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塵封的大門，這個幽暗的地方每一寸的地面都積滿了一層厚厚的灰塵，一點也看不出有哪怕一點神圣之處。

可就是這個地方，封存著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之一。

卡爾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圍，確認沒有任何探子追蹤他到這里以后，才迅速地跨進了這個封存的空間。隨著他的進入，腐朽的石門又吱吱呀呀地閉合上了，門外面兩只殘破的守衛石獅眼中也各閃過了一點紅芒——既然這個時代已經有人進去了，那么大門這里將不會再放任何人進入了。

進來后這個人沒有看任何的東西，而是立刻做出了一個意料之外的舉動。他十分果決地單膝跪了下來，一手握拳捶胸，一手觸地，把頭深深地低了下去。同時嘴里大聲喊道：“在下御前侍衛長，卡爾·加龍德。前來祭拜愛松卡達各代先祖。”然后就沉默著，靜靜的等待著一個結果。

是生還是死？

他緊閉著雙眼，努力放空自己的腦海，但又因為時不時在他身上掃過的龐大的神念，而使得身體本能地輕微顫抖，他的表現真的不是一般的差，起碼他比起前幾位來，給祂們的感官差多了。“他只是個半吊子而已。”這似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結論了。

周圍神念的壓迫越來越重，仿佛神峰坍塌，萬雷天降，祂們在不滿，這次的祭物太次了！看不清的黑暗中，祂們的不滿就快要觸及這個可憐的人了，散發的幽冥寒氣已經在地面上結成了冰霜。

“在下御前侍衛長，卡爾·加龍德。前來祭拜愛松卡達各代先祖。”

卡爾跪在地上又喊了一遍，這真真是相當的不識趣啊。不過看樣子如果再不回應他，說不定這個固執的男人還會再喊上第三遍，第四遍，直至有一個正式的回應。

“在下。。”

“夠了！別再打擾這里的清凈了！半吊子！”

一個渾厚的聲音打斷了卡爾的喊話，接著一陣不知從哪里吹來的清風，吹開了地上的灰塵，趕走了冒頭的寒氣，點燃了周圍的火把和香燭。做完這一切后，風又像根本沒有出現過一樣，憑空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黑影，一個巨大的黑影，擋住了卡爾頭上映射下來的火光。

精靈恭敬地又低了低頭，然后慢慢站了起來，退回了門邊，垂手侍立，就好像是個宮廷的侍從那樣恭謹。“面對比你強大的存在，一定要有應有的態度。”這個教訓他一直銘記在心里。

“抬起頭來！凡人！我允許你瞻仰。”

那個聲音又下達了命令，卡爾這才抬起頭來，看看這到底是何方的神圣。

那是一只青色的體型巨大的神怪！但不同于一般神怪，祂是一副人身虎面的樣子。雙臂肌肉發達，且刻滿了神神鬼鬼的奇怪紅色花紋，環抱胸前；祂的虎面不像想象的那樣猙獰恐怖，反而因為留著一把波浪樣子的白色卷髯，看上去就像是個飽經世事的睿智老人；下半身是一團一團的閃爍著雷光的烏云，尾尖還掛著一盞燃著微弱火光的明燈。隨著祂的出現，之前那些竊竊私語的東西，也都安靜了下來。

“那么說出你的來意，小子。我可不相信現在只能拉出你這種貨色了。”言語中，這個奇怪的神怪毫不掩蓋他對卡爾的鄙視之意。這里可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來的地方，每時每刻都有野心家在考慮搞事情的時候，考慮過這個地方存放的力量，但很快就拋之腦后了。曾經有人無聊給這個世界上的野心家最想搞事的幾個地方做過排名，這個鬼地方連續三年蟬聯第三，由此可見這里的誘惑力了。

“在下，所來確實是為了接過這份重擔。”

“胡鬧！這任的守護者可還沒死呢！”神怪勃然大怒，就連被祂的神威鎮壓住的那些存在，也有了騷動。

“可是他已經不在了！吉爾梅德·羅山德已經不在了！你非得去為難一個死人嗎？”卡爾的反應比他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這股怒火到底是從進門來就一直積攢的，還是對現在時局的，他也不清楚。可是他本能的對那些在那個人死了以后，還期望把重擔和過錯壓上去的人憤怒。

