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你好！我們又見面了。”

“嗨，你好！”楊小貝看著滿臉蕩漾著喜悅的顏素衣，只好也張臂回應著她那熱情的擁抱。

張冠傣再次見到小貝就沒有顏素衣那么自然了，他的眼睛在陣陣發酸，就連平時那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到了此時的關鍵時刻竟也一字說不出來。小貝見到張冠傣，尤其是在見到他與顏素衣醉醺醺的從車里一齊出來，表情也顯得格外生澀。張冠傣邀請她倆上屋坐下閑聊，顏素衣忙搖頭道：“不了啦，今天酒喝多了，現在我最想的就是回家好好睡上一個大覺。呵呵，Bye－bye！”張冠傣目送顏素衣駕車離去，想起她略帶牽強的一顰一笑，心里升起一股歉意，不禁微微嘆了口氣。

“舍不得了嗎？舍不得就打電話叫她回來啊。”

“……”

“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喂，楊小貝，你這是在吃醋嗎？”張冠傣盯了小貝一眼，轉身上樓去。小貝碰了一個釘子也不著惱，笑瞇瞇的跟著上樓，只是嘴里不服氣的叫道：“呵，我會吃醋？不知道當初是誰寫了一首《你我的相遇》，還搞了個什么‘求愛宣言’，我有必要去吃你干妹妹的醋？在說了，也只有你這個妹妹將你當寶。”張冠傣“嗯”了一聲，說道：“是啊，我張冠傣在你楊大小姐眼里不過就一爛葉一仆從，那請問楊大小姐，這深更半夜的造訪，有什么吩咐？”張冠傣說罷，突地轉身，望著小貝。

小貝也知道自己說話過份了些，被張冠傣這一番話潑來，不禁無言以對。張冠傣苦笑了笑，又道：“楊小貝，如果你認為損貶我是你的一種歡樂，那么請你一次做到淋漓盡致吧，不要有事沒事……借著我對你的寵愛一次又一次地讓我難堪，好嗎？我累了，真的累了……”小貝也苦笑了笑，說道：“張冠傣，你以為我心里好受嗎？我知道你愛我，很愛。可是我呢？你不是我第一個遇見的人，我心里有我喜歡的人啊，我不甘心，我放不下他……”說到這，小貝已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張冠傣看著小貝哭泣的模樣，不禁又心疼了起來，過去扶著她進了屋里，讓她在椅上坐下，安慰道：“好啦好啦，不哭了，我也知道你不是有意刁難我的，你是心里煩，放不下他就別想太多啦，只要你們的感情是真誠的，我相信你們還會再見面，我也相信有情人終成眷屬。”小貝望著張冠傣，破涕笑道：“真的嗎？”

“嗯。”張冠傣點了點頭。

“張冠李戴……”

“干嘛？”

“我可以借借你臂膀靠靠嗎？”小貝雙眼盡是乞求之色，張冠傣不忍忤她之意，笑道：“我們是朋友嘛，朋友，就是最好的依靠。”小貝將頭輕輕倚靠在張冠傣臂膀上，忽又哭了起來。

“今天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不開心的事情了嗎？”

“我……我媽媽病了，張冠李戴，小姨說我媽媽……病……病得很重，可能不行了，你說我該怎么辦？我好擔心……我的心好亂……好亂……”

這一番話，小貝沒有對曾萍說過，也沒有與謝珊珊提起，更沒有向夢琴透露，從巨源公司出來就這么一直壓抑在心里，直到此時在張冠傣面前訴說了出來，心情才有所緩和。張冠傣乍然聽見這消息，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聽小貝說道：“抱緊我，你什么也別說，緊緊抱著我就好。”小貝靠在張冠傣的臂膀上，只覺這一幕好熟悉，曾經的那個他不也像張冠傣現在這樣輕輕地抱著自己嗎？張冠傣平常哪里和她如此親密接觸過？此時雙手抱著心上人，感覺著肌膚之間的柔膩，一顆心暖烘烘的，頭一低，就要往小貝臉上吻去。

