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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此生鐘情

第十四章 郎心妾意兩不知

對柴景天而言,人生最大的痛楚莫過去壯年失妻,望眼欲穿十年,愛妻尋回了,美麗、柔情依舊,卻如那出水芙蓉般,只能遠遠觀望,不敢輕易褻瀆。直到目前,趙輕黎仍堅持兩人分處而居,因此他二人名義上雖是夫妻,卻不能你儂我儂,這讓柴景天每天晚上只能暗自郁悶,獨對孤枕。

好在皇上念他十年來沒日沒夜為國事操勞,此番找回了妻女乃大喜,特準了他長假。他卯足了勁,拿出十七年前初追趙輕黎的殷勤勁頭,每天陪在她身邊,努力與愛妻重新培養感情,以期趙輕黎能對他早日放下外心,讓他重享丈夫“權利”。江寧人文薈萃,名勝眾多,寶塔櫛比,寺院星布,因此這天一早,柴景天又陪著趙輕黎上棲霞寺燒香禮佛去了。

柴箏想起父親每天晚上眼巴巴地找尋各種借口留在娘親房里不想走,心里就暗暗好笑,但又不得不嘆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些日子以來,他們都看出娘親已漸漸接受了爹爹,偏偏爹爹平日里聰明過人的腦袋一遇到娘親就成一團糨糊,明明每日費勁心思想著如何與娘親共枕眠,但娘親不明說,他就嚴守“君子”之道不敢越雷池半步。娘親性子本就靦腆,和爹爹之間又有十年的空窗期,讓她開口留爹爹,怕是比上晴天都難。相較起來,沈大哥和柴畫這對小情人就甜蜜多了。

想到沈冽和柴畫,柴箏又在心里長長嘆息一聲。這幾日剛好是沈冽上藥的日子,他體內之毒雖能暫時制住,但每三個月仍須連著三天用藥,內服外敷。之前這三天服侍他上藥的是風千里,柴畫回來后,便堅持接手了此事。如今兩人暫住在園內一處僻靜的小院落中,除了一日三餐送飲食的仆人,其他人一概不許打擾。

園里一時空寂,閑來無事的柴箏便將這段時間曬好的各類藥草拿到偏房里配藥,丫鬟秋雪在一旁服侍。

“小姐,您這是要配什么藥呢?”秋雪指著滿地的藥草好奇地問。

“保榮丸。”柴箏一邊將手上的藥草磨碎一邊道,“秋冬之季,氣候變化最是無常,許多人一不小心就患上了風寒。風寒雖不難治,但許多窮人家卻沒錢抓藥,所以每年我都會配些丸藥以備不時之需。”

“小姐您這藥是要送人的呀?” 秋雪驚訝低叫起來。

“是呀!”柴箏點點頭,“爹爹常常說,人在做,天在看,善惡終有報。你瞧,我們不但找回了娘親和畫兒,而且,這些年她們過得很好。這就是善惡果報。”

“小姐,您真是個好人。”秋雪由衷地說道。

柴箏抿嘴一樂:“快別夸我了,快幫我稱出一百克干草來,我們還有其他活要干呢!”

“好。”秋雪興奮地答道,抓過一旁的藥秤,“小姐,還有什么要稱的嗎?”

“多著呢,夠你忙的……”

時間飛快,兩人說說笑笑間,柴箏已將最后一個藥丸用蠟殼包好,整整齊齊地放入藥盒中。她剛起身脫下身上的罩裙,接過秋雪替過來的毛巾揩手,一個小丫鬟跑進來通報說馬公子來訪,正在偏廳候著。

柴箏愣了愣神。他來干什么?

秋雪心知肚明地笑了起來,看來這個馬公子是看上小姐了,只是從小姐對他的反應看,似乎前景不妙。不過她也私下認為,那個馬公子配不上小姐,倒是住在朗院的唐公子和小姐才子佳人的挺般配。想到那個對所有人都冷冰冰的,只對小姐和顏悅色的唐公子,秋雪眼珠子左右一轉,建議道:“小姐,要不要找唐公子陪您一快去見馬公子?”

“找唐傲?”柴箏滿臉疑惑地看著秋雪,恍然大悟。對啊,她不想單獨見馬云開,又不好推脫,可以找唐傲一起嘛。可是這樣麻煩唐傲好嗎?

秋雪仿佛看穿了她心中的擔憂,勸道:“唐公子一定不介意的。”她敢肯定,唐傲巴不得幫柴箏解決掉所有的麻煩事。

“那好吧!”柴畫邊向外走邊吩咐道,“這里你收拾一下,我自己去找唐傲。”

秋雪望著她的背影撲哧一笑,柴家人似乎都有這么個特性,在很多事情上冰雪聰明,可在感情上就欠差了那么一點點,非要人點破不可。想當年少堡主也是費了好大心思才讓畫兒小姐明白他對她不只是單純的兄妹之情。眼看這唐公子,冷酷勁倒和當年的少堡主有八分相似,只會默默付出卻從不開口言明,難怪箏兒小姐到現在都沒能明白他的一片癡心。如此想來還是她的進成哥哥可愛,看上了一把抱住就親下去,橫沖直撞就像脫了韁的野馬……

想到這里,秋雪臉騰地紅起來,原本他們該是去年成親的,可因少堡主和畫兒小姐先后出事,上上下下急得嘴里冒泡,他們自然也沒心思成親了。如今少堡主與畫兒小姐花好月圓了,她隨黎夫人來江寧前,進成哥哥就說,等到少堡主回到沈家堡,就向他稟報娶她過門……終于,要做新娘子了呢!

