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時間,匆匆別過。
當徐安然看著手機上顯示的時間,重重地嘆息一聲,五年光陰,彈指之間。
這五年的時間里,鬼知道她都經歷了什么,是一場持續了五年的高考魔鬼集訓。在各大區之間去學習,或者是短期的考證培訓,短短五年的時間里,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和心理都收到了極大的創傷和挑戰,幾乎是身體被肢解后又重新組裝了一般。
問題是,在付出那么多以后,她還沒有畢業。
而且,她和別的學員不同之處,她不僅是一個人學習,她還要帶著她的娃一起學習——照顧孩子的飲食起居,還要心無旁騖的學習,過程艱辛可想而知。
好在她有安晴。
組織里的玫瑰們,從最低等的野玫瑰開始,都有一個雛菊人物的存在。這是組織隨機選擇出來,是玫瑰們的左右手,更是組織的監視者,個個身份神秘,能力高超。但是雛菊和玫瑰不能建立任何牽掛和情感,因為一旦任務失敗,雛菊會把自己合作的玫瑰——殺掉,再重新分配給新的玫瑰。
是如機器人一般的隱形炸彈。
走在寒冷的大街上,冷風裹挾著雨粒灌了進來,安然裹了裹衣服,把脖子縮進去。大街小巷都充斥著節日的氣氛,圣誕節的歡樂讓人徜徉著興奮的滋味。
可惜熱鬧和歡樂都屬于這個城市,徐安然什么都沒有。
站在櫥窗前,看著玻璃上自己的面容,五年了,還不是很習慣自己的新面孔——雖然徐安然已經記不清自己曾經的模樣——但是她肯定比現在的好看。現在的面容,只能算是清秀和寡淡。
她無奈地聳聳肩,這樣也挺好。
頂著全新的自己,尋找自己的仇人,這樣才能心無旁騖。
多少個日夜,每天夜晚她幾乎都是含淚而醒。夢中大風大浪,如地獄之火吞噬著她,更可怕的是,她看不清那個始終出現在夢中的惡魔,他戴著面具,用冰冷的雙手一點一點將自己推向深淵。
甩甩腦袋,強制自己停止一切的回顧。
瞥了一眼,看著櫥窗里的小毛線帽子和手套,暖融融的,讓人感覺到幸福和美好,冬天,本就應該被這些東西環繞不是嗎?
摸了摸自己的斜挎包,徐安然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
半小時后。
這條街是第8區的貧民區了,都聚集了左肩佩戴黑色條紋的居民,形形色色,嬉笑怒罵,都是本區最底層的小老百姓,爭吵和笑罵不絕于耳,倒是不失幾分市井之氣。
走進破舊的公寓,熟練的打開門,撲面而來的方便面味道差點讓她背過氣。套間雖小,五臟俱全,不管是照片墻還是別具匠心的布置,都透著一股子踏實的溫馨,只是——琳瑯滿目的雜物霸占了沙發,柜子,甚至是地板上。還未進門,玄關處的襪子和鞋子歪歪扭扭地擺著造型,徐安然的好心情去了一大半。
“安晴小姐,安安小少爺,你們24小時不出門,就不能在家里做點家務嗎?”帶著幾乎是絕望的口吻埋怨著。
安晴繼續窩在沙發里打電動,嘴里叼著一根煙,淡黃色的頭發下掛著熊貓眼,徐安然突然想收回前半個小時“幸好有安晴”這句話,無奈地感嘆,為什么自己的雛菊除了宅和陪小孩,什么都不會?
安安含著小豬佩奇棒棒糖,手中拿著一本書——《時間簡史》(鬼知道為什么一個五歲的孩子會看這樣的書……),他挑眼瞧了一眼徐安然,帶著少年老成的老氣橫秋,“你又亂花錢了?”
“小鬼,你怎么知道?”
“很簡單啊,每個月這幾天你都發工資,可憐到不行的工資……然后,恩,各種亂買東西,不知道你前世是不是千金大小姐,總改不了亂花錢的毛病,哎!”頭也不抬,安安翹著胖乎乎的二郎腿,已然一副胸有成竹,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快要被安安氣死,這就是自己辛辛苦苦帶大的兒子?除了嫌棄老媽和顯擺他自己,還能干嘛?
徐安然又在心里暗暗咒罵為什么別人生的孩子是小棉襖小太陽,而自己生的孩子就是黑洞,總會把人吸得片體鱗傷?
嘆嘆氣,徐安然將禮物包裝盒放在電視柜上,隨即把提著熱乎乎的外賣擺在桌子上,“一份泡椒牛肉飯,一份宮保雞丁套飯,兩位祖宗,快趁熱吃。”
安安換了一個姿勢,露出他嫩嫩的小臉蛋,每次看到這張天使一般的臉,徐安然都沒有辦法拒絕,只見如葡萄般黑黑的眼瞳瞄了一眼桌上的飯菜(十分挑剔的上下打量后),才點了點頭。
再次翻白眼,徐安然已經習慣了,拿起泡椒牛肉坐到這位爺身邊。
“我要的牛肉入口即化。”
“我特別囑咐了,特意多給了五塊錢。”
“我要的泡椒是剁碎的,和米飯混合在一起,不能有辣椒頭。”
“知道知道,爺,您看您看,米飯和泡椒已經變成孿生兄弟了,分都分不開!”
