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痕和皮皮寧趕來的時候,戰斗已經結束了。
除了滿地的楓葉,和坑坑洼洼的土地外,所謂的尸橫遍野的場景是不存在的,無論是怪物還是冒險者,死亡后都是塵歸塵土歸土,該回哪里去就回哪里去罷了。
怪物還會再刷,冒險者也會在城鎮復活。
似乎是很簡單的事情,像一場輪回,異世界如此,現實世界也如此。
而至于為什么這兩人一獸明明應該是一起出發的,卻只有月下姬一人先行趕到,這的確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說好了一起裝逼,結果現在全讓月下姬一人裝了。
不過皮皮寧也沒有想這么多。他和皮皮竣是雙胞胎,平時自己欺負欺負他就算了,如今讓外人欺負到頭上來怎么能忍,如果不是看月老大正好在線,讓他瞬間理智了下來,他早就和皮皮竣一起和那幫無恥之徒拼命了。
“跑了?”皮皮寧從月痕身上跳了下來。
“死了。”皮皮竣說道。
“什么死了?”皮皮寧還沒反應過來,他以為皮皮竣說的是他們之前所獵殺的boss。
“都死了。”皮皮竣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
“咋回事兒呀,啥玩意兒啊?”皮皮寧當然見過自己兄弟的這幅表情,上一次他有這幅表情的時候還是一個多月前,現實世界中高考成績下來后,皮皮竣比皮皮寧分數高了兩分的時候,他就是這幅高深莫測的神情。
可以想見這副表情是多么的欠收拾了吧。
“沒啥事啊,就是都死了唄,怪物加人都死了唄。”皮皮竣依舊那幅欠揍的表情。
看著遍地的材料裝備,這些東西都是之前那些冒險者們死后掉落的。
這也是為什么會有發家致富全靠Pk這么一說了。
這個Pk指的是野外遭遇戰這種冒險者之間的爭斗,而像模像樣只追求勝負的戰斗,通常都會在決斗空間中舉行,分出勝負后不會有懲罰機制。
皮皮寧也知道皮皮竣所說的是什么意思了,但他還是不忘嘲諷:“我就納悶了,又不是你殺的,你裝什么?”
“要你管,老男人。”皮皮竣還以顏色。
而另一邊。
月痕又恢復成了寵物的模樣,飛到月下姬的身邊,親昵的用毛茸茸的小臉蹭了蹭月下姬的臉頰后,就閉上了眼睛慵懶的趴在了他的肩膀上。
月下姬也是溫柔地摸了摸月痕的頭。
“喂,我說這是怎么回事嘛,這死亡戰場是把所有玩家都撇進去廝殺嗎?”李白略有磁性的聲音在月下姬腦中響起,“游戲公司是什么意思,不怕成為過街老鼠嗎?這樣下來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把住這一點不放了。”
“哦?你還關心這個?”月下姬也是發了個心靈感應傳了過去。
心靈感應就是這點好,別人根本看不出來你是不是正在和別人說悄悄話,皮皮兄弟此時邊撿著地上的裝備,邊偷偷摸摸地張望著月下姬單薄的背影,此時月下姬正面無表情地遙望天邊,令皮皮兄弟不由得感到一種來自于高手身上的寂寞風范。
他們完全沒有察覺到月下姬正在和別人煲著心靈電話粥。
“那肯定不關心啊。”李白說道。
“放心吧,只要沒有別的公司產業能擁有如此的技術,游戲艙就始終不可能被淘汰。”月下姬說道。
“技術?你覺得這是技術嗎?”李白笑。
“我覺得現在聊這些東西,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啊。”月下姬依舊面無表情。
“好好好……反正這種事情,也沒有什么好聊的。”李白發心靈感應的時候有著明顯的一處停頓,月下姬立刻知道這人剛才喝了口酒,這人喝酒的時候腦子是完全一片空白的,因此心靈感應的時候才會有這樣的停頓。
“話說回來,你有沒有在死亡戰場中看到什么奇怪的東西?”月下姬問。
“外國人?”李白道,“外國人有什么奇怪的,你連外國人都沒見過嗎?”
