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陽光正好。
三條街上行人稀少,老人家三三兩兩聚在墻根下曬太陽。
锃亮的賓利絕塵而來,在舊樓前停下。老人們伸長脖子,嘀咕是哪家孩子換了新車。
先露出雙黑色皮鞋,看不出牌子,做工卻極精致。往上是黑色西裝襪,包裹著纖瘦的腳踝;再往上便是筆直的腿,藏在修身西裝褲里。
這人頭發微微卷曲,發色有些淺,長到耳際。他五官生的極為出色,最漂亮的是那雙眼睛,眼尾向上挑著,有說不出的韻味。
司機慌忙推開車門,“爵爺——”
王爵揚手,扣上第二粒西裝扣子,微瞇著眼打量這棟矮樓。
樓只三層,是老建筑特有的憨實。并且,沒有電梯。他眉頭微皺,輕嘆一聲,終于邁出步子。
老頭老太太們交頭接耳:沒跑了,準是找那人去的,可伶這么俊的小伙子吶。
樓里采光不錯,大半個走廊陽光明媚,王爵卻偏靠另外一側,隱身在暗處,活像只沾不得光的鬼。他慢慢悠悠轉上三樓,一間間屋子過去,最后停在倒數第二間門口。
這家主人也怪,門牌上的數字摳了去,重新貼了個‘505’。王侯手指剛碰到門板,門便開了。
他皺眉,這人竟懶到門都不管。
這是間普通的兩室一廳。玄關很短,正對著廁所的位置豎了塊招牌,上書‘咨詢公司’四個大字,上頭滿是灰塵。
兩間臥室的門都關著,用途尚不明確。一廳已被改成辦公室,靠墻擺了張辦公桌,桌上堆滿了文件。
桌前有張挺大的沙發,沙發上頭躺了個人。早春時節,這人只穿單薄的睡褲,上身裹件舊浴袍。浴袍領口開的極大,露出胸前蜜色皮膚。他睡姿豪邁,大叉者腿,臉上蓋本原文書,黑色的頭發從書下支棱出來。
王爵掃一眼,是本毒物詞典。
地上零散丟著單只的襪子、空可樂瓶以及快餐包裝紙。王爵從垃圾的空隙中走到辦公桌旁,隨手拿起一份檔案,找貓的。再一份,抓小三的。王爵突然來了興致,繼續往下翻,想知道這人整天到底忙活什么。
辦公桌下有個垃圾桶,里頭傳來紙張摩擦的聲響。王爵攥緊手中檔案,警惕盯著那處,心說如果跑出只蟑螂,他一定叫這人吞了。
紙堆里鉆出個灰色腦袋。它瞪著豆豆眼,撲棱著翅膀尖叫:“嘎——有刺客!護駕,護駕!”
是只鸚鵡。王爵盯著它,“怎么肥成這樣?”
沙發上的人抄著字典跳起來,“我這窮——額,哥,你怎么來了?”
這是過年后兩人頭一次見面。
王侯一頭短發,胡子拉茬,他頂著張狂酷炫拽的霸道總裁臉,卻比天橋下的流浪漢干凈不了多少。
真難想象,他和竟是王爵的親兄弟。
其實細看下來,兩人有四分相似,都是上好的皮囊。只是王爵五官柔和,帶股慵懶的清貴氣。王侯則俊朗英挺,看起來略有攻擊性。
王爵到底沒忍住,“穿上鞋!誰你光腳站地上的!”
王侯也聽話,從沙發下掏出雙拖鞋,上面坑坑洼洼的全是肥鸚鵡啄的洞。王爵頭次覺得暴殄天物,這是某奢侈大牌的當季新款,剛下T臺就送到這里來了。
鸚鵡這會兒也認出王爵,抖著羽毛,討好叫著:“皇額娘吉祥、皇額娘吉祥!”
王爵要笑不笑的,“侯爺,鳥不錯嘛,預備怎么吃了?”
鳥長這般個頭多是離成精不遠了,它立即炸開羽毛,尖叫著朝臥室沖去,“嘎——!嘎——!”
看姿勢本來是想飛的,無奈翅膀實在帶不動沉穩的身體,只好笨拙地逃走。
王侯在地上挑挑揀揀,找了瓶沒動過的可樂遞給他哥,“您老來微服私訪?”
王爵轉手把瓶子放在桌上,“你工作挺清閑的。”
王侯聳肩,“我沒工作。”
“看得出來。”王爵往辦公椅上一坐,神情愉悅,“你欠我錢,利息再加一成。”
王侯義憤填膺,“高利貸啊!你們資本家就是貪得無厭!”
“我是啊。”王爵翹起二郎腿,“嫌多你還錢吶。”
王侯認得這個表情。他露出兩排白牙,“你有事要我幫忙。”
王爵眉毛一挑,王侯立即改口,“謝謝哥哥給我賺零用錢的機會!”
王爵滿意地點點頭,“這是求人的態度?”
王侯小碎步挪到他哥身邊,“哥哥~”
灰鸚鵡悄悄折回來,也把腦袋往王爵手邊蹭。
王爵默默移開視線,“童家記得嗎,他家女兒被人綁了。”
童老爺是本市巨富,資產豐厚,和他們家略有交情。王侯不愛交際,對童老爺的記憶只有他二婚了個比自己小四十多歲的老婆。
“為什么不報警?綁架案我沒經驗。”
“既然沒報警,說明沒到報警的份上……算了,跟你交個底,童家姑娘丟的蹊蹺,你幫他們查查。”
“丟的蹊蹺?”
王爵擺擺手,“懶得說,你看過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