“我要的味道是辣中帶著鮮味,不能太咸也不能太辣。”
“臭小子你到底吃不吃?你以為你去五星級點餐呢!”才埋怨一句,安安又出現那種可憐兮兮的表情,用著奶聲奶氣地語調嘀咕著,“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從小沒爹疼沒娘愛,還被親媽吼來吼去……”
“好好好,爺,是我態度不好,您請用,一切都是按照您的要求做的。”徐安然臉上堆著笑,但是臉上全是惡狠狠地仇視。
跟變戲法一樣,楚楚可憐的安安立即換上一副高傲的表情,滿意點了點頭,繼續將注意力放在書上,徐安然不得不一勺子一勺子喂他吃飯。
“安安同學,你好歹也五歲了,能不能自己吃飯。”
“不能。”
“為什么?”
“因為我要研究很多東西,當然是你一輩子都無法理解的東西,我很重要,需要人伺候。”
“我是你媽,不是你傭人。”
“對我而言,都差不多。”
“哈哈哈!”一直在旁邊坐著看好戲的安晴差點笑噴出了飯。
徐安然嘆了嘆氣,她沒有了記憶,不然她真的很想知道,這個孩子的爸爸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有如此的怪胎兒子。
要想拿到記憶,只能出色的完成任務,可是五年了,她依然還是預備野玫瑰,連技能合格都沒有達到,談何接受到玫瑰升階的首個任務呢?每年,每年她都會和三個不同的女孩子一起修讀培養,每年她的認證書上都寫著“Fail”,別人都是“Pass”。
“對了,徐安然,今天我收到一個包裹,是你的技能認證結果。”安晴吃飯總是狼吞虎咽的,好像她總是饑腸轆轆一樣。她狠狠地吞下一口米飯后,猛灌大瓶水,長呼一口氣后,突然想起什么似得突然說道。
正在喂安安吃飯的徐安然手抖了一下,愣了幾秒鐘,然后猛得站起來,“什么?”
那份關系到她命運的證書結果,這個女人竟然說得云淡風輕的,好像真是只是收到一個普通包裹一樣!
她放下碗筷,立即跑去門前的玄關處翻找。
“徐安然,你先把我喂完好不?你那個玩意兒每年結果都一樣……”安安有點不悅了。
找到了!被安安小書包壓得死死的。
手都在發抖,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才戰戰兢兢地打開了包裹。
一層一層,最后摸出了那薄薄的一張紙。
“Pass!”
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徐安然將那張紙緊緊地貼在胸口,一臉地珍惜。
想說什么功夫不負有心人之類的熱血話語,都哽咽在喉嚨處,一個音也發布出來。
安安無奈地放下手中的書,然后自己動手吃飯,“有什么值得高興的?總共十門功課,有三門是我悄悄給你傳答案,有兩門是安晴托關系讓體能考官和搏斗考官放水,這樣你都還不過,天知道你是什么物種構成的!”
果然是親兒子,瞬間就把溫暖的春天變成刺骨的冬日。
“我偏科不行嗎?什么電子代碼什么程序黑客的不是你的強項嗎?關我什么事情?體能,那哪里是體能測試,簡直是選拔黑寡婦好嗎?再說,你看,我其他五科可都是滿分。”徐安然一點都不示弱,“再說了,你們兩個八級重度‘癱瘓者’,天天在家躺尸,靠我一個人養這個家養你們,讓你們貢獻一點點力量又怎樣?”
徐安然跟個優美的芭蕾舞者在本來就不寬敞的房間里轉圈圈,沒有想到差點跌倒在書架旁,盡管如此,她也是樂此不彼,笑得像個孩子。
安安和安晴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聳聳肩,安晴慢吞吞地說道:“你還不快點登錄組織網頁,輸入你的代號,既然過關了,可是會接受到進階任務哦。你別高興地太早了,第一個任務是最難最危險的,就你這個蒙混過關的菜鳥廢材,我表示我很快就要被換走了。”
臉僵住了,安晴說得一點都沒有錯,徐安然臉色凝重了起來,她用五年時間,靠作弊才拿到的機會,任務能圓滿完成嗎?
似泄了氣的氣球,徐安然垂頭喪氣地回到自己的房間,打開電腦,惴惴不安。
安晴扒完了飯,戀戀不舍地關掉了電動程序,從電視柜拿出禮物包裝盒,然后低吟道:“安安,我們的好日子好像要結束了。”
“恩,得陪著這個廢材打怪獸了。”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重。
“安安,你剛剛看到她笑沒有?”
“恩,看見了,五年了,第一次看見她笑。”
……
“安安。”
“恩?”
“要不,我們這次,幫幫她吧,這個廢材看著蠻可憐的。”
“好。”
兩個人望著禮物袋里放著的小朋友腦子和成人女子手套,價格不菲,還附有一張紙條:安安,安晴,圣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