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氣定神閑坐在椅子上,翹起的那只腳悠閑地打著拍子。
峪青池抱著雙臂站在玻璃后,緊緊盯著她。
王侯說:“你緊張了?”
峪青池點頭,“我看不出她說的是不是真話?!?/p>
王侯彈她臉頰,“我都看不來你還想看出來啊。別擔心,只要是人,總會露出破綻。”
峪青池拍開他的手,“沒大沒小?!本o張的倒也平復了?!皩α?,你不說有事要查?”
“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快進去吧?!?/p>
溫柔笑笑,“又見面了,峪警官?!?/p>
“最近你很火啊,到處都有你的新聞?!?/p>
孫律師幾十年律師不是白給的,當真打出個‘無罪’。男孩的家長天天跟媒體哭訴,說法院官商勾結,不給老百姓活路。加上溫柔繼承大筆遺產且火速操辦童家父女的喪事,又與徐思遠不清不楚,更把她推上風口浪尖。
溫柔抱怨,“他們把我拍的好胖。我其實挺瘦的,對吧?!?/p>
“都說鏡頭顯胖,我這回信了?!?/p>
兩個女人就胖瘦美丑問題討論兩分鐘后,峪青池終于把問題轉了回來,“你和童老爺是怎么認識的?!?/p>
“我是護士,他是病人,他來我們醫院看病,看著看著就看上了他的床。你們不是知道嗎?!?/p>
“你們真是這樣認識的?你們從前沒見過?”
“他是億萬富豪,我只是個普通護士,我們上哪見去?”
“她沒撒謊?!蓖鹾钫f。
“不可能!”老趙說,“咱們不是查到——”
“她的表情和說真話時一樣,我她看不出她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p>
“連你也看不出來!要不然、要不然上測謊儀?”
王侯白他一眼,“我都看不來,個破機器能分得清?!?/p>
審訊室里。
峪青池說:“據我所知,你們是認識的?”
“什么?”溫柔驚訝,“怎么說?”
連驚訝都是真的。如果王侯不是事先知道她的真面目,真會相信她的無辜。
“這件事會令你難受,我先向你道歉?!庇喑胤_資料夾,“你十三歲時被、被——”
溫柔接口,“被強奸了。我以為你們每天面對這樣的事早無所謂了,沒想到你的心竟是軟的。沒關系,這不算冒犯?!?/p>
“心要硬了,我也該死了。這案子你沒什么要說的?”
“我該說什么?說我想自殺?說我恨不得殺兇手?說實話,要不是你提起來,我早忘了這件事。那句話怎么說得來著,所有的苦難都會開出花兒?!?/p>
“你很堅強?!庇喑刂钢募?,“不知你看見沒有,這起案件的被告人是,童老爺?!?/p>
溫柔接過細看,“竟真是。會不會是重名了?”
“重到孫律師的名字都一樣?你沒忘,對吧??粗鴤ψ约旱膬词之斖o罪釋放,我認為你不會忘了?!?/p>
“你這樣一說,好像真有點像他們?!?/p>
峪青池又打開個文件夾,“兩天以后,童老爺被人用錘子打傷。傷人的姓佟,是你父親。”
溫柔收起所有表情,屏著呼吸,摸著文件夾里的照片。
峪青池:“三個星期后,他死于監獄斗毆——”
“謝謝你?!睖厝嵬蝗徽f。
“什么?”
溫柔摸著父親的臉,“你分開放了。你沒把我爸和他們放在一起?!?/p>
審訊室里好一會兒沉默。溫柔突然問:“我在這里呆了多久了?”
峪青池看看時間,報給她個數字。
“原來只這么一小會兒,我怎么覺得有一輩子那么久了?”
“我爸用膠帶把錘子纏在手上,他是抱著同歸于盡的念頭的去的。你知道到最可笑的是什么,他只打了童老爺一下便被他的保鏢制住了。他被那群保鏢打到吐血,像野狗一樣蜷縮在街上。
我爸是個很仗義的人,跟誰都稱兄道弟。他心特別軟,不管認識的不認識的,只要求到他身上,他一定幫忙。他還老愛借錢,又不好意要,別人看準他這點,常占他便宜。我媽罵他傻他也不生氣,還告訴我,要不是實在揭不開鍋了,誰能做這些沒臉皮的事呢。
后來我媽受不了,和他離婚。其實我知道,是我媽不愿要我這個拖油瓶。可我爸偏說是他非要我媽把我留下的。他是個傻子,以為全世界都是好人,以為所有的壞人都身不由己。他就是這樣的人。
你別看我矮,其實我爸爸很高很高的,大概有有一米九了。可你知道嗎,他死的時候只有馬桶高。他佝僂在馬桶邊,頭被人按進馬桶里。他和馬桶一樣高。”
溫柔依舊一副恬淡樣子,連呼吸都沒變化。
峪青池說:“我很羨慕你,你有個好爸爸?!?/p>
“謝謝。話既然說到這,我也承認,我確實記得童老爺和孫律師。我也不怕告訴你,我沒一刻不想殺了他們。
不過你聽過一句話嗎。人只有活著才能受罪。所以童老爺能活到今天。
童欣死了我也很高興。實際上,我非常感謝殺了她的人。如果你認識她,你會跟我有同樣的想法。”
峪青池說:“你想過殺她?”
“我在心里殺過他們許多次?!?/p>
“包括徐思遠?”
“他不是。他也是個可憐人?!?/p>
耳麥里響起老趙的聲音,“剛才大劉回復我了,說行車記錄里的內存卡被人換了。原本六十四g的換成了一百多g。”
峪青池問溫柔:“為什么打聽我們辦案?”
“公司里發生這種可怕的事,我不該關心嗎?”
“大劉的車是怎么回事?”
“就是不小心。我已經給他修好了?!?/p>
“那內存卡是怎么回事?”
溫柔笑了,“什么內存卡?!?/p>
“她說謊了?!蓖鹾钫f。
老趙摩拳擦掌,“內存卡肯定有事!等著,我非查清楚不可?!?/p>
王侯擰眉,“她好像是故意的?!?/p>
徐思遠很快帶著米律師殺到。
王侯忍不住叫住溫柔,“你怎么做到的。你怎么能控制自己的表情和動作?”
“只要從地獄走一遭,誰都能學會。”
溫柔笑容太過燦爛,看著有些瘆人。徐思遠催她:“我們回去吧。”
“等等?!庇喑匾瞾砹?,“休息室的故事,你什么時候講給我聽?”
“峪隊長想知道,我自然要說的?!睖厝嵝σ饕鞯?,“不過麻煩您再等幾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