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姬逍遙有生以來最窘迫的一天,天空晴朗的刺眼,沒有云,一朵也沒有。
姬逍遙抬起頭看看趙靈兒和阿奴,道:“就是這樣,她自己要求的?!?/p>
阿奴皺眉:“月如姐姐……真傻……”
趙靈兒把雷靈珠握進掌心,猶豫了一下,道:“逍遙哥哥,我們去把月如姐姐交換回來,為了一顆珠子要月如姐姐留在那里,我心里實在過意不去?!?/p>
姬逍遙的表情有點郁悶:“別麻煩了,靈兒,她是不會回來的?!?/p>
與秦月如相處的這幾個月以來,姬逍遙很多時候都在想,他的生活被她打亂了。就像這一次,哪有一個女人敢對自己的夫君指手畫腳?而她,秦月如,居然理直氣壯地叫他一個人走。
“逍遙哥哥,我還是……”趙靈兒愁眉不展。
“我說不用了!”姬逍遙的話里滿帶著生氣和不耐煩。
“……!”趙靈兒愣住,然后緩緩地站起來走回了房間。
阿奴看著趙靈兒離開,剛要憤怒的開口教訓姬逍遙,卻發現他那么安靜得坐在那里,抿著嘴,眉頭深鎖。這副表情,是阿奴從來沒有見過的。
“唉,我去看看公主?!卑⑴o悄悄的退場。
光陰就這么在姬逍遙的發呆里流逝,等到他徹底從思維上安靜下來,才低吼一聲“該死”,然后懊悔的朝趙靈兒的房間走去。
天好像在開玩笑,正在翻看竹簡的宋王臣聽見了窗外嘩嘩的雨聲。
“哇!池子里的魚探頭了!”
女子的輕呼傳進宋王臣的耳朵里,宋王臣不由露出微笑。在這個冗長的夏天里,這座別院中,那是聽起來唯一有生氣的聲音。
……池里的魚……
宋王臣的眉頭微皺,現在外面不是在下雨嗎?她從哪里看到了池子里的魚?
“來人?!?/p>
“大王有何吩咐?”
“拿傘來?!?/p>
“是。”
雨中,宋王臣打了一把油傘,手中拿著另一把。他看了一眼在雨中注視金鯉的秦月如,然后朝她走去。
“你不知道在下雨嗎?”
“知道啊,所以才來看鯉魚?!?/p>
“雨很大?!?/p>
“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景色嘛!”
“你會淋病的。”一把油傘無奈的在秦月如頭頂撐了開來。
秦月如看著宋王臣,笑笑:“我才沒那么矯情。”
矯情,這是公主的通病。更何況,這個公主還是個王后,晉國的王后,天下女人的夢想。
雨漸小,最后晴了空,突然一位金鯉一下子從水中躍了出來,之后又“撲通”一聲隱入了池中,濺起的小水花是那么晶瑩透亮。
“瞧!瞧見沒有?”秦月如興奮的沖宋王臣笑,然后站起身,甩了甩頭發上的水珠。
雨水的清新,夾雜著秦月如特有的體香,沖進宋王臣的呼吸道,周圍的空氣一下子變得稀薄,氣溫也驟然升高。
“喂,”感到宋王臣看著自己出神,秦月如不滿的撇了撇嘴,繼而看到他一直為自己舉著的油傘,這才又把罵人的話咽了回去,換成了一句,“謝謝你的傘,可是,現在雨已經停了?!?/p>
宋王臣輕輕的“啊”了一聲,將傘收好。
秦月如打量宋王臣,經過剛才的事,她發現他并不是表面看起來那么冷漠,于是她問:“你打算什么時候放我走?”
“……”宋王臣沉默了一會兒,“等到他來接你。”
秦月如一聽就長長的吐了口氣,道:“得了,別等了,他不會來接我的?!?/p>
宋王臣略略有些驚訝:“為什么?”
一語出口,又覺得自己在問廢話。之前,都已經明說了的,趙靈兒才是國寶??墒?,至少,至少秦月如是王后啊。
秦月如哭喪著俏臉:“我是暫代王后之位的?!?/p>
王后之位,還能暫代?
宋王臣用一種復雜的眼神看著秦月如。
秦月如道:“我就知道沒人信?!?/p>
肯定沒人信,絕對不會有人信。
宋王臣張了張口,半晌,才問道:“那你會去找他嗎?”
