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不想回到空蕩蕩的家里胡思亂想,我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游蕩。晚風吹來,有點冷,讓人很清醒。一天之內,我見識到了安聿晨的魅力,或者說他招蜂引蝶的能力,下午時與他擁吻的長發美女,拉面館的老板娘秦若藍,還有她口中那個芷藍。我不由得自嘲,原來女人真的很喜歡扎堆。腦中浮現他看著夜景時的樣子,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有吸引女人的本錢,光是不俗的衣著就足以讓人眼睛一亮,再加上一副標準衣架子的身材,還有一張棱角分明的面孔,兩只眼睛大概是不夠看吧。這樣的男人,大概屬于大眾情人型的,難怪這么有女人緣了。
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我轉身往回走。說實話,看到他周圍這么多女孩子,我心里不是不吃味兒的,可是自己有什么立場去吃味兒呢?畢竟,算起來,我和安聿晨也就是鄰居,再好一點,算是談的來的朋友,連熟悉都算不上,雖然我的確很欣賞他。慢慢將那些不該出現的情緒壓制在心底,我寧愿平靜的陪在他身邊,即使只是個普通朋友,總好的過連朋友也做不成。那份喜歡的心情,就當是我心底一個小小的秘密。想到這些,心情便豁然開朗,深吸一口氣,我跑了起來,用盡全身的力氣去跑,大口大口地呼吸。
在小區的花園停下,我坐在秋千上喘息。好久沒有鍛煉的身體似乎有些不堪重負,微微酸痛著。揚起頭,看著黑黑的天空,不禁懷念家鄉的繁星。想起曾經看到的如鑲鉆的黑幕似的天空,忍不住哀怨城市的污濁。汲汲于名與利,我的生活已經不復當初的單純,即使我討厭這種現實,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幻想有一天可以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王國,成為一個夢想成真的公主的小女孩,時間已經將我的童心磨滅地只剩下回憶了。想到這些,我不禁嘆氣,一聲又一聲。
不愿沉浸在傷春悲秋的哀怨,我起身回家,雖然沒有早睡的習慣,今晚,我卻想早些入夢,至少可以忘記一切。然而,看見倚在我門前等我的人,心里不禁一嘆,今晚大概又要失眠了。安聿晨似乎沒有意識到我回來了,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我輕輕走過去,扯了一下他的袖子:“怎么沒回家啊?”
他抬頭看看我,語氣中透出一絲著急:“去哪兒了,不是說回家的嗎?”我安慰地拍拍他的肩頭:“放心吧,我長相很安全的,而且,外面也沒有你說的那么亂,不用擔心。”我掏出鑰匙開門:“要進來坐坐嗎?看你好像心情不大好。”他沒有說話,只是很疲憊地嗯了一聲。
進門后,小夕窩在我最常坐的沙發上,我自戀地摸摸她的頭:“小夕是不是在等我回來呀?”小夕沒有理睬我,不以為然地笑笑,我走進廚房:“要喝點什么?”他靠在對面的沙發上,眉頭緊皺:“啤酒,謝謝。”我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真不好意思,我不喝酒的,所以沒有。”他揉揉額角:“那有沒有咖啡,我要杯純的。”我嘆口氣:“我曾經喝咖啡太兇,鬧上胃病,所以戒掉了,也沒有。”他好像很不滿意我貧瘠的生活,有些懊惱地問:“那你有什么?”我看看幾乎空了的冰箱,無奈地說:“大少爺,我就是你身邊的貧民,哪能跟你比啊,我每個月省吃儉用勉強度日,房子還是租的,只有白開水伺候,要是不要?”他被我的語氣逗樂了,伸手拿出他的鑰匙:“既然稱我少爺,就得伺候我,那,我家鑰匙,我要啤酒,你想喝什么隨便拿。”
想起他生病時,我看到的他冰箱中的景象,我忍不住嘮叨:“大少爺,冰箱是用來儲存食物的,不是你的飲料提供站,光喝飲料是不能填飽肚子的!”他不介意的笑笑,將鑰匙拋給我,我倒是沒什么,反正喝的他的東西。
拿了兩罐啤酒,順手拐了一罐咖啡,我迅速地跑回來,將啤酒拋給他,我諂媚地笑笑:“少爺,啤酒送到,咖啡就當是我的小費了,我留著明天早晨喝!”他接過啤酒,猛灌了幾口。我看他一副不開心的樣子,只好倒了一杯開水,抱起小夕,在他的對面坐下。
他抬頭問我:“你好像沒有提過你的家人?”我愣了一下,想起我們好像并不是很了解對方,喝了口開水潤潤唇,我慢慢地開口:“我的生活很單調的,父母都在農村,家庭條件一般般吧,反正餓不著。我是獨生女,從小很乖很聽話,一直安安穩穩的念書,雖然成績不是頂尖的,倒也混了個大學文憑,然后就安分地找了一份工作,想在這個城市安定下來,工作不算太好,不過比下有余,勉強糊口,還可以寄一部分給老爸老媽。現在是一人吃飽,全家不愁,過一天算一天吧。”
抬頭看看他,好像沒有什么不耐煩的表情,我自嘲地笑笑:“說我安于現實也好,不思進取也好,反正自己過的開心就好嘛,下一步呢,我想存一點錢,爭取買套房子,畢竟能安心地住下去,不用擔心房東突然要加租。不過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慢慢等唄。房子不用太大,像這樣的就行,挺溫馨的。”他點點頭:“很溫暖。”
