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打掃戰場,其實就是殺人。處理敵人的傷兵。
我能夠理解在解決鬼子后那樣做,畢竟讓那些傷兵活著回去后,又會增加一份敵人的力量。
可是,為什么對于這些防衛軍的“自己人”也要如此的趕盡殺絕?
“長官,我不能理解。”
我用私密通訊同中校交流。
“不能理解什么?”
中校的回答永遠是那樣的悠閑和不在狀態。
“放著他們不管就行了,或者可以呼叫后續部隊把他們收攏起來。其中肯定有人是被騙的,難道不應該就這樣放他們一馬嗎?畢竟都是自己人。”
這個問題憋在心里很久,幾次三番的思考下,我還是忍不住向中校發出詢問。
“哈哈哈哈,可愛的小哥,不管你的技戰術水平怎么樣,你可夠天真的。”
突然傳來雪代嘲笑式的評論。通訊回路竟然切換到了公共頻道。
我不知道中校這是什么意思,顯然大家都聽到了我的問題。
雪代的名字很有詩意,可是她的語氣總是在挑釁,我開始還念起卡琳來。雖然她有時候也會咄咄逼人,不過她的態度總是誠懇的。
“雷曼,告訴我們的天真哥,你怎么想。”
中校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把戰友們卷入進來。他是在害怕面對我的提問嗎?直覺告訴我事實并非如此。
“去你娘的自己人,既然向我開火,那就是敵人。子彈可不會因為自己人就放你一條生路。”
雷曼的回答在我的意料之中。就像絕大部分戰士那樣,這個答案非常貼切,也很實際。我也企圖用這個答案說服自己。可惜,如此淺顯的道理,對于腦子中那個鬧變扭的趙平來說并不管用。
“伍德你的看法是?”
中校好像有意在分隊內進行一次統一思想教育。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被當做槍使了。
看來我是太天真了點。
不過內心深處,我對于這種天真并不反感,隱隱覺得,我之所以還是我,同這種天真不無關系。
“我不知道長官,我也不想知道答案。那些會分心思考這種問題的奇葩,在戰爭初期都死絕了。沒想到我們這里還留下這么個稀有動物。”
聽上去戰友們對于我的想法并不歡迎。換一種角度考慮,他們的態度十分正常。
任何會讓人分心的想法在戰斗中都是危險的。
在敵人面前遲疑可以害死自己,更有可能害死隊友。
在他們眼里,我現在是不是同豬隊友只有一線之隔了呢?
通訊回路里的沙沙聲顯得很吵。
沒人講話,氣氛有些尷尬。
我在猶豫,是不是應該主動告訴所有人,剛才是撞到了腦袋,一時糊涂。讓他們把我的話都忘掉才是。
幾次想要申請講話,又遲疑著沒有實施。
這種不果斷的性格,有時候連自己都覺得抓狂。
“趙平的想法很好......我不是說其他人的想法有什么問題。事實上如果每個兵都要思考那么深刻的問題,你們的指揮官絕對是第一個瘋掉的可憐人。”
回路中傳出笑聲,可我覺得并不好笑。
“呼.....坦白告訴各位,我心里也有沖動,是否放這些人一條生路。畢竟大家都是戰友,即使現在也不能說是完全的敵對,為什么要弄到這種地步。”
我糊涂了,伯格的話是什么意思?他贊同我的觀點嗎?好像不是。可他又為什么要用肯定的語氣呢?
“沒人說話,不帶表大家沒有想法。這也是我把通訊放在廣播頻道的初衷。不管你們嘴上怎么說,有關于趙平的問題一定會在你們的腦子里過一遍。”
看樣子中校準備侃侃而談了。
而我則是思緒萬千。
他的話是真的嗎?難道戰友們同我有一樣的想法,那為什么他們不說出來,甚至在我主動說出真相時也不附和。
“確實,趙平非常天真,才會問出這么傻的問題,不過這并不代表問題就不存在,只是我們這些人都沒有說出來罷了。”
除了中校,通訊回路中一片安靜。
重步兵來到我所在的掩體,雪代把我像個包裹似得提了起來。她無視我的抗議,繼續向隊友們靠攏。
對待傷員那么粗暴,她是在怪我多嘴嗎?
