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到處是血，墻上、辦公桌上、甚至趙光耀的臉上，從診療室里綿延出來，溢成一片。

尸體跪趴在趙光耀腿上，扯著他的衣襟，頸部橫過一把刀，把脖子穿個透亮。

劉蘇很快給出檢查結果，“大動脈破了，失血過多致死。”

趙光耀任人把尸體從身上抬走，只是目光依舊留在原處。峪青池叫了聲，“趙師兄。”

趙光耀沒任何反應，一錯不錯地盯著那處。

王侯小聲說：“你仔細看。”

趙光耀眼球不住顫著，身體也不受控制地抖。

王侯：“嚇過頭了。”

峪青池皺眉，湊近一步，“趙光耀！”

趙光耀低吼一聲，做出個防衛的姿勢。他的知覺隨著吼聲回籠，恐懼一點點爬到臉上。任憑峪青池怎么勸，他只自顧自念叨“死人了，死人了……”

峪青池問王侯，“怎么辦？”

王侯在辦公室找了一圈，盯著趙光耀許久，“救護車不是一起來了嗎，叫人上來給他打鎮定。”

趙光耀雖然怕，卻沒有攻擊性，任憑醫護人員把針插進皮膚。王侯若有所思，一錯不錯盯著他。

峪青池在休息室里找到前臺小姐。前臺尚不清楚發生了什么，只是看見大片血跡和忙碌的警察，難免不安。她說：“是趙老師出事了嗎？”

峪青池問：“為什么這樣問。”

前臺吞吞吐吐的，“之前，趙老師也受過傷。”

峪青池想起薄何說過趙光耀不久前剛出院，忙問：“什么時候，怎么傷的。”

“這個，我不清楚。您還是問趙老師吧。”前臺見峪青池盯著她看，心虛不已，換上一副誠懇模樣，“警、警官，我真的不清楚。您說我要胡編個答案給您，不是干擾你們辦案嗎。”

還挺會說話。峪青池換了個問題，“病人應該這時候過來嗎？”

這回前臺倒答得痛快。“是的，他每周都這個時間來。”

“他來的時候有什么異常嗎？”

前臺想了想，“他總是憂心忡忡的，跟他說話也不理人的。不過他有抑郁癥，可以理解。”

又一個抑郁癥？峪青池正想著，前臺繼續說：“藝術家嘛，和咱們正常人本來就不一樣。”

峪青池問，“他是做什么的藝術家？”

“畫家，聽趙老師提過一次。還挺有名的。”

峪青池撓撓頭，又一個畫家。“他來了之后，你們診所有什么跟平常不一樣嗎？”

前臺想了想，“沒有吧。”

“你再想想，多小的事都算。”

夏小正進來叫她，“老大，小侯爺說趙光耀可以問話了。”

趙光耀換了件衣服，臉上的血已經擦干凈了。峪青池見他神情麻木，問王侯，“這樣算恢復正常？”

“且當他面癱吧，腦子還是清楚的。再說了，是他自己非要找你的。”

峪青池坐在他面前，“趙師兄，能說說是怎么回事嗎？”

“我叫小董在診療室里等著，他很敏感，不喜歡被人打擾，我得通知前臺這段時間不要把電話轉進辦公室。等回來，我正找他的診療記錄，他就從診療室爬出來了，滿身是血。”

“他求我救他，我不知為什么，只想給你打電話。我要是打112，他是不是不會死。”

趙光耀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聲音也是平的，峪青池分辨不出他的情緒。她看向王侯，王侯搖頭，表示自己愛莫能助。

峪青池說：“我還沒收到尸檢報告，這個問題沒法回答。不過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內疚也沒用了。您是心理醫生，應該比我們更懂。”

趙光耀低下頭，不知聽進去沒有。

診療室里更加血腥，峪青池和王侯套上鞋套，進去還原案發經過。

峪青池順著血跡找過去，指著躺椅，“他在這給了自己一刀。”

“我同意。”王侯示意她看天花板，“血還沒干呢。”

峪青池：“刀哪來的？我檢查過，休息室的刀一把沒少。”

王侯圍著椅子打轉，“只有兩種可能。不是他帶過來的就是在診所里拿的。”

峪青池一直盯著王侯，見他在椅子前停下，忙拉住他，“你是不是想坐上去！”

“我想體驗一下他當時的心情嘛。”

峪青池叫痕檢拿來防護服，“穿上，不知道血液是傳染源嗎！”

“椅子上也沒多少血。”王侯嘟囔著，老實穿好衣服。

這時夏小正小跑進來，“老大，前臺說今天確實有一點和平時不一樣。這位董姓患者每次來都要喝一種花茶，平時都是她泡好送過去的，今天卻是趙醫生親自來拿。不過照的她說法，趙醫生也不是有意的，只是順手而已。”

他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一陣喧嘩。

趙光耀從休息室出來，正好遇到劉蘇他們往外運尸體。他說想看小董最后一眼，劉蘇也同意。

他還是怕的，腳下一踉蹌，不小心撞上擔架車，尸體差點掉下去。他本能伸手去扶，卻抓到死者的衣擺，死者的小腹便露出來了。

左下側那道疤在血漿里并不起眼，但趙光耀還是看見了。

他竟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