張冠傣這一低頭，小貝左手掌就上揚，不偏不倚，正好封住了張冠傣的嘴，抬起頭瞪著一雙眼睛，嗔道：“我就知道你們男孩子沒一個守規矩的，一有機會就欺負人。”張冠傣被小貝撞破齷齪行徑，只好說道：“我……今天多喝了些酒。”小貝嘟著嘴，笑道：“最好如此。”她笑了笑，忽又沉下臉來，坐直了身子，說道：“張冠李戴，對不起啦。我們現在只能做朋友，那種很好的朋友，懂嗎？”張冠傣點了點頭，他當然懂得：“我明白。可是……小貝……”

“有什么問題嗎？”

“如果……如……”

“哎，一個男人說話吞吞吐吐的像個什么啊，爽快一點吧。”

“小貝，那我可說了啊。如果……如果再過幾年他也沒有音訊，你會不會舍而求其次考慮下我？”

“呵呵，這將來的事情誰又說得準呢？”

張冠傣笑了，因為他聽出了這句話的弦外之音，說道：“好，就沖你的這句話，我已準備好赴湯蹈火，為你排憂解難。”

“赴湯蹈火……呵，沒你說的那么夸張吧？”

“你知道我并不是說說那么簡單。”

“呵，可以啊。我現在就遇到一個難題，也不需要你去赴湯蹈火。”說到排憂解難，小貝不禁想起上一次回家時媽媽張莉對她終生大事的關切，一時靈機一動，心中生出了一個另類大膽的想法，說道：“你過來。”

“你要我幫你什么？”張冠傣湊過身去，小貝輕輕在他耳旁說了一句，張冠傣臉色一變，跳了起來，叫道：“什么？！契約男友？！”

“嗯，媽媽最關心我的終生大事，這也是她的最大心愿，她現在病了，我不想她在這最后的短短日子里還要為我擔心。”

“小貝你聽我說，你現在的境況我能理解，可是……你想沒有想過，假如你媽媽知道了是你在騙她，她心里面會有多痛？”

“所以呀，你得給我演好這個角色啊，不讓我媽媽看出了破綻。”

“嗯……你算找對了人，這個角色我肯定演的很自然很逼真，若要拿我和那電視劇《租個女友回家過年》里的楚笑笑相比，我的演技絕對優于她，只是不知道我的福氣有沒有楚笑笑修得那么好，最后能不能假戲真做同心上人走上禮堂，雙宿雙棲？”張冠傣一邊說一邊洗了兩個蘋果，一個自己吃，另一個給了小貝。

小貝啃了口蘋果，隨口說道：“呵，你現在修也還來得及。”一抬眼見張冠傣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想起剛剛說的話，不由得一陣臉紅，干咳了幾聲，說道：“哎，你別誤會哦，我的意思是……”張冠傣僵硬的臉上這時展現出了一絲笑容，說道：“你什么也別說了，我懂得你的意思。”

“你懂得？”

“嗯。”

“噢，你倒提醒了我，我們是不是該擬份協議？”

“哈，你可真有意思啊。小貝，人家楚笑笑是應聘租個女友回家過年，而你楊小貝呢？是招聘男友回家慰娘。呵，更好笑的是，你居然還學起人家簽協議？呵，這啥世道啊？”

“很可笑嗎？”小貝說話的語氣冷得像冰，張冠傣的笑聲登時收斂了起來，問道：“那你打算什么時候回去？”

“明天，明天下午就回去。”

“那我不是要同你一起急辭掉這份工作？”

“其實還有另外一種選擇，你可以請假。”

張冠傣和楊小貝又商議了協議書的具體內容，盡管小貝對兩人平時相處的距離要求甚嚴，但為了避免母親的懷疑她在最后關頭都不得已而妥協了，在協議上的失意成就了一個商業便宜，就是招聘的男友是無償的自愿者——也是她一個值得信任的朋友。于是，她們之間展開了契約式的戀愛交往。

