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冠傣心里暗慶僥幸,心想:“這一次雖算不上是死里逃生,卻也算是驚心動魄了,如果不是治安隊及時趕來,真不知道后果怎樣?”忙謝道:“兩位大哥,你們來得太巧了,這次真是謝謝你們了。”那治安員忙道:“不是我們來得巧,而是一個傻小子急急跑來,告訴我們這里出事了……咦,他人呢?”說著,四下張望,但見兩邊街道行人穿梭,實不知那人去了那里。
張冠傣與小貝互望了一眼,心里均想:“這個人可是我們的大恩人,為什么卻不現身一見呢?”先前那個治安員咳嗽了一聲,說道:“算啦,人都走了,別東看西瞧了,這里也沒有事情了,咱們走吧。”兩個治安員又與張楊兩人說了些安全常識,才告別而去。張楊兩人回到租房,小貝仍是驚魂未定,坐在椅上大喘氣息,張冠傣給她倒了一杯水,又說了些安慰的話語。兩人稍作歇息后,小貝忽然問道:“張冠李戴,你一日未歸,昨夜喝酒后去哪里玩樂了?玩得盡興吧?”張冠傣呃了一聲,一時間不由語塞,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才好。
小貝笑了笑,又道:“你不說我也知道,嗯,那姑娘溫柔體貼,楚楚動人,那當真是我見猶憐,你一個大男人乘著酒興跑去人家那里過夜,也是不足為奇的。”張冠傣一聽,心里連呼冤屈,他昨天確是在顏素衣家中過夜,但其中原委實非楊小貝說的那般,吶吶道:“其實……昨夜我見你匆匆離去,本來是想追你去的,只是酒喝得多了,暈了過去,之后醒來,已在顏妹家里……”他卻不知道,昨夜醉酒后迷迷糊糊地在顏素衣面前發了一次酒瘋。小貝冷冷一笑,道:“噢,顏妹?你們才相識幾天,叫人家‘顏妹’未免太親熱些了吧?”張冠傣一聽,深悔當初事事說與她知曉,此時見她誤會,忙釋疑道:“我與顏……顏妹一見如故,認作了兄妹,我自然管叫她顏妹了。”
其實顏素衣先前是想與張冠傣結為兄妹,后來歷經宿夜之變后,雖有反悔,但終究有這么一回事,張冠傣情急之下說認作兄妹,卻也并非謊言。小貝將信將疑,道:“果真如此?”張冠傣舉手發誓道:“天地良心,日月為鑒,我張冠傣若有半句謊言,叫我……叫我真愛不遇,瘋癲而死!”
張冠傣曾對小貝說過,這一生他最大的心愿便是得遇有緣之人,彼此真心相愛終始不渝。此刻賭誓他以愿作抵不算,還添其性命,其賭約之大,實是無以復加。小貝見張冠傣正經八百說得真切,畢竟是女孩子心思,心里一軟,道:“你啊,干么發這樣的毒誓?”張冠傣道:“只要能夠令你安心,無論代價多大都值了,起個毒誓,又算得了什么?”他說這話時滿臉誠摯,兩目含情,若非情侶之間,喬裝不來。
小貝看在眼里,又聽他這么說,心里大是感動,正要說幾句情話應答,這瞬息之間數念忽轉,想起了大笨熊:“當初他待我,何嘗不似你這般?哼哼,寧可相信世上真是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的那張嘴,男人起誓賭咒靠得住,世上的母豬只怕也要上樹了。”想到此,鼻孔里冷哼一聲,心中的柔情蜜意剎那化為滿腔怨恨,板起臉道:“切!少來油嘴滑舌,我才不吃這一套!”頓了一頓,忽而又笑了,道:“張冠李戴,老實說說,你的這張油嘴騙過了多少女孩兒的清白?”
張冠傣好生氣惱,心想我雖稱不上謙謙君子般光明磊落,卻又何至于淪落到騙色這般齷齪骯臟?當下說道:“你要我怎的,你才肯相信?”
小貝道:“任你說得天花亂墜,我也不信!除非……”她本已鐵定心腸,無論張冠傣說什麼話語,只是搖頭不置茍同,但轉念想道:“他若是謊言欺我,這樣豈不是也太便宜了這小子?”靈機一動,轉過話鋒,一來試探張冠傣的誠意,二來又可折騰折騰張冠傣,一石二鳥之事,何樂不為?
張冠傣大是失望,此刻聽小貝這么說似有轉機,心里一喜,脫口道:“除非什么?”小貝盈盈一笑,道:“你不是會作詩么?除非你也為我作一首……”張冠傣還道她會說一件難事來刁難與他,豈知瞧她眼珠子骨碌碌轉了一陣子,竟是要自己為她作一首詩,不由得一愕,隨后哈哈大笑,說道:“呔……這有何難!我前不久不是作了一首詩與你么?”
此語方一出口,頓覺不大對勁,張冠傣對小貝的習性雖談不上了然于胸,但與她相處的這段時日里卻也略知一二,暗想這作詩的幕后定會附加上些棘手的條款,小貝古靈精怪,從她嘴里說出來的事情,只怕輕易辦不到,心下不禁暗暗發愁。小貝見張冠傣突然頓住笑聲,嘴角泛起一絲笑意,問道:“你怎么不笑了?”
“你讓我為你作詩,這……這作詩,想來不單是作一首詩那么簡單吧?”
