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皓軒沒有說話,婷婷明白他在等自己接著講剛才的故事:“后來我爸的腿就開始疼了,一開始疼的并不厲害,為了省錢,我爸也沒有去醫院查一下。嫁到杭州的二姑姑,知道我爸腿疼,就經常從杭州往家里寄藥,她說是在浙江大學的醫院開的藥。我二姑姑的老公是在浙江大學工作的,所以開些藥挺容易的。我爸也就一直靠吃這些藥止痛,但是效果并不好。就這樣過了四年,我初中畢業那年,那時候我姐已經工作二年多了,看著我爸的腿越來越厲害,我們便勸我爸去醫院檢查一下。檢查結果居然是股骨頭壞死,聽到這樣的結果,我們都傻了。醫生說要做手術,重新換個股骨頭,但是手術費太高了,我爸不愿意做。而我也在那年不想再繼續讀書,我想賺錢給爸爸做手術,可是我爸不同意,在考高中時,我并沒有考好,弟弟考進了高中,而我就落榜了,我爸媽他們知道我是故意的,但是也沒有了辦法,后來托人讓我上了中專,但我也是兩天打魚,三天曬網,只上了半學期,就沒再去了。后來,在全家人的要求下,我爸才答應做手術,在手術的前一個月時,我拿著姐姐的身份證跑到血站,我本想賣血的,可是人家不要,他們告訴我說,現在無償獻血的話,直系親屬可以免費用血,聽到他們的話,我也是很開心,當時我就獻了四百毫升的血。”聽到這里,林皓軒的眼眶紅了,緊緊的抱著婷婷。
“我爸是礦上的正式工人,有醫療保險,礦里的領導說可以給我爸的醫療費用報銷百分之七十五,當時聽到這樣的消息,我們真的開心極了。知道爸爸要做手術,二姑姑也從杭州趕了回來,一大家人都圍在我爸身邊,其實我叔叔他們跟我們并沒有那么好的相處,可以說會因為一個雞蛋吵架,但是在我爸做手術那段時間,他們卻也是那樣的用心。三個叔叔也都是有家有室的人,而且每個人家里也都不富裕,但是在手術費上,他們每家都給了幾千塊錢,還有三個姑姑也都給了錢。他們說,我爸是他們的大哥,幫忙付手術費是應該的,當時聽到他們的話,我媽都哭了。其實想想,他們給付幾千塊錢并不算多,因為在他們小的時候,他們的學費、買衣服、吃的穿的全都是我爸賺錢買的。后來,我大姨、三姨和小姨還有二個舅舅也都往我家時送了錢,最后光他們這些人給的就湊了差不多二萬塊錢,我爸的同事、還有我們的一些鄰居知道我爸要做手術,也都往我家送錢,我媽讓我把他們給的錢和買的東西依依都記在了一個筆記本上,她說以后有錢了,這些人情都要還上。看著一筆一筆的人情債,我第一次感覺到世上還是好人多。手術費用還有換一個新股骨頭的錢幾乎湊的差不多了,但是手術之后還是要住院的,相對的還差了二三萬塊錢。我小姨他們在蘇州做生意存了一些錢,她知道家里還缺錢,就又給我家匯了三萬塊錢,最后還打電話跟我媽說,如果不夠再告訴她。錢都準備齊了,媽媽也松了口氣。在我爸做手術當天,姐姐去上班了,弟弟去上學了,我、媽媽、爺爺、奶奶、三個姑姑、還有三個叔叔、嬸嬸全部都來了醫院。二個女護士來到病房,看到一屋子的人都嚇了一跳,叔叔他們幫忙把爸爸抬到了護士推來的手術車上,然后所有人都跟在后面向手術室走去。
在手術室門口,看著護士把爸爸推進去,所有人都哭了。奶奶說爸爸的工作太累了,這一大家人把爸爸連累成這樣的。聽著奶奶的話,沒有人愿意說話,一個個抹著眼淚。沒一會,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來到我們面前說,手術馬上要開始了,病人家屬去簽下字吧。我媽不會寫字,于是我陪我我媽來到醫生辦公室。醫生把手術同意書遞給我讓我簽,我就開始仔細看了起來,越看越害怕,最后居然被嚇哭了。那張單子上面寫了很多手術可能會出現的狀況和后果,而且最后還寫著,這些情況如果發生的話,跟醫院沒有任何關系。看著這樣完全不負責任的話,我不敢簽,扔下手里的單子和筆,我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看到這樣的我,我媽不知所措,醫生也開始勸我,他說單子上面寫的事情很少會發生的,他說這樣的手術他們做過很多次,不會出現那樣的情況,可是他說的話,我完全聽不進去,我不敢簽,我怕……我怕如果我簽了,自己會沒有爸爸了。我媽在旁邊聽著醫生的話,似乎明白些什么,但是她卻把我扶起來,很堅定的說簽,看著媽媽,我哭著簽上了兩個名字,然后跑出了辦公室,蹲在手術室門口的墻邊靜靜的等著。”
婷婷回憶著父親做手術時的情景,眼淚也不爭氣的流了下來。聽著婷婷哽咽的講述著幾年前的事情,林皓軒也習痛了,想著年僅十五歲的婷婷拿著手術同意書哭的情景,想著當時無助的婷婷,他的心真的很痛,緊緊的抱著懷里的可人兒,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話安慰她。
感受到林皓軒的用力,婷婷吸吸鼻子,擦擦眼淚:“已經過去四五年了,現在想想都覺得自己太膽小了。手術很成功不是嗎?在我爸做手術一個小時左右,一個醫生出來,手里拿著一個小袋子給我,他說那是我爸身體里的股骨頭,我打開一看,害怕極了,那些骨頭已經變成黑色的了,而且還有一些都碎了。我不知道那些碎的骨頭是怎么回事,但是看到那樣黑黑的骨頭,我的心整個感覺涼涼的。手術之后,我爸住了好幾個月的院,也都是我跟我媽換著班的照顧我爸。家里的開銷也都落到了姐姐的身上。在醫院時,我跟媽媽為了省錢有時候只吃一些饅頭什么的,都不讓爸爸知道。姑姑、叔叔和嬸嬸他們也經常來看我爸,爸爸的身體恢復的也還不錯。后來配了拐杖便出院了,出院時,醫生囑咐我爸不要喝酒了,否則另外一條腿也會越來越嚴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