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仇苦思良久,想要保住村民,有兩個方向:其一,就是讓村民能自己保護自己,或者逃跑,或者是為他們找得一個靠山;其二,就是想辦法殺了逍遙派的弟子。
逍遙派的弟子好像大多是三道修士級別的,如果正面對上的話,別說是這些村民,就是自己都完全不是對手。還有一個難點,就是如何說服村民,讓他們相信這個朱忘年要殺光他們。
陳仇搖了搖頭,假如身上有子石的話該多好,還是說,只能寄希望于神機門,看看他們兩天內能否找到這里?
見陳仇這般絞盡腦汁,朱忘年嗤笑道:“別想了,你辦不到的。”
陳仇哼了一聲,端起碗一飲而盡。
“等著。”
他走出屋子,外頭已經非常明亮了。
村子里一副平和的景象,男人都出海捕魚去了,女人們都在做著各種手上的活兒,孩童們三三兩兩在樹下玩耍,天氣已經開始轉暖,海風也顯得有些濕潤。
按照記憶中朱忘年的飛行方向,這里應該是雷州的南海岸,距離神機門不算太遠。
他走到樹下,那四個孩子正在玩跳房子,看到他們天真無邪的笑容,陳仇不自覺地也受到了感染。
他笑著問道:“你們在玩什么啊?”
一個扎著沖天辮的小女孩眨了眨大眼睛,一點也不怕生地盯著陳仇,咿呀道:“哥哥你也想玩嗎?”
“我不玩。”
小女孩笑了一聲,故意把石頭丟在了陳仇身上。
陳仇堪堪接住,只見她跳啊跳,跳到了陳仇面前。
“哥哥,把石頭還我。”
陳仇笑道:“你把石頭扔到我身上,應該自己跳上來拿才對。”
小女孩跳起來,從陳仇攤開的掌心中搶過石頭,緊緊地握在小手中,才又轉身跳了回去。
見小女孩這樣做,那三個孩子也都覺得有趣,一輪到他們,就把石頭扔到陳仇身上,再跳過來搶回去。
陳仇笑著,保護他們的欲望愈加強烈了。
不遠處的一個屋子里,有個少女正在繡著手中的手帕,上面是兩條金紅色的魚,據說這種魚很珍貴,抓到一條就能去西邊的村莊換好多糧食回來。
這兩條魚她繡了不知道有多久,村子里有好幾個同齡的姑娘,但就屬她最好動了。那些姑娘們都聽話地在家里編漁網,做家務,學女工,等著嫁人,只有她老想跟著大人們出海,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看到那個年輕的神機門弟子跟自己的妹妹玩得那么開心,陽光下,那張臉又顯得如此的好看。
這個天真、爽朗的姑娘放下手中的針線,推開門走了出去。
她走過去,甜笑著道:“妹妹,不能淘氣!”
陳仇轉過頭,爽朗地笑道:“小孩子淘氣也是很正常的。”
姑娘眨了眨大眼睛,問他:“你是神機門的弟子?”
陳仇將手中的石子拋給一個孩子,才轉過來說道:“最近才入門的。”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陳仇……報仇的仇。”
姑娘掩嘴笑道:“好奇怪的名字……”
似乎覺得自己這樣說不妥,她又說道:“我叫栗子。”
“很好聽的名字。”
“你真會開玩笑。”
“栗子,”陳仇往前走了一步,“我問你,我說的話,你會相信嗎?”
栗子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嚇了一跳,臉紅了起來,“你……你要說什么?”
陳仇低聲道:“和我在一起的那個人,其實并不是神機門的人,他是個惡魔!”
“噗……”栗子掩嘴笑道,“你這人真的是很會開玩笑。”
看著陳仇認真的眼神,栗子笑著笑著便不笑了。
“你說的,是真的?”
陳仇點點頭,“他不僅是個惡魔,還打算殺光這個村子里的人。”
栗子的眼神漸漸驚恐,“為什么?”
“這個人做事沒有理由。但是栗子,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配合我一起救大家。”
栗子重重地點了點頭。
有人相信自己,那么算是成功地踏出了第一步,陳仇問道:“栗子,你們村里,可有什么保護自己的手段?”
栗子搖了搖頭,“從來沒聽說過我們龍佑村有什么神奇的東西……”
“龍佑村?這名字一聽就不俗……”
“對了!”栗子眼睛一亮,“據村里的老人說,從前,龍佑村還不叫龍佑村,那一年,州南山沖出了一條火龍,方圓幾千里的樹林全被燒了個精光,沿著山淌下來的巖漿,毀了周圍好多個村子,唯有我們這個村子絲毫不受影響,所以就改名叫了龍佑村,希望能繼續有好運。”
陳仇點點頭,沒想到這個村子已經有那么多年的歷史了,幾百年來,還能保持如此淳樸的民風,真是不易。
他笑道:“我站得腿快麻了。”
“啊!”栗子臉色微紅,低著頭道,“要不,去我家坐坐?”
“好。”
栗子她娘從剛才就在不遠處邊補著網邊偷偷看向這里,見栗子把那個少年帶回來,急忙放下手中的活,喊道:“栗子!泡壺茶招待招待人家。”
陳仇對著女人咧嘴笑了一下,栗子低著頭,帶著他走進屋里。
“你們怎么弄到茶葉的?”
栗子從屋內拿出一小盒茶葉出來,笑道:“都是拿魚到西北邊的村子換的。”
陳仇點點頭,“栗子,你有把握說服你爹娘么?”
“不知道……”栗子搖搖頭,“我平時就好動,老想跟我爹出海,所以……”
“他們可能會以為這是你的玩笑話?”
栗子點了點頭。
陳仇思慮一番,覺得這件事,還得找村長做突破點。
“栗子,假如現在你們村出了大事,你會選擇什么方式逃跑?”
