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魯夫的傷痕，確鑿無誤。

方寒的表現，也像極了困獸猶斗。

全場的觀眾雖然不說話，但是他們的心思，已經不知飛到了哪里去。就連一開始就支持方寒的那些群眾，現在也有了些許的動搖。

“分明是你半夜前來下藥，被我殺死。雖然我很懷疑你是否本人，不過，西斯廷，我卻是從未見過的。”冷靜了片刻，方寒慢慢說出了一番話。

“分明就是胡說！”伊魯夫面上滿是悲憤，幾近欲哭的表情，還有那幾根隱隱抽動的面部青筋，都讓全場的觀眾看在眼中。此刻他教廷學生的身份已經不怎么惹人生厭，反倒是更添了幾分無處訴苦的悲涼感。有的民眾，已經開始細細思索“真相”：

可能，方寒確實是那種人也說不定？

念頭是可怕的。不需要多少，只需要一撮最小的火苗，就能讓人類最深邃黑暗的想象發揮的淋漓盡致。洪水決堤般的猜測，瞬間讓這些民眾看方寒的眼神產生了變化。

“草！”方寒將這些人的表情全部看在了眼中，拳頭再次重重地砸在了護欄上。堅硬的護欄將他的一雙肉拳撞得已經隱隱有些破皮。“請讓圣女親自出來作證吧！你們若是有膽量的話，就將圣女請來，讓她來好好評判一番！”

所有人一愣，然后同時贊同了方寒的提議。確實，兩方怎么說，都只是一面之詞。這種事情，為什么不能叫圣女來分辨一下呢？

落座在審判臺最高處的林德伯格臉上，竟露出了一絲冷笑。

“這個。。圣女畢竟身份特殊，我們也沒有辦法。?！?/p>

方寒大喜，連忙大喊道：“只有圣女，才有資格定我的罪！”

與林德伯格坐在一起的洛寧坦心臟猛地一抽，林德伯格臉上的那種得色，自己已經在無數的宮廷政變和內斗陰謀中見得太多太多。當即，他猛地拍桌想要打斷方寒的話?！安恍?，只有。?！?/p>

話音未落，林德伯格已經笑著拍了拍手。“那，有請圣女大人駕臨！”

全場的人都屏住了氣，等著圣女的出現。

虛空中，一道金光猛地閃過，與往日裝束不同、穿著一身得體白色神袍的海恩出現在審判臺上。方寒驚喜地望著海恩，但是，方寒發現了一點不對勁的地方。

為什么，海恩的眼里，閃爍的是茫茫的金光？

“圣女大人，請您做出決斷！”林德伯格已經離開了座位，朝著海恩所在的方向深深鞠躬。伊魯夫也是照此行禮，眼中已經沒有了往日看待海恩的欲望，而是深深的恐懼！

表情有些呆滯的海恩茫然地望了望，然后慢慢地伸出手，指在了方寒的身上。

方寒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諒他如何的巧舌如簧，詭計多端，他也沒有料到，海恩竟然，會做出這種行動。

“圣。。圣女大人，您這樣指著我，是說明。?！狈胶脑捳Z也結結巴巴地。他的雙手不斷顫抖著。這一次，他感覺到了，比面對暴熊時，還要深一層的恐懼。

“就是你，罪人?！焙６鞯恼Z氣，冷冰冰地，帶著生人勿近的高傲與一種莫名的優越感，快速轉過了頭。

陰冷，無盡的陰冷，瞬間將方寒整個包圍起來。方寒記得，又一次在和麗薩娜做魔法試驗的時候，自己就試著硬抗了一次麗薩娜的“急凍術”，那冷冰冰的感覺，讓方寒連續運轉斗氣才慢慢消失。

而現在，方寒就如同被幾百個急凍術同時打中，渾身上下寒冷徹骨。他看著不遠處海恩的臉，依舊是自己熟悉的那張臉。但是，臉上僵硬刻板的高傲表情，以及毫無神采、只有神光的一對眼眸，方寒只覺得，眼前的這個海恩，已經不再是二人相擁時那個有血有肉的海恩，而是換了一個像是神明一般的靈魂。

靈光突然一閃而過，方寒想到了前世那些網絡小說中，經常出現的惡俗情節。

“教廷的人，他們用精神控制的辦法，控制了圣女！”

方寒驚愕地發現，周圍人看他的眼光，已經出現了明顯的厭惡，以及憐憫？不管如何，方寒，已經再也沒有退縮的余地了。

旁聽席中，滿臉笑容的弗朗西斯站起了身，借著神力騰空而起，幾個飛縱，便到了海恩的身邊。當著方寒的面，弗朗西斯一把將海恩緊緊摟在了懷中。海恩掙扎了兩下，卻是不再動彈。

“邪惡的瀆神者，我，圣·弗朗西斯代表教廷，將你送入無盡的罪惡魔淵。你將在余生中，懺悔你的罪過！”

看著睚眥欲裂的方寒，剛剛說完一番官面話的弗朗西斯，再次輕輕地開口了?！懊魈?，我就會和圣女殿下訂婚。不過，你不能來，真是太可惜了。”說罷，弗朗西斯想要與海恩親吻，但海恩眼神里猛地閃過一道可怕的神光，弗朗西斯連忙收斂了自己的行為。他松開摟著海恩的手，開始吟唱神術。

方寒的憤怒，已經完全突破了他的理智。他猛地伸手，想要將眼前這個欠揍家伙的卵蛋都打出來。但是，不知何時，自己的手腕與腳腕上，突然各自多出了一副閃爍著紫色光輝的手銬腳鐐。紫光大作，方寒全身的力氣為之一空，已經如同史萊姆一樣癱軟在了地上。