“……”秦月如沉默了。
該怎么回答呢?這一天發生的事,讓秦月如突然發現了她像個傻瓜這一事實。
于是,秦月如很用力地搖頭:“不去?!?/p>
“回秦國嗎?”
“應該是吧,不過,我會帶足了錢再跑出來。如果寒星愿意,我也把他帶上,還有幻蘭、無悔,嗯,不知表哥會不會反對。哎呀,不管啦,要帶的人還真不少?!?/p>
“……你想的太好了。”
“嗯啊,光想就覺得很有趣了。”
“……可是很難實現?!?/p>
“……”
不出所料,誰都覺得她在空想。
“哈,哈,”干笑了兩聲,秦月如道,“總之,回到秦國有很多好玩的事情,而且絕不拘束,比去找那個臭蛋強多了!”
宋王臣微笑:“你生活的真快樂?!?/p>
秦月如點頭:“那自然??!嗯……你呢?你是宋國的大王,一定也有很多開心的事情吧?”
“沒有?!?/p>
“那~~~印象最深刻的肯定有吧?”
“……有。”
“是什么?”
“一個葬禮?!?/p>
“誰的?”
“我母后?!?/p>
“……!”
“……”
秦月如看過詩經上的一句話,印象很深,大致意思是:你面無表情地揮了揮手,從此,與我的世界隔絕。
似乎宋王臣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因為,他經歷了這樣的生活。他的世界盡管風光無限,可是于他而言,卻是無聲的、蒼白的、無助的。
盡管秦月如沒有母親,但她有深愛她的父親、疼愛她的表哥、和寵愛她的姐姐們。而宋王臣,親眼目睹了他母親的死亡,失去了信任的朋友——姬逍遙,從此與孤寂相伴。他沒有瘋掉,反而平靜得如一潭秋水,就憑這一點,秦月如就簡直要對他敬為天人了。
于是,她決定多留兩天,至少,在她悶得發慌之前……她可以留下幫幫他……
睜開眼是明晃晃的夏日,姬逍遙懶懶的起身,一只手撐著頭,心中暗罵那些該死的夢。
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只不過夢里全是秦月如的臉,每一張都面無表情。姬逍遙敲敲自己的頭,長長的吐了口氣。
“逍遙哥哥。”門被推開,時間恰好。趙靈兒如常捧來了一碗香茶,遞進姬逍遙手里。
姬逍遙笑笑,很自然的接過、喝下,然后抬起頭道:“今天我再去打聽打聽其他靈珠的消息,應該會有什么線索才對?!?/p>
趙靈兒溫柔的笑,伸手拂去姬逍遙遮住眼睛的碎發,她喜歡他頭發的觸感,是北方男子特有的硬度,像他的人——倔強不服輸。
姬逍遙握住趙靈兒的手,輕輕一吻,然后從床上跳了下來,坐到了銅鏡前。
趙靈兒嫻熟的為他整衣束冠,所有動作從她靈活的指尖傾瀉,像一場唯美的啞劇。
當姬逍遙光彩照人的走出驛站后,趙靈兒才臉色蒼白的坐了下來。
“公主!”阿奴連忙取出藥丸。
趙靈兒服下后,氣息漸漸平復。
阿奴開始一陣一陣的難過:“公主,我們干脆把事情告訴大王,這樣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p>
趙靈兒虛弱的笑笑:“好阿奴,我知道你心里疼我,但是,唉,等到找齊靈珠,回宮后,我一定會對他說的。”
阿奴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咬著牙點了點頭。
夏日的清晨并不涼爽,姬逍遙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踱步,隨便一抬頭,眼前的橫匾竟赫然刻著[成公別院]四個大字。
真他媽的見鬼。
姬逍遙低咒,轉身就走。但是,每邁一步,沮喪和難過的心情都會堵上心頭,邁的步子越多就越沉重。
想他姬逍遙是堂堂的晉文公,美貌、智慧、幽默、善良、才華,無一不具備的妥妥當當,要他拉下臉來去敲[成公別院]的大門?妄想!
………………
…………
……
“喂,開門!我找你們家主人!”