栗子為陳仇倒了一碗茶,說道:“我想,應該是坐船到海上吧……”
對了!
海上如此寬闊,如果朱忘年不出手的話,憑一群只能踏空而行的三道甚至四道修士來說,逃到沒有任何落腳點的海上,應該是最穩妥的辦法!
陳仇端起滾燙的茶水,嗅了一口。
“栗子,我想到辦法了。”
與此同時,神機門乾元閣內。
“怎么回事!人跑了?”李道生勃然大怒。
“彩兒雖然被救了出來,但是陳仇卻落入了朱忘年的手里……”李三關低著頭說。
李道生緊皺著眉頭,說道:“張長老醉心醫術,斗不過朱忘年也情有可原,可!可你和洪老二人居然也……”
“朱忘年并沒有打算和我們打,扔了個毒煙就逃走了。”洪老嘆了口氣。
“追!”李道生當機立斷,“他不可能往臥龍林深處逃,你們在周圍的村莊里找,一定要找到朱忘年!”
洪老點了點頭,他也是這么想的。
“趙摶,”李道生看了他一眼,“馬上回機關閣,準備五只神機鳥。”
“是,掌門!”
“李長老、洪長老、林長老……”見林一峰又不在,李道生頓了頓,“秦長老,你們各領一隊,神機鳥準備好后,馬上出發!”
“是!”眾長老抱拳。
日近晌午,神機門中的一隊人馬,正浩浩蕩蕩地準備著,其中,單單門派長老就有洪長老秦長老李三關趙摶四人,實力在五道天命紋的有包括寒、唐二人在內的五人,三道修士及四道修士共有近四十人。
可見,這次神機門是真的意識到朱忘年的危險性了!
而另一邊,陳仇在栗子家中,正想到了一條看似可行的計策。
外頭,也陸陸續續地有二十余位逍遙派弟子趕來。
他們在村長家外頭懶懶散散地坐著,似乎暫時并沒有什么別的打算。
許多村民看到這種情況,心里頭也都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畢竟,這群人身上穿著的,是淺藍色的衣服,胸前還刻著逍遙圖章,唯獨有陳仇一人,穿著的是正宗的神機門道服。
陳仇心想,是時候找村頭溝通了,反正朱忘年已經許諾了兩天,這兩天不管陳仇做什么,他應該都不會阻止才對。
“栗子,你知道村頭在哪嗎?”
“村頭如果不在家的話,應該會在村廟里才對。”
“你帶我去吧?”
栗子眨著大眼睛,“好。”
二人路過村頭家,陳仇咧著嘴給那群逍遙派的人打了個招呼。
“各位兄弟,辛苦啦!”
那群人一個個面色古怪,也難看地笑了一下。
想必朱忘年吩咐了他們,這兩天不能為難陳仇,同時,應該沒透露半點他與陳仇的約定。
村廟可能是龍佑村里最值錢的建筑了。
泥土夯實的墻,用石灰抹得平整,還上了一層紅色的漆。就連屋頂,也是不知從哪里弄來的瓦片蓋成。
陳仇跟著栗子走進村廟,里面不大,卻分有好幾處大廳,正廳供奉著一只人頭魚身的神像,側廳林立著許多或高貴或簡陋的排位,想必,就是祖宗祠堂吧。
村頭正站在正廳,清理著神像的灰塵。
他一回頭,見陳仇與栗子正站在門口看他,連忙放下了手中的撣子,轉過身笑道:“怎么來了也不說一聲?”
“沒什么,不忍打擾……”陳仇向前走了一步,“想必,你們供奉的這位,就是海神吧?”
村頭笑著搖搖頭,說道:“不是……我們管這位神叫夜叉,只是聽上一輩人提起,這位夜叉大神,是龍佑村的幸運神,至于原因……連我也不曉得啦。”
“對了,你們倆找我有事不?”
陳仇咧嘴一笑,轉頭對栗子說道:“栗子,那件事,你跟村頭說吧。”
“嗯,”栗子走上前去,“村頭,咱們村現在很危險!”
見栗子如此直白,陳仇一臉黑線。
村頭不驚反笑:“小栗子,這都開始騙到我頭上來了。”
栗子一臉無辜,對陳仇使了個“我不行了你上吧”的眼色。
陳仇鄭重地對村長抱拳,說道:“村頭,栗子所言非虛,那個跟我在一起的長著翅膀的怪人,其實并不是什么神機門弟子,而是臭名昭著的逍遙派掌門,朱忘年!”
縱使沒聽過逍遙派,村頭還是嚇了一跳,眼前這個少年穿著的可是正經的神機門道服,而那個怪人一身灰袍,確實奇怪得很,村頭的心里已經相信陳仇了。
“那……那小友你跟我們說這些,不會有什么危險么?”
陳仇楞了一下,都這種時候了,村頭居然第一個考慮的是自己的安危,陳仇心中升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感動。
“只要我能在兩日內想辦法讓村民們安全,他就不會出手。”
“真的么?”村頭問道,“兩日后,莫非他要出手,屠……屠村?”
雖然不想嚇到他,但陳仇還是點了點頭。
“唯一的辦法,就是所有人都乘上漁船,出海避一避。”陳仇低聲道,“六道修士在沒有絲毫落腳點的海上,必定不敢追出太遠。”
村頭已經完完全全相信了陳仇,震驚得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他急忙問道:“陳少俠,你嗦吧,該怎么辦,我都照做!”
“出去打漁的村民什么時候回來?”
“今晚就會回來。”
“時間夠了,”陳仇說道,“目前先與那群弟子和睦相處,并暗中將這個消息通傳出去,切記,到時候不要貪戀財物,船越輕快越好!”
村頭鄭重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