月下姬捻了捻發梢,又是一個心靈感應傳了回去:“沒有其他的了?”
“看你的意思,你是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嗎?”李白敏銳地說道。
“是啊,但我不告訴你。”
“呸……誰說我想聽了。”李白又喝了一口酒。
“真的不聽嗎?”月下姬欲擒故縱。
“嘿,我還真不想聽。”李白笑。
“嗯,不聽是好事。”月下姬認真道。
這認真的聲音令李白一愣,他隨即回道:“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就是問你字面上是什么意思。”
他還沒有傳完,就看見個人系統的界面上跳出這樣的提示:【你所連接的冒險者已失去連接】
讓李白一陣失神。
有這種提示,說明有三種可能:信號不好,被屏蔽,玩家下線。
不會吧。
李白心一涼,就打開好友列表,看到還沒有加幾天的月下姬的名字變成了灰黑色。
他突然感覺自己的身體仿佛失去了力氣,就像身體沒有重心的從高空跌落,那份落差讓李白一陣恍惚,甚至連剛剛入口的酒都淡然無味。
他手一抖,酒杯竟是落在了飛劍上,伴著久久不能散去的“咣當”聲,滾向地面。
而他的腦中,又何嘗不是這樣咣當一下,萬噸巨輪觸礁,可能就是這種感覺吧。
飛劍是劍仙的半身,此時被酒灑了一片,這酒是果酒,有著濃郁的香味,此刻味道還沒有揮發,顏色倒是染了上去。
李白也不知道他在這里愣了多久,突然一聲心靈感應,讓他回過神來。
“下線吃了個飯,上了趟廁所。”月下姬的聲音。
李白眨巴著眼睛,半天沒有說話。
“喂?喂?掉線了嗎?”月下姬像系統一般冰冷的聲音繼續傳來。
“哦,我在。”李白從倉庫中取出紙巾,邊擦著劍刃邊回道。
“你被榨干了嗎,怎么有氣無力的。”月下姬問。
“有嗎?”李白自己沒有察覺,但他也知道月下姬所說的是真的,個人的狀態也會影響到心靈感應,月下姬直覺敏銳,再加上對李白這么熟悉,一下子就能感受到李白的變化。
“沒有。”月下姬的話令李白臉一黑,覺得自己內心那種悵然若失的心情瞬間消失不見。
“那你還有什么事嗎?”李白站在地上,仔細的擦拭劍刃,被酒這么一灑,不好好擦干凈的話,以后坐在上面御劍飛行豈不是黏糊糊的?
“捎兄弟一程啊!”月下姬道。
“你要去哪啊,還要我捎你?月痕不行嗎?”李白疑惑。
“帝都。”月下姬道。
“哦,那好像是真的不行。”李白釋然,帝都那種地方,月痕是肯定不能過去的,原因要牽扯得很遠很遠。
“那你怎么不走走過去?”李白又問。
“我嫌累啊!”月下姬面無表情。
“冒險者也會感到累?”李白挑眉。
“我嫌遠啊!”月下姬面無表情,“而且有免費苦力,不用的話我會很可惜的。”
“是嗎,但是我不覺得很可惜啊。”李白擦完劍,劍柄握于手中,他的劍可不同月下姬手中那柄充數用的長劍。他橫豎打量著自己的寶貝飛劍,劍面如鏡,映著他滄桑的臉。若是換作平時肯定如此,不過此時黑燈瞎火,月光很難透過林間,這劍面也映不出個人模狗樣,否則縱使天黑,李白也能對著飛劍欣賞起自己吧。
“可惜了我們這么長時間的友誼。”月下姬開始打友情牌。
“誒,你還真別說,歲月是一片汪洋,你我的友誼就像一艘小船。”李白也是文化人,作為白領沒點文憑也是無以為繼,“只不過海嘯太大,縱使以你我的友誼,也要葬身于這片深海之中。”
“你的意思是翻了咯。”月下姬面無表情。
“我沒這么說,但你要這么理解的話我也沒話可說。”李白重新坐到飛劍上,在半空中漂浮著。
“你要這么想,作為殘月的本體,如今以月下姬的名字歸來,這叫什么?”月下姬問
“大炮換鳥槍?”李白反問。
“這叫王者歸來!”月下姬毫不害臊,“而你再想,你這番拉我去帝都能給你帶來什么利益?”
