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那古箏邊,伸手撫摸琴弦,抬頭召喚道:“過來練習。”
容瑾玉深吸一口氣走了過來,坐下來后伸出了手指放在琴弦上。心中怒氣并未散去,撥了兩聲不成曲調。他轉身道:“你若心不在焉,就是練習千次萬次也不及人家專心致志的練一次!”
她動了動耳朵,抬眸瞥了他衣服一眼,“怎么不換衣袍,這不是擺著讓人嘲笑?”
他修長的手指按著鼻梁骨,看起來十分疲倦,尤其在這暖洋洋的太陽下,他整個人顯得更加疲乏了。
他沒有解釋,半瞇著眼睛緩緩張開了那兩瓣薄唇,“你練習,我瞇一會。”
她眸子暗了一霎,這天雖然陽光明媚,可氣溫較低。他身上還有傷,若是睡著了著涼怎么辦?
思及此,她尋著凝香身影,想讓她上去拿薄被子來。只是想要出聲,又生生咽了下去,聽他搶先一步道:“你不練習四處看什么?”
她張張嘴,沉著臉睨他一眼,收回視線專注手上的動作。
此時西苑陳側妃紅著眼睛,大夫正在為容雪蓮查看手臂。聞訊趕來的容慶烊沉著一張臉進屋便問道:“怎么回事?雪蓮怎么了?”
陳側妃委屈的拿著帕子拭著眼淚,他指著其中一個下人道:“你來說,小姐這是怎么回事?”
婢女一陣哆嗦,顫抖嗓音道:“回王爺,奴婢也不知情,好像是和瑾玉小姐有關。”
“玉兒?”容慶烊扭頭沖陳側妃吼道:“哭哭啼啼,你倒是說說這怎么回事?你怎么又讓她去西廂了?”
陳側妃委屈的跪下來哽咽道:“王爺,妾身并不知情這其中的緣由。那兩個下人將雪蓮送回來的時候她已經昏迷了,妾身詢問之后,下人說是逍遙公子廢的。妾身實在想不明白,雪蓮到底哪里得罪了他……”
“逍遙公子?”
容慶烊驚愕幾分,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容雪蓮,細細分析了當前的形勢。
皇上有意召慕卿入朝為官,都被他婉言拒絕了。他連皇上的面子都能駁,試問這整個南梁還有他不敢惹的人嗎?他為人沉著冷靜,除了與不屑世事的弈世子和內斂穩(wěn)重的錚小王爺關系密切之外,與其他官員幾乎毫無聯系。
此人行事詭異,可從不插手朝中之事,更不會和貪贓枉法之人同流合污,端的是正人君子,今日卻突然出手廢了雪蓮的手臂,想來……
他是當爹的,自己養(yǎng)的女兒的脾性還是知道的。
“想必一定是她說了什么話激怒了逍遙公子,要不然以逍遙公子的性格,斷然不會和一個姑娘計較。”
陳側妃面色一變錯愕的看著他,“王爺,依您之見,雪蓮就該廢了手嗎?這讓她后半生怎么過?這不是讓天下人恥笑嗎?”
容慶烊側臉看著她,“本王知道你心里難過,可這件事情只能忍。”
“王爺!”陳側妃緊拉著他手臂,兩行眼淚流下來,“您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爺,他什么也不是,為什么不能為雪蓮討回一個公道呢?妾身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琳兒。你也知道半年前那場刺殺,宸妃娘娘危在旦夕,是誰救了宸妃娘娘?本王知道皇后娘娘袒護你,可皇上那么寵愛宸妃,怎么會因為雪蓮而問慕卿的罪?即便真的問他罪了,那慕卿既然有膽量下手,就一定會有辯詞,根本沒有用的。”
陳側妃雙腿軟了下去,他及時攬住她身子才沒讓她癱在地上。他安慰道:“你放心,本王一定會想辦法醫(yī)好雪蓮的。”
“醫(yī)好?呵呵。這普天之下醫(yī)術最好的人就是逍遙公子了,照王爺如此分析,逍遙公子根本就不可能再為雪蓮醫(yī)治。”陳側妃心都涼了,看到大夫轉過身子,上前問道:“怎么樣?我女兒的手臂還有救嗎?”
那人向容慶烊行禮,然后道:“回側妃娘娘,雪蓮小姐的手臂怕是……”
“無礙,盡管說吧!”容慶烊擺了擺手道。
陳側妃屏住呼吸,聽他說道:“雪蓮小姐手臂的筋脈斷裂,怕是不能提重物了。”
“那彈琴呢?”陳側妃緊張問。
大夫看了她一眼,“這就看小姐恢復的情況了。”
陳側妃梨花帶雨的走到窗前看著床上的人,緊了緊拳頭,這口氣她實在咽不下去。
容瑾玉、慕卿這筆賬遲早會跟你們好好算算!
容慶烊看著床邊的陳側妃,眼里流露出愧疚之色,吩咐下人好好照顧著,便說道:“本王去西廂看看。”
“王爺……”
容慶烊回頭,陳側妃撲過來喊道:“王爺,妾身隨您一起去。妾身去求逍遙公子,妾身不能看著雪蓮就這樣過一輩子,只要有一絲機會,妾身都要爭取。”
容慶烊遲疑一瞬,視線從她臉上移到床上,深吸一口氣道:“好,那就一起去吧!”
艷陽高照,積雪一點點融化成水,積水從屋頂落下來,滴答滴答混合在琴聲中,銷聲匿跡。
悠揚的琴聲從閣樓里傳了出來,下人看到容慶烊帶著陳側妃往閣樓走來,心下一驚忙丟了掃帚朝屋內跑去。
凝香攔住她蹙眉道:“什么事情慌慌張張的?”
“王爺和陳側妃來了。”那人看了一眼全身心投入的容瑾玉告訴她。
凝香咬唇,回頭看了一眼道:“小姐正練的起興,陳側妃又來找茬了。你隨我去攔住吧。”
“凝香姐,那是王爺。”那人唯唯諾諾道。
“王爺也不能隨意闖小姐的閨房吧?我們先去大廳招呼著。”她拉著那婢女走出去。
陳側妃聽到氣勢磅礴的琴音側臉道:“據說小姐這幾日都在練琴,想不到逍遙公子才指點半日不到,竟已經彈奏的如此好了。真是讓妾身嘆服逍遙公子的技藝。”
容慶烊眉開眼笑,“是呀,逍遙公子技藝高超,無人能比。”
“王爺,側妃娘娘。”
幾個婢女行禮,凝香抬頭道:“王爺、側妃娘娘請坐,奴婢這就去喊小姐。”
“不用,本王自己去看看。”
凝香一愣,便讓開了身子跟在他二人后面去了后院。
后院,慕卿正拿著書籍邊走邊看,又有琴聲相伴,倒也愜意。微微側身看到容慶烊和陳側妃,面色不變的收了書卷。
琴音戛然而止,容瑾玉抬起了明亮的眸子,輕笑著起身,聲如黃鶯般喊道:“爹爹是來興師問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