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過是一個散仙，相當于你們人類說的半仙。”她訕笑著又補充一句，不想讓他覺得自己是在騙他。

他一怔，眼眸低垂，沉浸在自己世界之中。

夕冥見他樣子，心想這凡間肯定也有修仙之人，見他樣子似乎是見多了，早就見怪不怪了。

遂又開始胡編起來，“我小時候體弱多病，機緣巧合遇見一個仙人，說我有靈根，就把我帶走去了深山老林修仙，修煉多年，師父覺得我可以出師了，可我對凡間疾苦卻一無所知，所以師父就將我身上法力封印，叫我來這凡間體會一番。”

辛休抬眼看向她，臉上帶上誠摯笑容，問道：“修仙之人也要體會人間疾苦嗎？”

夕冥重重點了點頭，一副我沒有騙你的表情，本來就是華辰那個家伙叫自己來的，只是把他說成是師父她心里就膈應得慌。

一個是損友，一個是恩師，簡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他握緊手中木棍，睫毛輕輕一動，問道：“姐姐是來尋找家人的嗎？”

夕冥微楞，眼眸中晃過一絲回憶，喟嘆道：“不，我只有一個人，家里面的人，都死光了，母親難產而死，父親重傷而死。”

辛休一時間怔住，歉意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提起姐姐的傷心事。”

夕冥嘆了口氣，什么傷心事，這些年，她早就不知道什么叫傷心事，老爹雖然歇菜了，可死前答應過自己，會永遠守護在她身旁，所以，老爹其實并沒有死，在她心中，至少還活著。

辛休見她樣子，微微不安，有心開解，可卻找不到好的說辭來。

“師父叫我體會人間疾苦，我想，之后我便會跟著師父隱居山水之間，這些塵世之事，就讓它隨風去吧。”她表情不知是遺憾，還是可惜，眼眸里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辛休心突然慌亂一下，略帶緊張問道：“姐姐要離開？”

夕冥無所謂聳了聳肩，道：“這凡間又沒有什么值得我懷念的，我為什么要留在這里？”

他低下頭，澀然笑道：“我還以為姐姐會一直留在這里。”

她撇了撇嘴，道：“聽說凡間人心叵測，人與人之間連最基本信任都沒有，生活起來會很累，我才不喜歡。”

辛休低垂著眼眸不說話，把烤熟了的魚遞給她，聲音微微沙啞道：“姐姐，好了。”

夕冥急不可耐接過，剛剛咬了一口，就燙得嗷嗷直叫，辛休不禁笑了。

“上神，上神。”土地公一臉焦急，屁顛屁顛跑過來，等看見她身邊坐著的人時，把要說的話噎了下去。

辛休顯然是猜到什么，愧疚道：“我見姐姐來這里，就想過來幫幫她。”

土地公急忙擺手，道：“無礙無礙，只是天黑了，晚上林中野獸多，還是早些回去。”

夕冥抬眼，果見天色漸漸昏暗下來，目光停在土地公身上，道：“以后有我保護他，你就不要亂操心了。”

土地公嘿嘿笑了兩聲，道：“有上神在，小仙就放心了。”

不要說是這山林中的野獸，恐怕就是仙界帝君，都怕這個混世大魔頭。

夕冥扯了一點魚肉遞給土地公，眼眸彎成一彎明月，里面露出狐貍般奸詐的笑意，看得土地公是冷汗直流，就知道她接下來肯定沒有什么好話。

“土地公，你拿的金葉子我甚是喜歡，不如明日你多給我弄點。”

土地公趕緊賠笑接過魚肉，試探問道：“上神，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拿著金葉子何用啊？”

她瞇了瞇眼，頗有些威脅意味，“你不愿意？”

土地公哪敢吶，急忙笑呵呵道：“不敢不敢，小仙明日就拿一些來。”

夕冥滿意點頭，將手中半條魚遞給辛休，道：“小休兒，剩下的給你吃。”

辛休乖乖接過魚咬了兩口，她滿臉笑意，支撐著頭問他道：“你是要進京趕考嗎？”

他一愣，眼眸里閃過遲疑，繼而點了點頭。

“凡間是不是很熱鬧？”她興奮問道，有種躍躍欲試沖動。

他點了點頭，得到答案，夕冥一臉興奮，轉頭對著旁邊正品嘗魚肉的土地公說道：“不是說著金葉子在人間想買什么都可以嗎？小休兒身上又沒有什么銀兩，你明天多給準備一些。”

土地公欲哭無淚，自己幾百年家底就這樣被打劫一空了。

“姐姐要跟我一起走嗎？”辛休有些不可置信睜大眼睛。

她認真點頭，道：“既然要見識一下人間疾苦，不去凡間怎么行？”

土地公找到機會，趕緊開溜，夕冥只是淡淡看了他背影一眼，便收回目光，起身將晾掛在樹枝上衣袍穿上，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支撐著腦袋看向心不在焉的辛休，好心提醒道：“你這魚肉，恐怕已經涼了。”

辛休臉上出現一抹窘迫，急忙將剩下魚肉大口吃掉。

夕冥動了動脖子，頭上早就歪歪扭扭的發髻一歪，直接披散開了。

她心中頗為苦惱，這里不是冥界，沒有鬼婢伺候，她除了穿衣其他的是一竅不通。

辛休張了張嘴，最終無奈嘆了口氣，站起身一瘸一拐走到她身后，蹲下身為她整理頭發。

或許是他動作太過輕柔，居然讓她有種想要睡覺的沖動。

辛休也沒有弄出什么樣式，只是將發高高束在頭頂。

弄好后，，兩人一同前往山洞，夕冥想開口問他，只是想到他心思不是一般縝密，整天心事重重樣子，想必也不會說實話，便也不再問。

兩人睡下后，夕冥是頭一靠著枕頭就呼呼大睡了過去，辛休側頭看向她熟睡的容顏，心里是無比的安定，慢慢閉上眼睛。

四周昏暗無度，寂靜得可怕甬道里，充滿了血腥味，一具具尸體橫陳在墻根角落，蓋著一張張殘破的草席，一陣陣過堂風穿過，吹起石縫中的雜草，席卷起地上枯葉，讓人有種身在風口浪尖的漂泊感。

夕冥睜開眼睛，看向身邊早已經滿頭大汗的人，伸手將他拉入懷中，嘴里輕聲念道：“不要怕，不要怕，姐姐保護你。”

懷里的人猶如小貓一般蜷縮在她懷中，修長的睫毛慢慢恢復平靜，汲取這那令人心安的溫暖，一點點熟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