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什么?
是一個人突然之間消失在這個世上,干脆的、不留痕跡的、無法挽留的離去,再也不回來。就像飄在空中的青煙,越來越遠,越來越透明,越來越飄渺,最后渙滅在高空。
是今天站在你面前,明天就再也不出現。
子惜,那個笑容絢爛如花的女子,那個認識的、熟悉的子惜,要死了,從他們的生命中消失了,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再也看不到她的容顏,再也尋不到她的足跡。
子惜,這個名字每在心底念一次,心口就像被銳利的尖刀戳一次。
“你去了哪里,怎么電話也不帶?”,程明風處理完公事回來沒看到她人影,給她打電話,卻發現手機在茶幾上,當注意到她右手纏著的白紗布,慌忙上前查看,“你的手怎么了?是受傷了嗎?給我看看”。
冉冉收回手,低垂著眼簾,幾近嗚咽的道,“沒有,不小心被劃了一下,不疼”。
發現她眼眶微紅,雙目噙淚,程明風整個人像被閃電擊中,一陣驚心的難受,俊眉隆起,溫暖的大掌撫向她的臉頰,語氣輕如羽毛,“你哭了?”
冉冉撇開臉,極力克制情緒,“程明風,我們晚點再出國,好嗎?”
他被突如其來的話怔住,僵直的站在原地不說話,目光緊緊鎖住她,她的臉頰那樣紅,像哭了很久,心中更是翻江倒海,輕輕拭去眼角那滴淚珠,輕聲呢喃,“好,只要你不哭,什么都好”。
程明風收回手,艱難的移著步子往自己的臥室走去,做了那么多,到最后也抵不過她的一滴淚,他真是敗得一塌糊涂。
“不是你想的那樣”,看他落寞轉身,冉冉拉住他的衣袖,淚水不受控制涌出,嗚咽道,“是子惜,子惜快死了”
“你說什么?”,程明風一驚,猛然回頭,“她一天比誰都有精神,比誰都生龍活虎,這怎么可能,她怎么能跟你開這么惡劣的玩笑”。
他實在不明白棱子惜到底在耍什么花招,故意讓夏冷冽撞見冉冉,使冉冉對她心生愧疚,又讓他假裝是遷就冉冉才答應出國,使冉冉對他的愧疚加倍,還故意讓夏冷冽知道藍木楓的存在,誤認為藍木楓還活著。
說只要這樣,冉冉一定會走,那么現在又是為何!?
“是真的,先天性骨髓白血病”,說出那幾個字時冉冉蠕動的嘴角無比僵硬,不再屬于她自己,眩暈腦海不停重復著夏冷冽軟弱無力的言語,“她打算把我們都叫走,然后自己孤獨死去”。
“既然如此為什么要說出真相,為什么要在快離開的時候告訴你?”,程明風猛然想起棱子惜曾說她是真的生病了,那時她一臉誠懇,他根本不相信只當她發瘋。如今,就算是真的,她的怪異言行有仍舊無法讓人理解。
“是夏冷冽說的”,他說了許多,尤其是他眼神堅定盯著她說的那句:‘就算她愛的不是我,我都會一直守護她,在她身邊,我會記住她,一直到我死去’,冉冉聽的很明白。
淚水布滿凄迷的眼眸,她緩緩上前揪住程明風藍色T恤,埋著頭哽咽道,“子惜所愛的人一直是李瑞凱,她不想他痛苦,不想他看到自己變丑,不想他看到自己死去,程明風你明白嗎,子惜她有多愛李學長”。
程明風沉下的臉蒙上不可捉摸神色,手掌輕輕扶上冉冉因抽咽而微顫的頭,“隱瞞的再好,總有知道得那天,那時候該怎么承受”。
“最痛莫過于愛情,不愛時傷口自然就會愈合,隨著時間消磨那道疤痕也將變得無關痛癢”
門口突然傳來嘶啞的聲音,程明風和冉冉尋聲望去,看見幕憐靜紅著眼眶立在那里,她嘴角輕啟,“是子惜說的,她說就算以后李學長知道她死了,只告訴他是因意外,或許他會惋惜難過,卻也不會痛徹心扉支離破碎,因為不是愛情”。
“你很早就知道了?”,程明風微微吃驚,一瞬間思緒里理清了很多事情緣由,他的心沉了幾分,雖然認為棱子惜的做法有些自私,也無法忍心再去責怪她。
幕憐靜沒有回答,只是蜷在沙發里,整個人凹陷進去。冉冉低頭沉默不語,今天就算夏冷冽不告訴她,她也能猜到是子惜拉她出去說話的那晚,所以小靜才會改變主意。
“冉冉,不管你決定走不走,我都必須走”,幕憐靜緊閉著雙眼,將自己抱成一團,指甲深深陷在手臂里,幾滴淚珠濕潤了她的眼角,“子惜的事絕對不能讓李學長知道,否則,是子惜無法安心”。
“我明白”,冉冉低低出聲,迷離的眼神飄向窗外,渙散的眸找不到焦點。
許久之后,無人再言語,寬敞的屋子是死寂的沉默,安靜,安靜,再安靜,仿若一切的言語都是多余,再動聽再確切的字句都無法形容此刻內心的凄怨、苦楚。
生活回歸平靜,和以往并無區別,該工作的工作,該上課的上課。只是臨近期末考試,幕憐靜與李瑞凱便很少見面,她一門心思專心復習,只是對著窗外發呆出神的時間比往常多了許多。
棱子惜依舊沒心沒肺的展著笑意,其他人陪著瘋樂,表面上都若無其事,什么事也沒發生,內心的變化微妙、詭異而小心翼翼。就算眼眶不經意紅了,只能說是啥子迷了眼,就算忍不住想哭,只能將淚水往肚子里吞。
最后一堂考試結束當晚,棱子惜提出大家去唱歌好好放松一番,以此慶祝又一學期的圓滿結束,再則便是為三天后幾個要離去的人踐行。起初,李瑞凱并不很愿意去,在幕憐靜幾度要求下點頭答應了。
包間里,音響的聲響震耳欲聾,強烈的震動整間屋子都在抖動,心跳的頻率也被牽引狂跳不已,棱子惜舉著話筒站在中央忘情瘋狂的嘶喊著。
偷偷瞄著安靜坐在四周的其他人,李瑞景捂住耳朵,對著身旁同樣皺眉的莫小磊大聲說,“莫小磊,你不覺得氣氛很不對嗎,只有子惜姐像打了興奮劑一樣,小姨還有我嫂子她表情都好凝重了,夏哥哥比平時還冷漠嚴肅,還有我哥,你不覺得他們都怪怪的嗎,這太不正常了”。
莫小磊斜睨李瑞景一眼,掐著她的臉頰大聲說,“我看你最不正常”。