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幻蘭!無悔!”秦月如急急忙忙的敲著房門。
“公主。”秦無悔毫不驚訝的看著秦月如。
“呃,無悔,你知道火靈珠和水靈珠的線索嗎?”清澈的眼底閃爍著期待的光芒,唇角上揚。秦月如思考了一個晚上,最后認為,這是她能為姬逍遙做的唯一的事兒了。
她自幼天性無拘無束,此刻將對姬逍遙的傾慕死死壓抑在內心不肯透露半分,已是極限。
秦無悔目光淡淡的看了秦月如半晌,問:“公主當真要知道?”
仿佛察覺到了什么,秦月如皺眉:“是不是……呃,無妨,我也不急著知道,反正……反正與我也沒什么關系?!?/p>
秦無悔臉色微沉,許久,才道:“公主,水靈珠的所在,你恐怕需要親自問一問幻蘭?!?/p>
“……那,幻蘭呢?”秦月如朝秦無悔身后看了看,什么也沒有。
“她先回秦國去了,我在這里等公主?!?/p>
“你知道我要來?”
“是?!?/p>
“知道我要問什么?”
“是。”
“……”秦月如一時語塞。
秦無悔搖了搖頭,淡漠的目光里多了一絲憐憫:“公主,你心里很苦吧?!?/p>
“無悔……”被看穿了心事,秦月如再也掛不住笑靨。
秦無悔嘆了口氣,伸出手撫摩秦月如的俏臉,然后壓低聲音說:“火靈珠在……”
秦無悔離開了,門外傳來阿奴的聲音:“月如姐姐,你在里面嗎?我們要回去嘍!”
回去……
三魂失了七魄般,秦月如跌跌撞撞的下樓,看到正在等待她的姬逍遙、趙靈兒,秦月如更是一個踉蹌。
“小心!”姬逍遙條件反射地伸臂來扶。
秦月如僵硬的避開他的手,連旋幾下身子才穩穩站住。
姬逍遙一怔,咬了咬牙,沒再開口。
趙靈兒見狀,忙拉了秦月如的手,微微一笑:“月如姐姐,圣女她們呢?”
“走了?!鼻卦氯绲偷偷幕卮稹?/p>
“咦?真不巧,原本以為同路呢?!壁w靈兒拉著秦月如走到了姬逍遙面前。
姬逍遙低頭看了秦月如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不著痕跡的牽緊了她:“走吧,回晉國?!?/p>
秦月如掙扎了一下,感到姬逍遙半分也不肯松手后,抬頭盯緊了他,斷然道:“不!回秦國!”
如果不是她差點跌倒,如果不是他要來扶她,如果不是靈兒溫柔的呼喚,如果不是他最后又握住了她的手。她大概會一輩子守口如瓶,半個字也不透露。
可是,這些事情發生了,是真實的,并且促使她狠下心開了口:“火靈珠在圣女峰,由無悔守護?!?/p>
這句話一出口,不亞于當初姬逍遙知道自己要娶秦月如做王后時的驚訝。
此刻,他的眉眼之間全是難以置信:“月如,你可知道你說這句話意味著什么?”
秦月如將頭一揚:“自然知道。”
“為什么?”姬逍遙加大力度扣住她的纖纖玉指,疼痛感分別涌上對方的心頭,但是他要她疼,疼才能清醒。
秦月如看了一眼兩兩相扣的十指,忽然間笑了笑:“就當是……我送靈兒封后的大禮吧?!?/p>
“姐姐!你說什么!”趙靈兒立時花容失色。
姬逍遙的目光閃爍了一下,沉聲道:“你當真么?”
秦月如笑意更盛:“當然,我向來說一不二!”
這一次,連阿奴也鼻子一酸:“月如姐姐……”
秦月如掙開姬逍遙的手,回身攬住趙靈兒和阿奴的肩:“除非你們都嫌這禮物不夠貴重,否則是一定要收的。”
“月如姐姐,”趙靈兒搖頭,“這與貴不貴重無關,而是……”
“靈兒!”姬逍遙打斷趙靈兒的話,凝視秦月如,“承你相告,必不負所托,這份大禮,姬逍遙拜領?!?/p>
秦月如聽著他生疏的口吻,輕聲一笑,閉口不言。
然而此時,每個人的心里都存著另外一番話,卻只是相顧無言。
這一行,趙靈兒以法力催動土靈珠,當天晚上便趕到了秦國城外。
四人才一現身,早已等候著的秦穆公便率軍出城相迎。
“父王!”秦月如驚喜的一頭撲進秦穆公懷里蹭來蹭去。
“父王。”姬逍遙雖心知秦月如很快就不再是他的王后,但目前還是要做足表面功夫。王有時就是這樣無奈。
“免禮,免禮。重耳,今日你陪同如兒回來省親,怎么不多帶些隨從?”炯炯的目光望向一對璧人身后的趙靈兒,秦穆公不由皺了皺眉。
省親?想必提前回來的圣女和神獸是這樣說的吧。
姬逍遙抱拳道:“實在是隨從太多無法好好的游山玩水,這才省去了哪些勞民傷財之舉。”
秦穆公拈須而笑:“如此甚好,方為有道明君?!?/p>
“啊,寒星!”秦月如看著軍中一個恭敬俯首、未曾抬頭的侍衛,壓抑不住心中的歡喜,徑自上前輕輕地捶了他一拳。
“公主!”不料那人卻嚇得急忙跪下,連連磕頭。
秦月如盯了他一會兒,大失所望的揮了揮手:“起來吧,我認錯人了?!?/p>
“如兒!”秦穆公臉色頗為難看,“怎的還這般胡鬧!”
