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冥仰頭看了一眼天際,上面那暈染不開的墨色淡了,紅雨也停了,空氣中那種腐朽的氣息也越來越弱,不禁松了口氣。
身上并未沾染半點雨水,明日恐怕將士們醒來,也不會想到昨夜會有一場大雨。
想到這她微微勾唇,剛抬腳,便感覺到身后傳來一絲絲不同尋常的氣息,回頭一看,臥槽,在不遠處敞篷上,一大團黑霧死死纏繞,煞氣比下紅雨還要濃烈三分。
冥王大人一下子就看出貓膩,本想不管,可想到怕這將士死不瞑目,在冥界要死要活給鬼差們添麻煩可怎么辦。
想到這,她深深吐了口氣,好歹也是冥界老大,體恤體恤手下也是應該的。
她抬腳朝那個帳篷走去,隱隱聽見陣陣呢喃聲,很是痛苦。
夕冥挑了挑眉,紅雨一下,就算是心志堅定的將士,也會沉入昏睡,那么這聲音.....
她腳步頓住,仔細傾聽,便能聽出其中的異樣,這呢喃聲中夾雜著窸窸窣窣的聲音,似是有什么東西正在爬動。
她掀開帳篷,窸窸窣窣聲音一頓,頓時一片黑壓壓的東西快速朝她襲來。
她驚呼一聲,我的媽呀,地面上那密密麻麻的是什么鬼。
手中忽出現一簇火苗,頓時將帳篷照得如同白晝,等看見地上那些黑壓壓的東西是何物時,她只覺得頭皮發麻渾身惡寒,這大下雨天的,這些甲蟲怎么還有時間出來蹦跶,不是應該躲在老巢瑟瑟發抖嗎?
甲蟲群想要爬上她身子,在剛剛接觸到她時便化作了灰燼,夕冥目光留在床榻上,那里,爬滿了密密麻麻的甲蟲,呢喃聲就是從那里面發出的。
夕冥冷嗤一聲,這種死法去冥界可得不到什么好待遇,魂魄不全,下輩子估計只能做頭豬或是一頭牛。也不知道這人是得罪什么人,居然連讓他死都要搞得這么痛苦。
感受到冥王注視,那些甲蟲停下動作,氣氛有一絲停滯。
冥王抬腳上前,身側那些想要阻擋她的甲蟲頓時死得連灰都沒有,床榻上甲蟲隨著她走近,一瞬間便從那人身上滾落,咕嚕嚕朝她腳邊滾來,瞬間化作灰燼。
夕冥看著床榻之上那人的模樣,看他有氣出沒氣進樣子,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死翹翹了,未免他到冥界鬼哭狼嚎阻礙公務,夕冥決定去他夢中看看,借此解開他的心結,讓自己知道自己是咋死的,到時候去了冥界,可千萬不要說他們冥界不負責。
一道流光沒入那人腦袋,原本看不清原本模樣的人突然換上一身長袍,看起來似乎是軍中文官,長相平平,四十幾歲模樣。
在那人腦袋上方,出現他正在做的夢。
“啊,我床上怎么會有這么多甲蟲。”夢境中那人穿著一身白色中衣,赤著腳出了房間。
門外有幾個婦人走過,見狀解釋道:“這地方窮鄉僻壤,房間里經常跑進一些甲蟲老鼠。”
那人臉上盡是驚恐,還有些許隱忍。
“軍師,您被發配來這遇見我們也算是有緣,不如你去我房間睡,我在你這里睡。”一個胖胖婦人提議道
軍師臉上盡是尷尬,急忙擺手拒絕胖婦人提議。
胖婦人嘆了口氣,道:“軍師也只是在這里住幾日,這樣吧,廚房有些艾草,拿來熏一熏就是了。”
軍師想了想,道謝后去了廚房。
夕冥看到此抿嘴,直接進入軍師夢境,在進入他房間后,看見床上跑來跑去的幾只甲蟲抿嘴。
這時軍師已經拿了幾條點燃的艾草回來,小心翼翼進了房間。
房間很小,擺著三張床和一張破凳子,應該是特地給路過之人準備的。
軍師咳嗽幾聲,走到中間床鋪,將艾條小心翼翼在床上上空驅逐甲蟲,等甲蟲窸窸窣窣跑完后,再將艾條固定在床頭,上床休息。
等他快要睡著時,艾草一瞬間熄滅,一大群甲蟲窸窸窣窣跑上床,直接鉆進軍師褲子里。
夕冥是目瞪口呆,怎么這些甲蟲就這么喜歡鉆褲子?
她還沒理解過來,只見軍師痛苦伸手去扒褲子,頓時露出里面黑壓壓的甲蟲。軍師伸手去掃甲蟲,卻不想那些甲蟲像是有意識一般快速退讓,就像是有目標一樣只襲擊他下身。
夕冥覺得這樣下去可不行,他一直昏睡,也沒看清楚襲擊自己的到底是什么,到時候肯定死不瞑目。
想到此她出了夢境,上前扇了他一巴掌。
“啪。”一聲清響,手都打麻了,只是人沒醒,反倒是夢里醒來了。
軍師醒來,第一眼就是看向自己下身,那里空無一物,褲子穿得好好的,他苦笑一聲,這段時間自己怕是得了癔癥,總覺得這個世界對他充滿了深深的惡意,只是不知道為什么,臉頰火急火燎的疼。
夕冥見他不醒,不想再啰嗦,直接抬腳朝敞篷走去,忽而又回頭,要是他醒不過來,就這樣死在夢里,自己剛剛所做的一切豈不是功虧一簣?
她暗罵失策,將剛剛夢境倒回,讓軍師看見自己剛剛所經歷的一切,再讓他看看現實中自己是什么樣子。
夢里的軍師喊得歇斯底里,似乎在說什么,夕冥聽得迷迷糊糊。
走近一些,方才聽清。
這軍師足智多謀,為人和善很得民心,便受到同僚陷害至此,同僚知道他害怕甲蟲,這才用這招想將他殺死于半途。
夕冥有些佩服這軍師,害怕甲蟲還表現得那么淡定,只是現在事情明了,這軍師死后應該不會再死不瞑目了,今夜她也算是做了一樁好事。
她剛要走,就聽見床榻上傳來弱弱的聲音,“是你救了我?”
夕冥回頭,跳躍火光下營造著軍師蒼白的臉,夕冥朱唇微揚,道:“只是不想你死不瞑目。”
軍師驚愕看向她,她暗道大意,居然讓這軍師看見她的容貌,剛想抹去他記憶,就聽聞帳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想到他死翹翹后也要去冥界,到時候自是要相見,不為別的,她要留下他做一個判官罷了。
“謝謝。”軍師苦笑著道謝。
“不用,以后我還有用得著你的地方,你要記得,保護好自己的....”魂魄兩字還未出口,帳篷便被人伸手掀開,一瞬之間夕冥便收回火焰,身形快速朝一旁一閃,消失了蹤跡,軍師愣愣看著她消失的地方,嘴角勾出一絲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