這邊秋雪仍沉浸在要成親的喜悅中,那邊柴箏已轉過幾處回廊,來到唐傲居住的朗院。因為唐傲喜歡清靜,一切事物都是自己打理,是以整個朗院靜悄悄的。柴箏在門外叫了幾聲,沒人答應,鬼使神差下,她推開了他的房門。

房內空無一人。唐傲似是出去了。

柴箏雙眼掃過屋內的角落,簡單利落,倒符合唐傲的風格。然后,她被案上一幅畫軸吸引住了。那幅畫軸攤開一半,從她的視線看過去,似乎隱隱看到那是女子的裙裾。

唐傲怎么隨身攜帶了一幅女人畫像?

好奇之下,她走過去展開畫軸。驀然,只覺心里一沉,胸口升起一股說不出的酸澀和難受,好像心口被人擰了個死結,讓她無法呼吸。

這是一幅少女的畫像。豆蔻年華的少女撫琴而笑,一眼望去,那畫中之人似是要從畫里走出來一般。一筆一畫傳神到位,可見作畫人用情之深。

畫中的少女是她熟悉的,但那張臉卻莫名刺痛了她的雙眼。她只覺鼻子一酸,眼淚不受控制地掉落下來……

昏昏沉沉間,柴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朗院的,更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答應了馬云開的出游邀約。雖然當她說出那個“好”字后就后悔了,可卻沒有收回。她只知道,她想出去透口氣,否則她會窒息掉。

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原來自己竟如此在乎唐傲!

這段時間以來,她盡力讓自己忽略掉心底對唐傲那時隱時現的的一絲好感,可心里又本能地對他生出莫名的喜歡,那樣的情感是她無法駕御的,卻又絲絲縷縷纏繞不去,每每想揮手掃去的同時,又遲疑猶豫。可她卻從未想過,他是否喜歡自己,他對自己的好又是居于何樣的原因,直到見到那一幅畫,她仿佛豁然驚醒,原來事實竟是如此。

柴箏的應允讓馬云開心花怒放,整個人開心得像要飛起來,絲毫沒有注意到柴箏臉上的寞落。出發之前他已想過多套說辭,卻沒想到那些話還沒來得及出口,柴箏就同意和他去游湖。看來今天老天爺是站在他這一邊的,他決定一鼓作氣,在今天贏得柴箏的芳心。

柴箏正要踏上馬云開那輛富麗堂皇的朱輪馬車,一個渾厚的嗓音在身后響起:“箏兒,你要去哪?”是唐傲。

馬云開的笑臉瞬間消失。正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見到唐傲,他不由自主就想起幾日前的不愉快。但一想到佳人在前,要保持風度,只好隱忍住滿肚子的怒火,怏怏道:“箏姑娘和在下要去游湖,我想唐公子事務繁忙就沒有相邀。”他這話雖然客氣,心里已暗暗恨得咬牙切齒,就怕好事被這個忽然冒出來的“程咬金”給破壞掉。

唐傲瞥了他一眼,目光投注在柴箏臉上,沉靜如水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看了她半晌:“箏兒?”

他這一聲親昵的“箏兒”卻讓柴箏胸中難以遏止地涌起一股怒氣。他到底把她當成什么人了,明明心里想的是另外一個人,卻又這般溫柔地對她!此念頭一出,柴箏賭氣道:“我是要和馬公子去游湖,有何不可嗎?”

她的反常令耶律傲習慣性地挑了挑俊眉,眼中多了一股耐人尋味,那探詢的目光似乎要將柴箏的內心看透。柴箏一陣心虛,不敢再看向他的雙眼,垂下眼簾,輕輕咬了一下嘴唇,坐進車廂內,讓低垂的簾幕將兩人隔開。但內心卻又隱隱有一股期盼,希望耶律傲能阻止她的這次行為,一個個念頭轉來轉去,讓她心里矛盾異常。

馬云開洋洋得意:“唐公子,再會了!”正想鉆進車廂,卻在柴箏狐疑的目光下窘迫地笑了一笑,訕訕地坐到車夫身旁。大丈夫能屈能伸,在佳人面前,暫時當半個車把勢又如何?

馬車絕塵而去。

耶律傲仍站在原地,眼中閃過一道銳芒,轉眼間便朝馬車追了上去。秋雪站在大門外,對著眼前這一幕滿臉疑惑:這演的是哪出戲呀?

午月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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