秦月如跑回來,扯了扯秦穆公的廣袖:“父王啊,表哥和寒星呢?”
秦穆公嘆了口氣,沒有回答,只是沖姬逍遙笑了笑:“重耳,今次既然來了,就多住些時日,孤已命王兒備了盛宴為你洗塵,隨孤進殿去吧?!?/p>
“多謝父王。”姬逍遙深深一揖。
“靈兒,走吧?!鼻卦氯缧χ熳×粟w靈兒和阿奴的手,跟在一個宮女的身后上了鑲金鸞鳳馬車。
突然,趙靈兒渾身一陣寒冷,死死的抓緊了秦月如和阿奴。剛剛那一瞬間,仿佛有什么人正在暗中看著她,甚至可能看到了她心底最深的思緒。
宴會盛大而華麗,秦穆公作為東道主,自然在最短的時間傾盡了珍奇準備招待姬逍遙。雖說姬逍遙是他的乘龍快婿,但同樣的,姬逍遙也是他一手栽培出來的晉王、現今秦國最大的金主。有了姬逍遙,就不用擔心蠻夷來犯,更不用擔心國庫空虛。最重要的是,他的寶貝女兒是姬逍遙的王后,他這個做父親的,無論如何也要讓女兒風風光光。
“表哥!”看到一身金華的秦晉元,秦月如綻放出的笑容明艷照人。
“晉王,娘娘?!鼻貢x元一揖到地。
“晉元兄免禮。”姬逍遙扶起秦晉元,微微一笑,“怎么也不見你在去做客?”
“臣惶恐!”秦晉元又要再拜。
“好了啦表哥,逍遙又不是外人,干嘛拜來拜去的?!边@一次,秦月如手疾眼快的拽住了他。
姬逍遙驀地笑了起來:“月如說得不錯。”
秦晉元微怔,心中掠過一絲苦澀:“是,晉王、娘娘請上座?!?/p>
豐盛的晚宴擺好,秦月如趁著宮女們穿梭的當兒,四處打量、尋找,然而,她沒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涌上心頭。
“表哥,寒星呢?”她還是決定問問,哪怕這個場合無論如何都不該問到一個侍衛。
秦晉元神色一滯,繼而笑道:“我特許他不必參加這種宴會,你知道的,他那個人最不喜歡熱鬧。”
“是嗎?!鼻卦氯绨胄虐胍傻狞c了點頭。
晚宴散去,秦月如忙不迭的奔向沈寒星的住處。
沒有燈火在亮著。
“寒星!”秦月如喚了一聲,回應她的卻只是回聲。
呆了一會兒,秦月如試探著推開了屋子的門。
“吱嘎——”木門輕響,屋內漆黑一片。
秦月如再次鼓起勇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歡快如昔:“寒星!我回來了!你不要躲著我嘛,我武功沒有你好,我找不到你的,快點出來好不好?你瞧,我的鞭法又長進了哦!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姬逍遙常陪我練鞭,你快出來,我耍給你看?。 ?/p>
夜風輕輕吹過,拂起了秦月如的青絲。
“……沈寒星!你給我滾出來!我只數到三!一、二……”
“咳、咳?!?/p>
“……!寒……!”
回過頭來,名字呼之欲出卻又被硬生生收回,秦月如看著目光如電的姬逍遙,失望之情還是無法掩飾的傾瀉出來。
“你又是這樣,完全沒有公主的樣子?!奔у羞b擰眉。
又?
“不記得了?”姬逍遙冷笑一聲,“原來你是真的不記得,我還一直自作多情的以為是你欲擒故縱?!?/p>
什么?她該記得什么?