“呵,你還不算太笨。不錯!俗話說‘無規矩不成方圓’,作詩自然也有作詩的規矩,你先前是作了一首詩與我,但你作的那詩,嘿嘿……卻不符合我的規矩。”
“噢,莫非我給你作的那首不是……不是詩么?”
“你那自然是詩,只是規矩不符合。”
張冠傣眉毛微蹙,顯是內心不安之故,道:“那你且把規矩說來聽聽。”小貝干咳了幾聲,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道:“古有漢高祖約法三章,今你為我作詩,雖不似漢高祖般為了萬民福祉功于社稷,但為了顯示出你的誠意,卻也只好效仿一下了。來,我們擊掌三下,以定不悔之約。”說著,微微揚起右掌。張冠傣只求楊小貝對他信任,以博得她的寸許芳心,至于后果若何,哪里顧得及去理會?當下也跟著揚起右掌與小貝手掌互擊三下,但覺她掌心溫滑柔膩,擊到最后一掌時,始終沒能按捺住心中激蕩之情,手掌一翻,握住了小貝右手。
小貝似乎沒有拒卻之意,她也不縮手相掙,只是似笑似嗔的道:“擊掌就擊掌,你握著我的手干么?”張冠傣一聽,也覺失禮,忙松開了手。小貝又道:“你倒是挺爽快利落,啪啪啪三掌,也不想想我說的是哪三條款約,自己有無能力做得到……”張冠傣道:“只要是你說要的,哪怕是窮我畢生精力,拼了我這條小命,也會為你做到拿到!”
小貝嘿嘿一笑,道:“那你聽好了,既說是約法三章,這條約自然有三條。第一、這首詩須是原創,不得抄襲……”張冠傣點了點頭,道:“嗯。那是自然,第二條約呢?”小貝續道:“第二、詩須字句斟酌,不許你說我壞話,但句句務必真實,胡編瞎扯的鬼話就爛在你的肚子里吧,我不想看見。”
張冠傣聽罷,默默記下,心想:“你這鬼丫頭可真夠絕的,你要我夸你不是貶你不得,刁鉆至斯,世上除你之外只怕無出其右了。”想到此節,禁不住笑了笑,他自負非常人,卻也不打緊,暗想:“我若是因你這話而露出退縮之意,你定會笑我經不住考驗,與其被你奚落得顏面無存,還不如瀟灑接招,令你膛目結舌來得好。”
小貝見張冠傣只是點了點頭,示意允可,雙唇緊閉不發一言,微微一愕,心道:“哼哼,你面上越是漫不經心我就越是要刁難與你,任你定力多高,我也要你耐不住。”當下也笑了笑,心下已有了計較,說道:“第三……嗯……”她故意頓了頓,牽動張冠傣注意力,續道:“第三、作這首詩須字句流利,讓我一看之下覺得是一篇佳作,否則你作百篇千篇,也是無用。”她這一句話說完,雙眼睜得老大,直勾勾地盯著張冠傣,但見張冠傣臉上不自主地涌上一層愁云,眉毛深蹙,疑慮不答,心里不由得暗暗高興。
張冠傣初時聽小貝頓住話頭,已然猜出第三條更是刁鉆,卻不想這第三條居然刁鉆得如此霸道,暗想道:“似你這般說來,我所作的詩即便能與大家名篇媲美,而你是存心戲耍,只消一味搖頭,那我豈非要為你作上一輩子的詩么?”正自憂慮,腦中忽然靈光一閃,不自禁地哈哈笑了起來。
小貝不明來由,問道:“你笑什么?”張冠傣道:“你要我陪上你一輩子,與你作一輩子的詩,不妨直說,我是不會拒絕的。”
他這一句話侃侃道來,顯出一副男子漢的豁達大度之氣。這么一來,張冠傣反倒將了楊小貝一軍,只見她臉頰漲得緋紅,吶吶道:“誰……誰稀罕要你陪我……我一輩子了?若怕我作弄忽悠你,你不答應就是了。”
張冠傣見小貝動氣,心知自己適才將話說得過絕,女孩兒終究是愛面子的,總希望在口舌之爭上占些便宜,我一個男子漢卻與她計較些什么呢?忙道:“我自然答應!別說你只是作弄忽悠我,即便是你要我去跳崖撞墻,我眉毛也不會皺一下,何況你是讓我寫下一篇令你逞心如意的詩,這可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緣呀。”
小貝被張冠傣這一捧,心里說不出的舒適受用,禁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她笑了一陣,忽而板起臉喝道:“張冠李戴,你是人不是?怎么凈說些不三不四的話,不覺得惡心么?”
張冠傣也板起臉,大聲道:“我是人!”三個字說罷,語音忽而轉柔:“不過在你楊大小姐面前,我永遠是你的仆人,你要我干啥我就去干啥!”
“噢,真的?”
“真的,如假包換!”
“那敢情好啊,你不是跳崖撞墻眉也不皺么,你現在就給我撞墻去死吧!”
“呯”的一聲悶響,張冠傣的頭真撞上了墻壁!
小貝“啊!”的一聲驚呼,張著嘴,看著張冠傣額上又紅又腫的血包,傻眼了!
她本來以為張冠傣只是說笑而已,決計不會當真將頭往墻壁撞去,是以眼見張冠傣沖向墻壁也只是冷笑旁觀。然而事實往往出人意表,張冠傣原本也是裝腔作勢逗逗小貝罷了,豈知小貝眼見他撞墻非但只言片語不說反而冷笑,心里難過之下,這一撞就由虛變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