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遠帶著怒意躺在床上,他睡得很不安穩。不知過了多久,他被呻吟聲驚醒。那聲音不大清晰,卻極為痛苦。
他睡客房,緊挨著溫柔的房間,再過去是童老爺的病房。
聲音就是從這間房里傳出來的。他推開門,聲音排山倒海般襲來,其中的痛苦讓他不寒而栗。
一個女聲說:“吵醒你了?”
他這才看見溫柔。她把自己埋在床邊的椅子里,舉著酒杯。原來放滿藥瓶的桌子空了,只剩一瓶紅酒。溫柔神情愉悅,好像眼前并不是垂死掙扎的病人,而是場華麗的交響樂。
徐思遠不禁后退半步,“這是怎么回事。”
“我看過一篇報道,有個很有名的腫瘤科大夫,知道自己得癌癥后跳樓自殺了。知道為什么嗎,因為很疼。”她溫柔地看著童老爺,“他身體早不行了,這幾年全靠藥吊著一條命。他痛苦,我們也不自在。我和醫生商量著把他的藥停了。讓他們父女倆早點團聚。”
徐思遠心中煩亂,不知該說什么。
“覺得我不該高興?徐思遠,你摸著良心告訴我,你高興嗎。你忘了誰逼得你家破人亡,你忘了誰逼著你娶童欣。徐思遠,他們都說我自甘下賤,可是你呢!”
溫柔千嬌百媚走來,湊近徐思遠唇邊,“鴨子陪人睡覺,最后起碼能上岸,娶個和心意的過日子。你呢?你也陪人睡,但是你不能上岸,你的一切都是她給你的,你一輩子都得和個害得你家破人亡的女人睡。你說,你可憐不可伶?”
她似乎喝多了,腳下很不穩當,徐思遠扶住她,她立即跌進他的懷里。徐思遠說:“既然看不上我,當初還勾引我。”
“兩個倒霉的人抱著對方取暖罷了。”溫柔眼神清明,“童欣死了,你高不高興?”
徐思遠喉嚨動了動,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溫柔環著他的腰,“你沒出息啊。仇人死了,你連個高興都不敢說。”
徐思遠身體一震,推開她,“童欣是我老婆!你知道嗎,她是我老婆!”
溫柔搖晃著走回童老爺床邊,“這是我丈夫,我們領了結婚證。但是我非常高興。看他受折磨,我高興,一想到他在折磨中死去,我更高興!”
沒了藥物,童老爺迅速衰敗,整個人散發出一種不祥的死氣。他腦子已經糊涂了,只是條件反射般伸出手,試圖抓住什么。
溫柔握著他手,聲音依舊輕柔,“真好,你要死了。我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徐思遠受不了,過來分開他們。童老爺的聲音更大大。徐思遠不敢看他,“不是有安樂死嗎?明天給他——”
“我不。你是窩囊廢,我不是。我呆在他身邊,就是為了這一天。”
“你和他到底什么深仇大恨!他不就拆散了你和你男朋友嗎?你折磨他這么多年也夠了,讓他痛快走吧。”
溫柔笑得花枝亂顫。“知道凡事留一線的意思嗎?意思是說,你有了顧慮,再不敢輕舉妄動。你爸命大,撿回一條命,不是誰都有他的運氣。你走吧,我想一個人呆著。”
徐思遠皺眉,“你到底——”
“先關心自己吧。童欣被人殺了,你嫌疑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