第二天，十月十八號，農歷九月十一早晨。張冠傣和楊小貝同時遞上了一張離職辭呈，唐勝文看看兩張辭呈又瞅瞅兩人，眉間不由顯出了一副難色，說道：“這……這個……楊小貝，你媽媽的事情我很同情，但我想請你考慮考慮，請假行嗎？你也知道，公司現在正值旺季，需要像你這樣熟練的操作員工。”小貝現在哪有心思工作？只好說道：“唐科長，謝謝你看得起我，只是我沒有精力在這里工作下去了，現在我只想辭職回家多陪陪媽媽，還請你通融。”唐勝文仰視著楊小貝良久，吐了一口氣，似是極為失望，突然間臉色一板，喝道：“張冠傣，你還要請假嗎？你知道公司現在的貨單壓得有多緊嗎？前次你說沒心情工作，我作為你的上司也能體諒，半月的長假我毫不猶豫地批給了你，今天是你請假后第一天來上班吧，班還沒有上就又跑來請假，你現在說有急事我也信了，但你叫我如何去給主管給經理交代？”

“還有你楊小貝，想想你剛來公司的時候吧，若不是我罩著你，你能有今天？”唐勝文說到激動處，突然站起來握住了小貝的雙手，說道：“小貝，你應該明白我的心意。我……”張冠傣見狀醋意大起，心知唐勝文衣冠楚楚，那一張嘴里卻是吐不出象牙來，一雙咸豬手也不知糟蹋了多少清白女子，急伸手推開唐勝文，怒喝道：“有話好好說，不要仗著你在公司里有幾分職權就趁機揩油！”小貝也惱恨這個輕薄的上司，但她不想多生事端又生怕張冠傣與唐勝文火拼起來，就忙拉住了張冠傣的手，示意他不要魯莽行事。

唐勝文不料在辦公室里會有人與自己叫板動粗，身子一歪曲險些摔倒，好在他為人機警，百忙中猛地一扭腰朝椅子上坐去，但模樣已是萬分狼狽。他在職場上打滾了二十幾年，拈花惹草的事情干過不少，像這樣的場面對他來說算是屢遇不鮮，仰天打了個哈哈，說道：“這是英雄救美嗎？或者楊小貝是你的女朋友？據我所知，你屢次三番的向楊小貝示愛又被她屢次三番的拒絕，難道你對她還不死心？”張冠傣被唐勝文的一席話說得面紅耳赤，心想：“你老家伙還什么都知道！”正不知所措時，小貝卻一把擰住了他的胳膊，高聲說道：“唐科長，張冠傣是我男朋友，難道他看你對我輕薄還能視若無睹嗎？”

小貝這一句話，不僅張冠傣聽得目瞪口呆，就連唐勝文也驚得雙眼發直，只是一個心中驚喜一個氣忿，隔了半晌，唐勝文才禁不住打了個哈哈，說道：“他是你的男朋友？”小貝道：“難道你看不出來嗎？他和我一塊兒來的，請假呢就是陪同我一塊回家，我也要帶他回家。”

“噢。”唐勝文說話時似乎有些沮喪又似乎是滿懷疑惑，小貝當然聽了出來，又道：“張冠傣，你能當著唐科長的面說說，你有多愛我嗎？”張冠傣深知小貝是要讓唐勝文斷了情念，當下笑逐顏開地握住了小貝的手，想到他立刻當著分不清是上司還是情敵的面說出一段纏綿悱惻的情話，心下忐忑而興奮，說道：“小貝，我對你的愛就像是一個圓圈，找不到出發點也永遠沒有終點。我想，倉央嘉措的一首詞描出了我對你情意。”這樸實的回答，只聽得小貝五內沸騰，不由說道：“倉央嘉措的詞，你說給我聽聽。”

兩人四目交投，滿臉洋溢著柔情蜜意，這樣子活脫脫的一對熱戀情侶，哪有分毫的做作？唐勝文當然看了出來，氣得一巴掌拍在了辦公桌上，惱道：“你們兩個有完沒完？這里是辦公室，公眾場合注意自己形象。”頓了一頓，又道：“好啦，你們兩個立刻去宿舍收拾好行李，下午自個兒去財務室領取工資，統統滾蛋吧。”張冠傣哼了一聲，說道：“誰稀罕，走就走，沒有這份工作我也不會餓死！”牽著小貝的手走出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