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皓軒一時被打蒙了,他乃系一介書生,為人處事更是溫和,從未得罪過人,并無仇家一說。他盡力掙扎了幾下,那伙人見他掙扎,下手越發重,打的他鼻青臉腫,只余半口氣吊著,才撒手走了。
原來這伙人不是別人,正是薛蟠。薛蟠早就記恨著林皓軒,只因在林府,不好出手教訓他。原本聽張媽媽說事情有五成的把握,誰知林如海去了一趟黛玉院子,第二日就回絕了。他打探出,當日晚上林皓軒也在黛玉房里,薛蟠便料定是林皓軒說了他壞話,企圖自己娶了香菱為妻。這才一出林府,假借要去姑蘇散心,命張媽媽等人先回去,他則帶著幾個隨從在這里候著林皓軒。人已打,這才遂心遂意的回了金陵。
林皓軒被打的半死,連呼救的力氣也無,好在他素日為人不錯,被相熟的人認出帶了回去。
林母身子才稍有好轉,忽見林皓軒渾身是血的被人抬進了家門,雙眼一陣發黑,差點暈了過去。好在近來家里請了仆婦,忙將林母抬到炕上,掐人中將她救醒了。
那仆婦道:“夫人此時可慌不得,老身這就去請大夫。”
林母坐在床頭暗自垂淚,這好好的一個人去到林府,這么回來就傷成了這樣,便叫人休書一封去林府,問是怎么一回事。
次日下午黛玉便收到了信,看到信中內容,雙眼一陣發黑,忙穩住身子,跑去找來紫鵑和香菱。
紫鵑哭的淚人兒似得,咬著牙罵道:“必是那薛蟠懷恨在心叫人打的,他那樣的為人,我實在想不透誰會這么恨他。”
黛玉道:“好姐姐,你哭的我心都慌了,爹又不在府上,這可怎么辦呢?”
紫鵑忙收拾東西要去看他,黛玉道:“明日再去吧,這大晚上趕路,萬一出個什么意外可怎么辦好呢。”
她們并不知林皓軒傷勢如何,焦慮的等林如海回府,忙將這事告訴了他。
林如海怒道:“豈有這樣的事,這事和他有何干系?”
黛玉道:“爹,嬸娘一介婦人,守著哥哥過日子。哥哥出了這么大的事,不知要慌成什么樣。哥哥的為人處事又極為周到,若不去看他一看,女兒于心不安。”
林如海愁道:“老夫近來公務繁忙,抽身不開。你且去命人準備準備,帶幾個做事利索的老媽子,明日一早出發。”
得到林如海的準許,三人便回房安歇。紫鵑掉了一晚上的淚,次日眼睛腫的跟個核桃似得。她也顧不上黛玉會譏笑她與否,天還未亮,就催著黛玉和香菱起床梳洗。草草用過早膳,便出發前往姑蘇。因心里記掛著林皓軒的傷勢,她們一刻也不曾停歇,天黑下來,已經來到姑蘇。
這一路舟車勞頓,都覺身子酸疼的厲害。也顧不得歇息,忙前往林皓軒家去了。
林母聽大夫說林皓軒不中用了,一下子病倒了。一家兩個,兩個都病倒了。請來的仆婦照看的了這一個,又照看不了那一個。就此丟下他們不管,又于心不忍。
黛玉走到屋內,環境潮濕昏暗,就見一名年邁的婦人正蹲著煽火爐,陣陣藥香飄出。
紫鵑問道:“這可是林皓軒家?”
引她們來的小廝,原是從姑蘇帶來的,只是許久不曾回來,也不知是不是林皓軒家。
蹲著的仆婦聽見有人問,起身說道:“正是林家。”紫鵑忙道:“我們是林公子的堂妹,快迎我們進去看看他。”
婦人聽說忙道:“快隨我進去看看罷,公子這一日只吃了些藥和湯水,都是強灌進去的。夫人那邊更嚴重,滴水未進,只剩一口氣吊著。我不敢告訴他夫人的情況,每逢他醒著問,我都回答說好。”
幾人都是心酸,跟著婦人進入屋里,只有一盞煤油燈亮著,環境雖然簡陋,好在清爽干凈。
林皓軒躺在床上,氣息非常微弱,聽見說話之聲,勉強睜開眼睛,見是黛玉幾人,忙要起身。掙扎了幾下,實在動不了。
紫鵑早已哭的泣不成聲,前兒還好好的人,今兒就變成這幅模樣。黛玉和香菱亦是哭成了個淚人兒。黛玉一直擔憂馮淵被薛蟠打,誰曾想馮淵今兒沒事,哥哥倒被薛蟠打了個半死。真若有個三長兩短,可叫她心里如何過意的去。
跟在黛玉身后的王嬤嬤年紀畢竟大些,忙道:“姑娘,現在可不是哭的時候,”朝婦人問道:“傷的這般重,那大夫可怎么說?”
婦人回說:“說是不中用了。”
紫鵑叱道:“你在胡說,仔細你的皮。”
黛玉道:“請的可是些什么大夫?”
婦人答道:“尋常的大夫。”
紫鵑試了試淚,強作鎮定道:“如何不請那好的大夫來?”
婦人嘆息:“如何是老身不愿去請呢?只是那些好的大夫聽說是尋常人家,往常他們都是給那些達官顯貴看病,不肯來罷了。”
紫鵑怒道:“豈有這樣放屁的事,去將姑蘇最好的大夫請來,”一邊將手彈到林皓軒額頭,溫度燙手,眼淚如泉涌般滾出眼眶。
黛玉哽咽道:“好姐姐,你先別急著哭,哥哥似有話要對我們說。”
黛玉坐在床頭,林皓軒握住她的手,道:“妹妹,哥哥只怕不中用了,哥哥有一事求你,自從父親逝世,母親獨自守著我,生活只靠族中親族接濟,從未過上一天好日子。我原想,待我金榜題名,母親的苦日子便也熬到頭了。誰知我命運不濟,竟要母親白發人送黑發人!”歇了歇又道:“哥哥但求妹妹,我若不幸去了,妹妹一定幫我照顧好母親。”
黛玉幾度哽咽的說不出話來,心知這不是哭的時候,忙安撫道:“哥哥身子健壯,區區小傷,熬一熬便也過去了,何苦說這些喪氣話反叫我們姐妹傷心?你的傷若好了,嬸娘自是會好了。你若不好,嬸娘膝下唯有你一子,如何能好?哥哥只管歇著罷,其實你的傷都是些皮外傷,不妨礙什么的,好好養息不出幾日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