“五年前,同樣也是這里,你蠻橫的對我說‘哪里來的小賊,抓到你用你來練鞭’記得么?所以大婚當日我存心冷你,讓你知道當年的小賊是不可以得罪的,沒想到你卻泰然自若。”姬逍遙淡淡的陳述著,語氣波瀾不驚。
秦月如微怔,似乎……是有這么一個小賊……
“沈寒星!給我滾出來!我只數到三!一、二……”
“嘁,這也算是公主?哪里能跟靈兒妹妹相比?!?/p>
“……?!哪里來的小賊?抓到你用你來練鞭!哼!”
“嘁,連本王子也不認識,聽好了,本王子叫姬、重、耳!才不是什么小賊?!?/p>
秦月如恍然:“姬、重、耳?”
姬逍遙展顏:“你終于想起來了?!?/p>
是的,想起來了,小賊當年滿臉的不屑與輕蔑和當初娶她時姬逍遙的表情同出一轍。
秦月如暗笑命運在冥冥之中的安排,她抬眸望住姬逍遙俊逸出塵的臉龐。是啊,她抓到他了,并且真的用他來練鞭了。
姬逍遙眼神一柔,嘴邊浮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壞笑,一步步走近秦月如。
咦?秦月如下意識的后退,直到撞在了墻上。
一只手撐著墻,姬逍遙俯身沖著秦月如輕輕吹氣,無論姿勢態度皆曖昧已極。
秦月如頓時臉色緋紅,又羞又氣,她伸出手去,想要推開他。
誰知姬逍遙的手卻滑到了她的腰際,只一用力,便將她帶入懷中。
“放手!我已不是你的王后!”秦月如倔強的反抗,但是姬逍遙力道驚人,她的臉頰被他的鎖骨硌的生疼。
“胡說,誰準了奏的?孤怎么不知?”姬逍遙暗笑。
秦月如桀驁的聲音里帶了哭腔:“你答應我的!你答應我的!為你找到火靈珠以后就不要我再當王后,你答應了的!”
姬逍遙錯愕的松了力道:“那么,你要當誰的王后?秦晉元還是宋王臣?再或者,下嫁給沈寒星么?”
“不要羞辱我!”秦月如抓住時機,立刻掙脫了姬逍遙,“你當我是什么!我既然不再做你的王后,也就沒打算嫁給其他人!”
姬逍遙像做錯了事的小孩子一般,喃喃道:“我以為……你真正喜歡的人就在他們當中?!?/p>
秦月如定定的看著他,眼中淚水漸涌,她咬了咬嘴唇,傲然道:“我喜歡誰與你無關,你只需要知道,我不再做你的王后就可以了?!?/p>
她像一團火,烈焰融融。但是命運的軌跡與他相撞后,她就像被淬了冰,氣焰日漸消散,唯一最后支撐著這團火焰的,就是她睥睨一切的自尊了。
“惡女,宋王臣跟你的約定是什么?”
“……我們賭你會不會來接我……”
“哦?”
“我賭你不會,可王臣卻說你一定會。”
“哦,你就對我這么沒信心啊?!?/p>
“……因為你說不要我當王后的?!?/p>
“嗯,然后呢?”
“然后,如果你來了,我就必須跟你回去,并且輸他一件我最珍貴的東西?!?/p>
“他叫你必須跟我回去?嗯,你輸給他什么了?”
“一個玉石長命鎖,父王說,那是母后生前就打造好了準備給我的?!?/p>
“……”
“不過他沒要,他說這種東西還是留給我比較好,他只是要了……我的……我的……”
“你的什么!?”
“……鞭子……”
“啊?”
“就是……就是你在晉國送我的那個鞭子?!?/p>
“……”
“你生氣了?呃,可是你送給我了啊,那就是完全屬于我了,我有權力再把它送給別人?!?/p>
“……嗯,然后呢?如果我沒去呢?”
“咦?哦,如果你沒去,他就得送我回秦國,一路上陪我游遍名山大川。”
“要命……”
“可是你去了?!?/p>
“廢話!你很失望哦?”
“我……”
“期限呢?你們賭約的期限?”
“一天?!?/p>
“什么?一天?”
“沒錯,就一天。你如果轉天沒去接我,你恐怕就再也別想見到我了。哼,更休想知道火靈珠?!?/p>
“好險……”
“所以啊,算你機靈?!?/p>
“嗯,很好,惡女,我們也來打個賭?!?/p>
“賭什么?”
“我要得到火靈珠,必然同圣女一戰?!?/p>
“……沒錯,無悔的性子我最清楚,她的確只會把靈珠交給她認為有能力的人。”
“就賭這個。我賭我自己會贏?!?/p>
“啊?”
“如果我贏了,你就帶著火靈珠跟我回晉國,繼續幫我找水靈珠?!?/p>
“那如果你輸了呢?”
“我不會輸,絕對不會!”
“……好!一言為定!”
“嗯?!?/p>
到這里,用腳趾也想明白了,這是一場秦月如必輸的賭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