……
…………
………………
一杯清茶已經飲盡了,立刻有人給奉上了第二杯;一個水果已經啃完了,馬上有人給拿來了另一種。姬逍遙心里面存著不少的事兒,所以,才不過一會兒的工夫,他也覺得很難挨。
“時間尚早,我家主人還未醒,請晉王擔待。”
這句話姬逍遙從進門一直聽到現在,他張了張口,但卻又把罵人的話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他不想再起沖突,至少,在解釋完長達若干年的誤會之前,他不想。
“重耳?!?/p>
清寒的聲音傳來,姬逍遙抬起頭對上那雙深栗色的眼睛。
“這一次來又是為了什么?”冷冷的詢問,或者說,是質問。
姬逍遙咬了咬牙,有些事情他一定要解釋清楚。
“我本來是不想來的,但是靈兒一定要我來,我這才肯站在這兒的?!?/p>
該死,話一出口就變了味道。姬逍遙狠狠地想。
“哦,是嗎。”宋王臣挑了挑眉,似笑非笑,“你完全不用來的,你的王后我替你照顧得很好?!?/p>
“不是這事兒,是……嗯?你說月如很好嗎?”姬逍遙的右眼皮突然跳了跳。
宋王臣冷笑:“哼,沒想到啊重耳,那樣動人的女孩子你竟然連碰都還沒碰過,虧她還當了那么久的王后。”
“你說什么?!”姬逍遙越聽越不對勁。
宋王臣搖搖頭,若有所思道:“她真的很美,哦,對了,我說你竟然沒碰過她,因為昨晚我居然發現晉國的王后還是個……處女。”
“混蛋!宋王臣!你對月如做過什么???”姬逍遙揪住對方衣領的同時,腦中轟然。他唯一想到的就是,他害了秦月如。
宋王臣露出得意的笑容:“做過什么?你說呢?她現在就在我的寢室,應該還沒醒,你大可以去看看。”
“可惡!”姬逍遙重重的推開宋王臣,青筋暴起的朝后院沖去。
哪兒是那個禽獸的寢室?月如在哪兒?
該死,我還當他是正人君子,還是我從前認識的那個宋王臣,簡直瞎了眼!
月如……對不起……對不起……
“嗵!”踹開第十六扇門,一眼就望見了尚未整理過的寢室,淺藍的流蘇帳內,隱約可見一個沉睡的人影。
“月如?。。 奔у羞b驚慌失措的掀開簾帳。
少女整個人縮在錦被里,只有一些青絲散在被外。
霎時間,有一種無窮無盡的叫“痛”的感情涌上心頭。姬逍遙輕輕的連同錦被一起將少女抱進懷里,動作輕得像是怕吵醒她。
“唔……”少女在姬逍遙的懷中漸漸轉醒。
姬逍遙一時語塞,他實在不知道她醒來后他該說些什么,于是只能加大了力道,緊緊將秦月如抱住。
“咦?呀!你你你……姬逍遙!”
“……月如……”姬逍遙突然感到懷中的人兒抖得像個篩子。
“月如,你……還好嗎?”關切的扶起懷中的人兒想一問究竟,但姬逍遙卻也幾乎是同時就跳了開來。
那哪里是秦月如?雖然容貌清秀柔婉,但完完全全就是另外一張臉嘛!可是,剛才的的確確是秦月如的聲音不會錯。
姬逍遙恍然,趕忙回頭,果然看到了秦月如正要噴火的雙眸。
“淫賊!”
“月如!聽我解釋!”
“不用解釋!我恨不得一刀宰了你!”
“喂!我是好心!”
“去你娘的好心!狗屁!”
“喂!惡女!你總要講道理!”
“跟閻王爺去講吧你!”
“哇!惡女!那枕頭是瓷的!你居然丟我?謀殺親夫啊!!”
前廳。
“大王,這……”
“……讓他們鬧吧,不用管。”
“是!”