“我的內心同趙平一樣,希望留下這些人的命。哪怕最終軍事法庭會判他們死刑,也好過由我們去殺死他們。”
中校到底想要說什么?
雪代把我扔在步戰車的殘骸旁,伍德跑處理我的義肢。
“真沒想到,你還會戰場急救。”
“不是急救,天真鬼!我只是恰巧會修理電子和機械的東西。你的一半身體屬于機械,自然歸我修理。明白?現在不是治療,是修理。你的身體要由兩種人來處理,醫生治療有肉的部分,機械師修理金屬部件。”
我被伍德的態度弄的啞口無言。在他眼里,我同那些自律機器人沒什么兩樣吧。
看他掏出工具和終端,麻利的在我的義肢上擺弄,我意識到他確實是這樣想得。
“不過怎么說呢,有時候真理同道德并非同一件東西。正確的事情同符合社會價值官的做法,也不是一直重合的。”
通訊頻道中,中校講了一堆讓人聽不懂的話,我的腦袋有些暈。
外邊傳來慘叫和槍聲。
其它人開始處理“自己人”的傷兵了。
我有些慶幸,不用去執行這種清理任務。
“有人會說,你在講什么鳥語,爺聽不懂。對不對?”
中校的性格很怪,喜歡在講嚴肅話題時插播一些冷笑話。我只希望他內心的想法是認真的,不要太過隨意才好。
雷曼:“你在講什么鳥語,爺聽不懂。下面保持隊形”
伍德:“你在講什么鳥語,爺聽不懂。”
雪代:“你在講什么鳥語,姑奶奶我聽不懂。該你了天真小哥。注意保持隊形哦。”
我:“這個...中校,實在不好意思,我有點暈...”
笑聲充斥了回路。一時間頻道因過載現象而產生了回音尖嘯。
“呵呵,真沒想到,你還這么幽默。好了,我知道你們不學無術,弄那些術語實在為難你們了。我的意思是,不管你們想要怎樣,干掉這些吃里扒外的家伙是符合我們自身利益的。他們會泄露我們的行蹤,會導致背后的大人物給我們制造更大的麻煩。就像在駐地干掉的那個戰斗班一樣。下次出現的敵人只會更強大。因此我們要在這里趕凈殺絕,讓背后的家伙們知難而退最好。最次不能讓他們知道分隊的虛實。畢竟官方資料有許多疏漏的地方。有時候這些小小的錯失會導致完全不同的結果。”
“不好意思,我還是聽不太明白,不過你的意思是,這種復雜的東西交給你去考慮就行了,對嗎?”
真實的情況是,我聽懂了伯格的話,不過還是無法認同他的觀點。
在這里我耍了個心眼,只是希望話題快些結束。
“賓狗,天真哥你成長的真快。不過,我可不希望你在所有事情上都太過快速哦。”
雪代這個女人,我總覺著她的內心實際上是個胡子邋遢的大叔。
真是可惜了那副姣好的面貌。
“你能理解就好。所有人,快點把手邊的事情結束掉。我們休整半個小時后出發。”
我不知道中校能否看穿我的小把戲,不過即使他看透了我,也不會現在就點破吧。
我:“話說回來,伍德你在做什么,我這可是義肢,這根金屬棍子是什么鬼,為什么還要在下面裝輪子?”
伍德:“忍忍吧,這里是戰場,哪有那些高級貨,反正只要讓你能正常跑就行了。另外輪子可是附加的禮物哦,你會愛上滑行的感覺。”
我:“給我等等...你是不是根本不會修理義肢......”
凌亂窄小的戰場上補槍聲不斷。每一下都代表了一個“自己人”的逝去。
我到底在參加一場什么樣的戰爭?把判斷是非的權利交給指揮官真的好嗎?
腦中的混亂和矛盾愈加激烈,我不得不在出現輕微的頭痛后結束了思考。
不管怎樣,至少保證不要辜負當前的戰友吧。
有種感覺,我正在犯一個無可挽回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