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么一個夜晚，沈康一個人看守躺在床上的沈未眠。
“水，水……”沈未眠口內微微地說道。
但是他父親還是聽清楚了，因為夜深人靜，然而更多的是他對沈未眠的關心。
他迅速按了下呼叫按鈕，叫來了正在值班的護士，護士就斟了一杯溫水，遞了過去。
父親沈康見到了熱水，像見到救命饅頭一般，他眼里的淚水滾滾而下。
捧著這杯水，他慢慢地灌進了沈未眠的喉嚨，全身都是傷痕的沈未眠想要動彈下，但是疼痛還是止住了他的行動。
“兒子，養傷最重要。”站在一旁的沈康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小聲地說道。
沈未眠的眼睛慢慢地睜開了，眼里大滴大滴的淚珠滾滾而下，就像傾流直下的瀑布。
沈未眠或許是知道了自己的錯誤，還是覺得對不住父母，總之，他頭顫顫巍巍地搖動著，似乎有使不完的勁。
父親看到這里，知道沈未眠是個要強的孩子，就不斷地安慰他。
天朦朦朧朧地亮了，父親很快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大夫以及親朋，林盛露和同學們也趕了過來，大家都給沈未眠說了好多寬心的話。
一周，兩周，三周。
住院已經整整三周了，母親掰著指頭計算到，因為此時她也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家的積蓄已經用得差不多了，還有借來的錢。
父親沈康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不如，我再出去借借？”
“還向哪里借呢？該借的不該借的，我都借了。”
兩人一時語塞，但是這對話還是被一位滿臉橫肉國字臉的大夫聽見了。
他悄悄地叫他們夫妻二人過來，兩個人以為又有什么不良的反應，就悶著頭走了過去。
到了辦公室，那大夫說道：“現在企業有一種臨床藥物，可以加速腦組織的恢復，你兒子恰好……”
見夫妻二人的臉沉了下去，醫生沒敢再多說。
夫妻二人，互相對視了一下，先是父親的頭低了下去，接著母親也將頭埋了下去。
但是，他們都知道這不是答應，這只是一場賭注。
“這是協議書，你們看看。”說著，醫生將薄薄的幾張白紙遞了過去。
夫妻二人還是沒有話說，他們兩個仔仔細細地看了好幾遍，幾乎沒有拉下一個字。
看了好幾遍，也沒看出名堂。
這個時候，兩個不約而同地想起了他們借錢的辛酸，以及現在生活的吃緊。
“要是同意，就在下面簽個字。”那滿臉橫肉的醫生淡漠地說到。
母親拿過了筆，但是她猶豫了下。
接著將筆遞給了沈康，沈康這個時候，手上的青筋暴起，抖著手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哇”的一聲，母親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淚。
夫妻二人，悲痛而泣，淚如雨下。
四周，五周，六周。
醫院的日歷，不停地翻著，好像它一點都不知道這里發生了什么似的。
不過這個時候的沈未眠，已經可以慢慢地行走了。
“一步，兩步，三步……”父親沈康站在沈未眠的前方不遠處，含笑望著沈未眠緩緩地引誘他道。
“小心！”說時遲那時快，沈未眠的身體稍稍向前傾斜了一下，父親就一個懷抱擁了過去。
“兒子，你沒事吧！”父親沈康關切地問道。
“沒事！”
有的時候，沈未眠也會怪他自己。
“爸爸，到底我花了多少錢？你們為我花了多少錢？”
有時候，沈未眠看到父親背著他去接電話，電話那頭都是謾罵聲音。
“不，不多。”父親沈康回過頭了，轉身對著他，慢慢地說道。
“不多？你們不會是騙我吧？”沈未眠不相信。
事實上，沈未眠的病已經耗盡了他家里的所有收入。
沈未眠的母親也一改常態，對沈未眠溫柔有加，不再斥責。
“未眠，你放心，我和你爸爸會努力還清的，這個你不用操心了。”
“你安心養病就行了。”沈康也在一旁寬解沈未眠道。
“不，我不要，我的身體怎么到處都是針管。我到底怎么了？”沈未眠有時候一覺醒來，就有點自責，他覺得都是他自己害了這個本來圓滿的家庭。
有時候，沈未眠也想了結他自己的生命，不過當他看到窗外忙碌的人們，以及病房比他更嚴重人的蹣跚學步，就漸漸放棄了自殺的念頭。
有的時候，實在繞不過去彎，他的父母就會安慰他道：“未眠，你還年輕，你不能丟下你的父母不管呀！”
說實在的，有的時候沈未眠真的覺得一死了之比現在要好得多。
母親也時常和沈未眠談天：“兒子，我知道你這幾天很郁悶。不如我們去散步，曬曬太陽。也許會對身體好點！”母親的話似乎是在安慰他，實際上他知道這是在安慰她自己。
不過，說實在的，任何病總有好的時候，就好比一件事情總會有好的又有壞的方面一樣。
沈未眠的頭部傷口，不知怎的，結疤越來越厚，人輕輕一碰，就會散落很多痂皮。
就如同老年人枯萎的頭發，換季的樹皮，一層接著一層。
紗布一層一層地鋪蓋，一層一層地換。
尤其是在打開紗布的一瞬間，他的頭部鼓鼓的，第一次照鏡子的時候，就連沈未眠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眼前的人到底是誰？這不是平時活蹦亂跳的沈未眠，不，絕對不是。”沈未眠抵觸道。
“你們都給我出去！”沈未眠怒氣沖沖地朝著眼前的人群喊道。
其實，大家都明白沈未眠的心思。
就這樣，在醫院的治療中，沈未眠不斷地被送往手術室，治療麻醉，打針吃藥。
很快資金就被用光了，還欠了親朋好友的債。
眼看著病情轉向了好的方面，可是問題又來了。
家里的積蓄早已花光，不得已，父親沈康就想賣掉房子給兒子沈未眠治病。
“孩子他媽，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繼續為孩子治病啊！”
“是啊！治病是當然的了。不過，我覺得房子不能賣。如果賣了，我們以后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你現在還想這些啊，還是先治好兒子的病吧！兒子好了什么都好了。”
“我知道，不過你看未眠不是已經學會了走路了嗎？”
“過幾天，或許……”
“過幾天，或許會恢復的。”
“再說了，醫院這么多開銷，哪一個家庭能夠背得住啊！”
“不是有句俗語，醫院就是一個吃人的地方。”
“是啊，可是……”
“可是什么？”
“我總覺得對不住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