“讓我無聊的人生變得更無聊?”
“雖然我很同意你的觀點,但至少在你這無聊的人生結束之后,你的墓碑上會這樣寫,一個偉大的男人,一個威武的劍仙,一個稱職的老司機!”月下姬平靜的聲音讓人聽不出他是在開玩笑。
“那你為什么不走到昆侖城,直接傳送到帝都?”李白問。
“因為我懶!”月下姬義正嚴辭。
“哈,我就知道!”李白沒有發現自己不自覺地說出了這句話,內心不算平靜,似乎是回憶起了什么往事。
而這個時候,月下姬的心靈感應再次飛了過來:“那你是送啊,還是送啊?”
“送。”李白喝酒。
“那你話還這么多?”月下姬問。
“我樂意。”李白淡然說道。
夜晚的歌者楓林,似乎連怪物也要歇息。
尋尋覓覓,卻也很難找到什么怪物的影子,反而是冒險者之間的相遇變得頻繁了起來。
這個時候就開始輪到一些冒險者威風起來了,他們白天在現實世界中唯唯諾諾,只有晚上來到異世界中,被壓抑的另一面才顯露崢嶸。
拿著喇叭或是擴音器在森林中亂喊亂叫吸引怪物的人并不少,遇到同為冒險者就大打出手的人也不少。
皮皮兄弟此時正在附近刷著怪,實在是遇不上怪也不強求,他們白天的時候本就一直在忙,現在已經準備下線歇息了。
“他們干什么?”聽見了冒險者的噪聲后,皮皮寧皺眉。
“吸引怪物。”在這一方面皮皮竣比他哥了解。
“有必要這樣嗎?”皮皮寧很討厭這種人為的噪音,就像早上被隔壁的裝修聲吵醒一樣。
“平常都是白天刷新的怪物比較多一點,晚上的怪物較少,只能通過這樣的方式來聚集。”皮皮竣解釋道。
“怪物少,那就去其他的地方刷啊!你是不知道我剛剛看到那個二十多級的,早就可以到更高級一些的地方去了吧。這樣影響他人,也刷不到太多的怪啊!”皮皮寧在進入異世界之前就看過很多資料,深知這個世界之大的他,可不相信全天下只有歌者楓林這么一處刷怪的地方。
“歌者楓林的怪物比較簡單唄。”皮皮竣聳肩。
“也就是說,他們想升級,但還不肯去面對更強的怪物?”皮皮寧感到厭惡,從今天他和他弟以不到十級之軀,就敢去挑戰二十級的怪物,就可以知道兩人都是熱衷于挑戰的人,本來在兩年前游戲剛開服的時候,大部分冒險者都是不斷向困難挑戰,戰勝強敵后一步步前行的,但隨著冒險者對這個世界越來越了解后,越來越多的冒險者開始以惰性對待這個世界。
這也造成了如今的冒險者,強者越強,弱者越弱的趨勢。
皮皮竣似乎想到了什么,嘖了一聲道:“可能不是想升級,只是單純的想要虐殺怪物吧。”
“我瞧不起他們。”皮皮寧實話實說,“我無法理解這種行為,他們在現實中也會這樣嗎?”
“正是因為現實中不會這樣,才讓他們在異世界中暴虐了起來。”
“暴虐?”始終盯著地面的月下姬忽然抬起頭。
“只不過,是自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