我喝了口水:“其實我最大的愿望還是可以在海邊買套房子,因為我媽媽喜歡看海,她一輩子的愿望就是可以欣賞潮起潮落……”我有點想家,眼中有淚意浮現,隨即意識到他坐在面前,我借著喝水掩飾自己的傷感,“我知道這對我來說可能有點難,可是至少我可以陪她去海邊旅行啊,算是了了她半個心愿吧。”
他陷入自己的沉思中了,我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我的話,許久,他幽幽一嘆:“其實,簡單一點并不算太壞啊,有些人盼都盼不來的。”他又灌了幾口啤酒:“想不想聽我的故事啊,很長。”我沒來得及說什么,他接著說:“不想聽也不行了,我今天想說了,你可要仔細聽啊……”
接下來的時間里,他告訴了我他的生活,那種只能在小說中讀到的,在現實中距離我非常之遙遠的生活。安聿晨是個私生子,母親樂雅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一直追求玩樂,追求刺激,做事情從來不考慮后果,在她十八歲時結識了安聿晨的父親安啟國,當時安啟國已經三十有余,而且有了門當戶對的妻子,而樂雅卻不管不顧,安啟國也傾心于她旺盛的生命力,他們同居了兩年,終于在兩年后,安啟國膩了,向樂雅提出分手。兩年的時間,對樂雅來說,只是面對一個男人,也讓她十分懷念以前的生活,但是她不甘心的是,提出分手應該是她的權力,而不是安啟國的,而且當時她發現自己意外懷孕了。所以出于報復的心態,樂雅答應的分手,同時提出,不允許安啟國見她和她的親人,并且立下契約。安啟國并沒有意識到樂雅有了自己的孩子,不假思索的便簽下了協議。當他得知樂雅生下自己的孩子時,他立刻趕到洛家,卻被傭人拒之門外。
安啟國雖然已經與妻子結婚多年,卻并沒有孩子,所以在他的心里是極度希望有個孩子的,然而他唯一的孩子竟然被自己一念之差拒之門外,他很后悔,卻無能為力。然而不久,他的妻子也懷孕了,他陪同妻子出國待產,從此對樂雅和她的孩子不聞不問。樂雅自然不會主動去找安啟國,她有更遠的打算。安啟國擁有的安氏企業雖然不是什么特別大的公司,卻是他一生的心血,所以,樂雅要培養一個比安啟國的兒子更出色甚至比安啟國更出色的人物,將安氏企業比下去,甚至顛覆他一手創立的王國。而這個最好人選,就是安啟國從未放在心上的樂雅的兒子。所以,她讓安聿晨接受最精英的教育,在最短的時間內經營起自己的公司,并且在安啟國不知道安聿晨為何方神圣的基礎上,用最直接的方式向安啟國挑戰,所有的這些,樂雅已經為安聿晨規劃好了,他能夠做的就是按照她預設好的路走下去。
可是,她沒有預料到,安聿晨有自己的想法,兒時的他可以依照她鋪的路走,可是,長大后的安聿晨,已經不再是一個無法思考的小孩,況且,在長期缺乏父愛與母愛的環境中成長的安聿晨有他自己的追求。所以,他搬出來獨自居住,他不愿接受母親的控制,也不想陷入母親所謂的仇恨中。然而,母親畢竟是養大他的人,他不能完全放棄她,父親雖然只是個名詞,他也不能置之不顧,他很矛盾,很痛苦……
曾經,他有個很好的女朋友,就是秦芷藍。芷藍是個很文靜的女孩子,也是樂雅多年好友的女兒,受過高等教育,是個大家閨秀。他們兩個算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吧,兩個人的感情一直很穩定,安聿晨曾經想過,等自己的事情完美解決了,就跟她結婚的,而芷藍似乎并不反對,兩人最經常去的地方,就是那家拉面館,那時,拉面館的主人并不是秦若藍。芷藍很喜歡那里的環境,她曾說,那是他們在喧囂中沉思的地方。偶爾,芷藍會在安聿晨的房子小住,享受溫馨的兩人世界,那時的安聿晨一定想過天長地久吧。
可是,幸福的日子,總是顯得很短暫,芷藍在一次出國旅行中發生了意外去世了,安聿晨曾經憔悴了好一陣子,也許是為了躲避那些很美麗的回憶,他搬到了現在住的地方,房子比以前的小很多,卻可以讓他忘卻曾經的兩個人的生活。他不想讓自己被控制了,所以,他不再交女朋友,即使像極了他曾經愛人的秦若藍,也無法走入他的心里。
秦若藍是芷藍的表姐,兩個人關系很好,就像是親姐妹,只是,芷藍文靜了些,而若藍多了些女強人的氣勢。可是,若藍愛安聿晨的心并不少于芷藍,從前,安聿晨只在意芷藍,忽視了若藍的感情,芷藍去世后,他則選擇漠視若藍的感情,封閉自己,若藍為了找他,特地買下了他和表妹曾經最常去的拉面館,苦苦等待他的到來,然而,當自己第一次再見到安聿晨,他的身邊卻站著我。
看著安聿晨有些疲累的臉,我不禁哀嘆女人的悲哀。當不顧一切地愛上一個男人,他便是自己的一切了,即使放棄所有,只要那個人對自己一笑,所有的痛苦都會煙消云散,雖然那曾經讓自己苦不堪言。明明知道自己可能永遠無法得到同等的回應,卻還是癡癡地抓著那微乎其微的機會。說女人傻也好,癡也好,總之,陷入愛情的女人就是那么沒有理智。最終,不是如愿以償,就是兩敗俱傷,或者為人作嫁,其中的苦與樂,只有當事者才能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