“不在了嗎？真可惜，他可是個難得好人，雖然。。”神怪的聲音里倒是沒有這么激動，作為一個特殊的存在，祂活得長久的多了，什么樣的人祂沒見過呢？能得到一句稱贊已經是很好的了。

“可那也不用，隨便挑一個廢物來吧？”說到這里，祂又有點不滿了。神怪張開了胸前環抱的雙臂，向前伸去。隨著手臂的前伸，祂的樣子又發生了變化，徹底變成了一只青色的猛虎，原本翻滾的雷云被祂背負在了身上，而提燈還是掛在尾尖上。變化了形態后，祂的威勢更加沉重，什么都不做也讓卡爾的膝蓋微微彎了下來。

“滾出去！廢物！別來打擾我們的清修！”

精靈被吼來的虎嘯直接命中，胸口仿佛被成年的巨龍狠狠踩踏過一樣，忍不住噴出了一口鮮血，接連倒退了好幾步，摔在了石門上。

“看到了嗎？廢物，半吊子，給我滾出去。如果沒有適格者，是絕對！絕對不會交給你們的！”一甩長尾，祂又回到了神怪的模樣，臉上的表情似憤怒也似失望。

“那是不是，只要能讓你承認，哪怕是廢物也可以接過守護者的命運。”

“滾！”巨虎再次出現，這次不是示威式的虎嘯，而是直接狠狠拍了一爪子上去。逗樂樣的攻擊，卻讓這個放在愛松卡達明面上數一數二的高手，連防御也來不及做出，又印回了石門上。他全身的骨頭都在發疼，但在對方極高的力量把握下，沒有一根斷裂。

“掙扎著站起來，也是沒有用的。廢物只能是廢物。人各有命！你命里沒有這樣的資格！”

“是不是只要你承認。。”

“去死！”一道粗壯的雷霆從背上的雷云中射出，穿透了卡爾的身體，焦臭的味道從男人的身體上散發了出來。

“哼，執迷不悟的廢物。”巨虎緊緊盯著地上焦黑的“尸體”，卻沒有再變回原型。

“是。。不是。。只要。。”

“不可能的！你命里。。。”長尾掃了過來，又一次打飛了這個男人。

“是。。。不。。。是。”

。。。

“何苦呢？放棄吧！我說了你命里沒有這份因緣，趕緊回去吧。”神怪嘆著氣，放棄了繼續攻擊，退回了原位。那個已經不成人樣的精靈，明明連意識都已經模糊了，但嘴里還在說著那句話。這份毅力讓他另眼相看，可是該遵從的還是要遵從，這是從創立之初就定下的規則。

“呵呵，為什么呢？你連廢物都不叫了，我為什么還要放棄呢？”雖然卡爾沒有說話，但他拼命抬起頭，露出的一只眼睛里仿佛就在說著這句話。早已經承受了超過上限十倍百倍的軀體和靈魂還在行動著。

“須知天命難違啊。你總有一天會后悔的。”神怪忍不住再次勸告。

但卡爾并沒有任何的反應，或者說他現在做的都只是潛意識在做的，他的意識早就已經在一次次的死亡中陷入了深深的沉睡，靈魂也是被某種力量強行困在了軀體中。他不算是個活人，也不是個死人，甚至連亡靈族也不算，存在在這里的只有在數十次死亡中留下的執念。

“你的命運里沒有這段因緣，但是既然真的這么想要，那就給你吧。廢物。我很好奇，到底為了些什么，能讓一個人做到這樣的地步。”那盞提燈被祂拿了下來，舉在了卡爾頭頂上方一米的地方，燈光降了下來，滲進了這個死人的軀體中。

“立誓。以此神殿的守護者之名，賦予愛松卡達的后裔卡爾·加龍德守護者之名，取此右臂為代價，傳承他古之智慧，取此左眼為代價，傳承他自然之秘，取此。。。。契約達成，命運之河為證。”

。。。

目送著卡爾·加龍德一搖一晃離開的背影，神怪在陷入黑暗中的最后一個念頭是。

“人只會后悔他們曾經力所能及卻沒有做的事。這句話不知道是誰說的，但是真的好熟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