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一見那男人……就再也不能動了!
但見他十七八歲的年紀,氣質卓絕,服飾華貴,一襲牙白的錦袍,配著湖綠的緞子中衣,腰間束著翡翠帶子,身材高挑英挺,自己也就只及到他的胸口……再往臉上看,五官生得竟如畫里一般,臉似冠玉,唇若涂丹,眼角一抹天生的嘲諷,眉間幾許自然的清傲……在月光中負手而立,微風徐徐吹舞著袍子的下擺,雅致得便如是落入凡間的仙子。
這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她夢里聽到的帥哥……只是此刻,夢里那抹蠱惑人的溫柔,早已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滿面的淡漠生疏和高高在上的輕狂。
青青沒來得及細想……就聽得追她的人已是近在咫尺。她一個閃身,忙抓住了面前男人的手臂,開口向他求救,“帥……呃,救我!”
那男人退了半步,避開她的小手兒,抿著雙唇,斜睇著她,待到看清了她身上的累累傷痕,才不易察覺的挑了一下眉梢。
只這一個遲疑……身后追她的人,已經快步跑到了近前。
老鴇子在人群里排眾而出,跑得汗流滿面,臉上的胭脂沖得是一條一道兒的,遠遠看去倒像是個唱戲的丑角兒……她本來是滿面的兇惡,一看到青青身前的男人,臉上立刻堆滿了蓄意的奉承,連忙跪下了身子,“小民參見榮王爺!大晚上的,您怎么趕回來了?是為了榮老王爺的病?唉……這可如何是好?我聽說……老王爺什么法子都試過了,就是不見好!唉,八成兒……真是年紀大了?”
“你聽說的倒是多!”男人瞧也沒瞧她,鼻間一聲輕斥,“滾開!我急著趕路。”
老鴇子這才站起了身,略微遲疑了一下,才瞪著青青說,“小蹄子,還敢杵在那兒?還不給我死過來?看我不先扒了你的皮!再送你下去見閻王!”
這是生死關頭……青青也顧不上那么多了,心里清楚:要想活命,只有抓住面前這個男人了。
“大人……救命啊!大人救命啊!”她一矮身,扯住了男人的衣角不放,身上皮開肉綻的都是傷,手上又是泥又是血的,一下子就在他的袍子上留下了幾個小小的手印。
那男人淡淡的瞄了她一眼……神色中滿著嫌棄,青青見狀,連忙識趣兒地俯身為他清理袍角,也沒敢用自己的臟手,伸出胳膊在他的衣服上擦拭了幾下……哪兒想到胳膊上也滿是鮮血,反倒是越幫越忙,眼瞅著一道子一道子的血痕,越來越多的印上了他的衣擺。
他傲慢而不屑的向著旁邊跨出了一步,青青措不及防,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再抬頭看時……他仿似渾然不覺,身上毫無熱度……冷得嚇人!
她心里一百個不敢相信:這明明就是夢里的男人啊!在夢里……他明明是個情真意切的暖男!怎么現在……卻成座誰也碰不得的冰山了?
老鴇子猶猶豫豫的靠了上來,訥訥的小聲說,“榮王爺……不瞞您說,這丫頭,傷了吳知府家的老太爺,她可是別想好了!你們榮王府和吳家的關系……您還是請回避吧!最好別與吳家結上梁子!”
那男人輕揚著了眉梢,“怎么……你這是要拿吳知府壓我?原本,我沒打算管這破事兒!現在就和你置置氣……這丫頭?我先帶走了!你讓吳家到我王府去要人!”話沒說完,向著身后招了招手,再沒看一眼青青,抬身躍上了馬背,“啪”的一甩手中的馬鞭,當先飛奔而去。
手下的兩個人也不多話,麻利的將青青抱上了馬鞍,一催坐騎,緊跟在榮錦的身后,飛馬進了城……老鴇子也不敢攔,待得人馬都走遠了,才坐在地上,哭天喊地的嚷了起來,“沒天理了!小蹄子殺人了!快去報官啊!”
青青這才稍微松了一口氣,頓覺身上疼得要命……咬著牙硬挺著,也沒吭出聲。
她暗自思量:這男人的氣質和夢里簡直是天淵之別,自己那么多次的夢到他,總歸是有些緣由的,可瞧他現在救人的樣子,不過只是逞一時的年少之氣,以后到底會怎么樣呢?是福還是禍呢?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三匹馬拐進了一條寬敞的巷子……青青伏在鞍上放眼望去,但見一人多高的院墻里,隱約可見層層疊疊的紅磚翠瓦,一眼竟仿似看不到頭,三間獸頭大門,漢白玉的拴馬樁,門口蹲著兩個威風凜凜的石獅子,正門上紅底金匾,上書著三個大字:“榮王府”。
那男人飛身下馬,上了玉石臺階,將韁繩甩給迎出來的小廝,也沒瞧她,只一揮手……青青就被人從馬上扶了下來,門廊上幾個家丁恭恭敬敬的請了安,就有兩人跑進二門通報去了。
青青跟在他幾步之后,進了垂花門,兩邊是抄手游廊,掛滿了精致的燈籠,過了三間廳堂,轉過百鳥朝鳳的插屏,但見正房院子里樹木山石林立,半池蓮藕,五間雕梁畫棟的上房氣派非常,兩邊一溜兒的東西廂房里,也都點著明晃晃的油燈,十幾個丫鬟下人站在角門旁侍候著……青青不禁的暗暗感慨,看這排場,這榮家必是非富即貴,難怪他剛才會目中無人……竟敢在知府的頭上動土,把自己給保了下來。
還沒琢磨完……就聽得上房的珠簾一挑,兩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鬟扶著位盛裝麗人緩步而出,但見那麗人也就是二八的光景,肌膚勝雪,明眸皓齒,身上一襲紫羅紗裙,腰系嫩黃百結絲絳,蓮步輕移,舉止委婉,竟然是個難得的大美女……
不知為什么,青青一見她就覺得面熟,卻又說不上到底是在哪里見過……一顆心怦怦的亂跳,也說不上是個什么滋味。
心下暗忖:這美女……到底和榮錦是什么關系?三個人之間,又會是怎樣的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