半晌,姬逍遙狼狽的逃回了前廳,然后怨恨的凝視悠然飲茶的宋王臣。
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那你就已經死一萬次了。
這句話是哪個高人說過來著?姬逍遙現在就是這個表情。
突然一個身影閃過,姬逍遙用力一拳打在宋王臣臉上。宋王臣沒躲,照單全收,不負眾望的重重倒地。
“王!”所有侍從都驚慌失措的涌過來。
“……”宋王臣打了個手勢,示意所有人都走開。
姬逍遙看著緩緩起身的宋王臣,回手又是一拳。
“啪!”拳頭被宋王臣穩穩握住。
不用說,兩個人開打,這一架,從前廳一直打到了后花園。最后,都筋疲力盡的倒在了松軟的草上。
“呼——呼——想不到你的功夫竟然……”
“呼——哼,是你讓我……”
“……算你識相,你這家伙,這種玩笑能開嗎?”
“因為很少有機會能整到你?!?/p>
“整?哼,差點被你害死!你不知道剛才那個惡女有多兇!真是,也不聽我解釋?!?/p>
“……重耳……”宋王臣的聲音很輕,之后就一聲不響的沒了下文。
“干嗎?”姬逍遙愣了愣,繼而撇嘴道,“大男人別婆婆媽媽,說話!”
“對不起?!彼瓮醭加檬终谧∧鞘萄鄣膹姽狻?/p>
“什么?”姬逍遙反應了半天,“你說哪件事?”
“我母后的事?!彼瓮醭甲饋?,嘆了口氣,“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是有心無力,那個時候你剛成為晉王,自己的事都還沒解決完,你能派兵來援助宋國我已經該偷笑了。我只是氣你變了,生氣你成為晉王之后就不再見我這件事?!?/p>
姬逍遙一聽就哀叫起來:“我真冤枉啊我!我以為你是因為你母后的事郁郁寡歡才一直沒來找我,哪有我不愿意見你的道理?”
宋王臣淺笑:“所以……是我錯了。”
我錯了。
姬逍遙確定他沒有聽錯之后,突然覺得仿佛吞了一整只雞蛋,半晌才吐出一個字:“靠……”
其實,光這個單音節根本沒法表達姬逍遙心里的憂郁。對,憂郁。因為他不只覺得自己被人耍了,更絲毫不明白糾結了這么久的怨恨居然用兩、三句話,一場架就解開了。那么,當初的誤解算什么?自己對朋友的想念又算什么?還有,讓最好的朋友耍成這樣,可真不是件還能高興得起來的事兒。
“姬逍遙,你居然躲到這兒來了!”秦月如中氣十足的聲音嚇得姬逍遙吞回了所有的疑問。
“月如?!彼瓮醭紦屜纫徊綌r住了氣勢洶洶的秦月如。
姬逍遙又開始氣血上涌。
他堂堂晉文公,躲在別人身后算怎么回事兒?況且,他根本就是出于擔憂她的一片苦心,用得著躲么?這兩天是怎么了?誤會的事兒特別多。
等等,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宋王臣剛剛叫他——月如?
“王臣,你不用幫他說好話,這個人絕對不值得你姑息。哼,本姑娘最恨的就是這種衣冠禽獸!”
聽聽,“王臣”!
還有那句最刺耳的,“衣、冠、禽、獸”!
“喂,惡女,你怪錯好人了知道嗎?我是以為你被……才不顧一切沖進去的哎!”
“你還狡辯?我被什么?哼,瞎話編圓一點吧死淫賊!”
“喂!你積點兒口德,我怕你一會兒后悔到給我磕頭認錯!”
“好啊,我宰了你一定去你陵前磕頭!”
“月如,別鬧了?!彼瓮醭嫉穆曇舴路鹩猩窳σ话悖卦氯绻婢凸怨缘拈]了口,看得姬逍遙傻了眼。
“月如,回去吧,他來接你了?!彼瓮醭夹α诵?“別忘了我們的約定?!?/p>
只見秦月如不情愿的跺了一下腳,這副小女人的摸樣更是看得姬逍遙火冒三丈。沒有粗魯、沒有蠻橫,只有任性帶著一點兒撒嬌。
“好啦,我沒忘。”秦月如撅了撅嘴,惡狠狠地等了一眼姬逍遙,口氣質疑,“你,是來接我的?”