“瞧啊，這就是異端！一名瀆神的異端！”審判臺上的林德伯格大聲贊頌著，開始唱誦一段對至高神的贊美詩。觀眾中，一些篤信教廷的居民也大聲地跟著林德伯格一起唱詩。方寒全身的筋脈、氣穴，全都如同凝滯了一般，再無分毫動彈的可能。肌肉不斷地抽搐著，方寒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無形無質的恐懼。

“判決不公！”方寒的聲音還未傳出，就被一聲巨大的轟鳴蓋了過去。一道不大的、僅僅一人高的傳送門在方寒面前張開。一股極強的吸力，讓方寒不受控制地向著傳送門滑去。

四肢癱軟，絕無半分力氣的方寒，就這樣被一道傳送門硬生生地吸了進去。而在他身后，一個高大健壯的身影也跟著跳了進去，卻是一直在旁保護他的萊恩！萊恩的身體堪堪進去，傳送門就很快地收縮，在空氣中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剩下紫黑色的光點緩緩落地。

整個斯鐸姆帝國，乃至整個大陸，都知道了一件事。

斯鐸姆帝國學院，未來的一名必將在軍事領域大展身手的年輕學生，被教廷控訴瀆神，以及諸多下三濫的罪名后，證據“確鑿”地被放逐了。

皇帝勃然大怒，赫然向圣山的五大教宗發起了詰問：一名品行優良的帝國學生，就這樣被教廷的人單方面審判，然后放逐到了教廷自己的魔淵中？許多與教廷并不對付的帝國、王國，也紛紛表達了自己的極度不滿。

但，另一些信仰教廷的國家，則是狠狠地抨擊了斯鐸姆帝國對神靈的不敬，以及對法律尊嚴的不肯定。一番嘴仗，唇槍舌劍地斗了又斗。若非文物大臣們一直苦苦相勸，皇帝已經計劃派大軍圍攻圣山，向五位教宗討一個說法。

圣山，其實是五座生的雄偉高大的山峰，每一座山峰都相對地獨立，而且排列的井然有序。教廷的教義認為，圣山實則為至高神及其他四大神聯手所創，代表了神靈信仰的獨一無二。最中央的那座最高的山峰，就是屬于至高神，光明神殿的信徒聚集地，也是整個圣山的樞紐所在。

海恩目露神光，向一座大殿大步走去。她身后跟著的弗朗西斯，見海恩沒有停下的意思，只能笑瞇瞇地開口了，“海恩妹妹。?！?/p>

猛地轉頭，一柄鋒銳的神光組成的劍刃直接迫近了弗朗西斯的咽喉處。“信徒，如果你膽敢再叫這個名字，我會讓你被烈日活活灼燒而死?！?/p>

依舊是海恩的聲音，弗朗西斯卻是如同聽到了喪鐘一般，連忙朝著目光灼灼的海恩跪地行禮。“第一抹晨光下的女神，請原諒信徒的不敬。我愿意用我的肉體、我的靈魂、我的一切去侍奉您?！?/p>

海恩點了點頭，繼續朝著大殿走去。

與在各大帝國境內的教堂不同，圣山內的殿堂，不以高聳、雄偉矚目，反而是用了圓形的拱狀穹頂，但仍有一種莊嚴肅穆的感覺。甚至在氣勢上，是隱隱要壓過那些教堂一頭的。

海恩就這樣徑直步入了最中央的大殿之中。大殿雖然比那些動輒數百米高的教堂要矮，但是內部結構一樣宏偉。寶座上，當今的教皇、光明神殿的大主教，正在寶座上端正地坐著。見是雙眼神光的海恩，這位教皇大人當即從寶座上下來，迎面對著海恩連磕三個頭。

“我神，您的忠仆安道爾等待您的差遣?！?/p>

海恩，不，此刻已經是女神的她，在眾多教廷騎士、教士和主教們虔誠的目光中，緩步走向了寶座。

“這具軀體，我很滿意。但是她的信仰有一點小小的問題。。我只能用時間去磨。但是，我依舊是神，你們要對我保持足夠的恭順和服從?！?/p>

斜睨了一眼戰戰兢兢的伊魯夫和弗朗西斯，海恩輕描淡寫地比劃了一個手勢。

“全部殺掉。不過你們之前訂下的婚約之流，莫非還想要保持不成？天哪，這兩個人簡直比那個異端給我的感覺都惡心！”

一群如狼似虎的教廷騎士馬上沖出，將四肢癱軟、毫無反抗之力的伊魯夫拖了出去。而弗朗西斯，則已經被這股神靈的威壓嚇得說不出半句話。

“至高萬能的晨光女神啊，請原諒我孫子的一番愚蠢行為吧。”一名身著猩紅色法袍的老者快步出列，向海恩行了大禮。

海恩冷著臉，直到這老者的額頭已經血跡斑斑，這才冷哼了一聲，兩名教廷騎士將他攙扶起來，將他架回了長老中間。

“本神心胸寬廣，這種東西也不過如此。神諭要你們辦的事，你們完成的倒也不錯?！焙６饕琅f是那副生人勿近的表情，沒有一絲明顯的情緒波動。但就是這樣冷冰冰的夸獎，讓那些長老們痛哭流涕，仿佛受了極大的恩典一般。

海恩停了片刻，打斷了他們的感動?！皬拇艘院?，忘掉教廷圣女海恩這個名字。我的神名，是塔西婭?！?/p>

所有的教廷人員再次叩首，將這個名字牢牢地記在了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