己失憶前死心踏地愛著楚天佑而言,這是不容置疑的。因為僅僅是現在,這個相對陌生的楚天佑,就已經讓她開始動心了。他那氣定神閑的神情,他縷發絲時的動作,他嘴角揚起的微笑,都是那樣迷人。甚至她刺傷他那天,她竟放下心中的痛苦,去相信他。她清楚地記得,他當時滿臉蒼白,眼里盡是疼惜與柔情,她毫無疑慮地選擇信任他。現在想想,自己也驚奇當初的決定。
如此一來,他當初真的無視自己的用情嗎?他眼里的含情脈脈,他的關心備至,他的體貼關照,都是出于他那顆隱藏起來的愧疚之心、贖罪之意嗎?似乎,他的確說過這一切皆是他的錯之類的話。那么,他如今的種種行為皆是贖罪了?那她呢?她要原諒她嗎?倘若原諒他,這個決定是對是錯,還是會重蹈覆轍?
天已經大亮了,可她覺得前景卻更模糊了。
蓮步輕移,珊珊跨出門外。
淡黃色的水裙掠過門檻,天佑抬頭看見了起床的佳人。
“起來了?”天佑問道。
“楚公子早。”珊珊不敢直視他的目光。“其他人呢?”
“他們先去安排了,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嗯,都收拾好了。”珊珊輕輕點頭。
天佑發現珊珊的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珊珊她是還有所懷疑嗎?昨晚他隱瞞他的身份,怕的是她想起她的母親。因為她得知他真實身份的那一天,她的母親死在葉麟的刀下。若要講起,恐怕又是一次痛徹心扉吧!所以他才決定把這事拖一拖,繼續舊景重現。于是,一大早就安排趙羽三人離開了。
“就四個字,心照不宣。我們暫時不要告訴珊珊我們真實的身份,你們注意不要泄露。”天佑叮囑趙羽道,“尤其是瑞艷,現在身處江湖,務必告訴她不要說什么本公主。”
“公子放心。”趙羽作揖。
“還有,清河縣的舊景重現,你們先去安排,并叮囑知道咱們身份的人,務必讓他們不要說漏。我和珊珊晚些趕過去,你們馬上出發吧!”
五味匆匆把醫書搬上馬車,“好,徒弟你和珊珊小心呃。”
“公子,注意安全。”
“放心!”
趙羽扶著依舊醉酒的瑞艷上了馬車。顛簸的馬車上瑞艷總算睜開了眼睛。瑞艷揉揉眼睛,直覺頭重腳輕。
“誒呦,齊國大公主,您可總算醒了。”五味一遍翻看醫書,一遍揶揄。
迷糊的瑞艷無心與她斗嘴,瑞艷掀開前方的簾子,刺眼的陽光讓她又閉上眼睛。
趙羽在趕車,瑞艷搭起手擋住陽光,問道,“咱們這是要去哪?”
“清河縣,一個美不勝收的地方。駕!”趙羽一邊趕車,一邊說道,話中帶著瑞艷不解的喜悅。
“哦!”忽然一個顛簸,瑞艷磕到了頭。
瑞艷呻吟著縮回馬車,揉著頭,抱怨起來,“我這是為什么呀?非要跟你們出宮奔波,這一大早的,連個覺都睡不安穩。”
趙羽聽罷,心下一沉,她還真是把昨晚的話忘了。
五味合上醫書,憤憤不平。“我說公主殿下,你昨晚喝的不省人事,要不是石頭腦袋把你背回來的,你呀指不定在什么地方呢。”
瑞艷細細一想,對呀,昨晚是與趙羽喝酒來著。
瑞艷從簾子里探出頭,滿臉歉意地說道:“趙大俠,昨晚勞煩您了。”
趙羽回頭看了她一眼,“不勞煩,只是你不要忘記昨晚的話就行。駕!”
“話?什么話?”瑞艷不解。
趙羽不語。
瑞艷朝他吐了吐舌頭,又縮回馬車,開始苦思冥想她昨晚究竟說了什么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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