“嗯。”
雖然姬逍遙很想說“誰要接你”,不過,他知道,秦月如絕對是吃軟不吃硬的主兒,他要是敢這么說,她就一定敢不跟他走。
秦國公主成為晉國的王后,不到一年擅自回國,而晉王竟然一點轍也沒有。
這話要是傳了出去,后果不堪設想。
姬逍遙終于自己解了昨天晚上的那些夢。
夢里秦月如沒有任何表情的臉現在已經得到了最好的詮釋。
“喂,”總要說點什么,被人誤會成“淫賊”可不好受,而且這個人還是他的王后,盡管有名無實。
“……”秦月如沒理他。
“喂!”姬逍遙不知死活的跳到秦月如面前,伸開手臂想攔住她。
但在秦月如看來,姬逍遙的動過更像是要來抱她。
于是,抬腿一腳用力的踢向姬逍遙的膝蓋,毫不留情。
“哇!你瘋了你!”姬逍遙險險閃開,而秦月如的下一腳又至。
大街上,一對會武功的俊男美女打得令人嘆為觀止。女的出腳干脆,男的閃躲利落,以致后來觀眾們出現了鼓掌叫好的場面。
秦月如臉上掛不住了,她是真生氣,不是陪著姬逍遙在這里耍寶。尤其是看到姬逍遙邊躲邊朝周圍的小姑娘們“媚”笑的時候,她心里就更堵的沒法形容了。
收腳,運起輕功,飛上屋檐。秦月如覺得,就算甩不掉姬逍遙,甩開這群觀眾也是好的。
奔至一個寧靜的窄巷,秦月如終于停了下來,身后的人也隨著她停下而止步。
然后,深沉的,帶著仿佛無限的失望與怨懟,秦月如道:“你就跟那兒待會兒,別煩我了行嗎?”
姬逍遙眨眨眼:“跟這兒呆著讓你踢嗎?”
“滾!”秦月如厭惡的回身瞪住他。要不是因為那個約定,她真的不打算再和這個淫賊回來了。
“……!”姬逍遙盡量控制了自己的情緒一路,此刻終于按耐不住了,“你怎么不滾!?”
秦月如一怔,瞪大了眼睛,心口像是被重重打了一掌,哽咽住了。
姬逍遙沉著臉,甩出了一堆話。
“我是堂堂的一國之君!晉國的大王!”
所以,剛剛的那些低三下四已經是極限了。
“你不聽我解釋,卻隨便因為宋王臣的一個約定就惟命是從?”
所以,我不高興了、生氣了、……吃醋了。
“再說了,我的王后應該是溫柔賢淑、母儀天下,就算我對那個宮女做了什么,你也只能恭喜張羅,沒有任何理由和權利來罵我‘淫賊’!”
所以,僅僅是“就算”,一切都是誤會,都是誤會而已。
“這一點,你真的不及靈兒的千分之一。”
所以,你就順著我一些,我們別再吵了好么?
遲遲的寂靜,兩個人都凝視著對方,把空氣凍結。
半晌,秦月如錯開了眼珠,擠出一抹苦笑:“你說得很對,我們回宮吧,我會把位子讓出來。這個王后,我已經當的夠久了。”
說完,她飛下屋檐,靜靜地朝驛站走去。
姬逍遙看著秦月如的背影,身體突然僵硬,從屋檐跳下來的時候,差點重心不穩跌倒。
人潮聲、叫賣聲、動物的嘶鳴聲,慢慢掩蓋了一切。兩個人的身影,一前一后,行走在集市中。停停站站的人群像迷宮中的矮墻,讓他們彼此看得見,卻無法走到一起,那么悲傷。
姬逍遙故作瀟灑的甩了甩頭,他告訴自己:沒關系,我是王,我有靈兒,甚至可以擁有秦月如以外所有我想要的女人,失去一個王后沒什么,真的不算什么。
秦月如咬緊了嘴唇,臉色略顯蒼白,她對自己說:沒關系,不就是不做秦國的王后嗎,這沒什么好難過的,我是秦國最驕傲的公主,我還有父王表哥寒星幻蘭無悔,一大堆關心我的人,少一個姬逍遙算什么,根本不算什么。
于是,她沒有聽到他的潛臺詞。
于是,他沒有看到她的不舍得。
所以,她打算掩藏心意,讓出后位,離開他的生活。
所以,他打算放棄表白,尊重對方,讓她重獲自由。
“何恨不能言,紅銹倚銅欄,離人逍遙游,回首天色晚?!?/p>
夕陽下,一個時而明快、時而黯然的清俊詩人,一語道破了此時穿梭于人群的月如與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